第十五章 節外生枝

“果真是因爲武將出身,這做事就沒個正行。”

沉醉低眉順目,權當沒聽到。這種朝野上的事情,他一個平頭百姓,還是關閉耳朵雙眼爲妙。

南宮錚回到屋子裡,摔了一地的花瓶桌子後,才消了氣。然而,他擡手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他怎麼光顧着生氣了,把阿醉和慕容無心都給忘了。阿醉到還好說,這慕容無心肯定會在背後嘲笑他的!想想,他就覺得憋屈的很。

“來人,速速準備熱水,本將軍要沐浴更衣。”

當南宮錚再次出現在沉醉面前,他已經換過一身白色長袍,長髮也梳的整整齊齊。一身常年被太陽曝曬過的麥色的肌膚,棕色的眼眸,略有些嚴厲的表情。但也必須承認,南宮錚確實是名極有魅力的男人。

看他的髮梢還在滴水,沉醉不禁說道:“頭髮怎麼不擦乾就跑出來的,到時候頭痛該怎麼辦?”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小心的爲他擦着頭髮。

見此,慕容無心眼中閃過一絲羨慕和嫉妒,卻並未開口。

南宮錚忽然彎着嘴角,開心道:“若不是因爲阿醉比我的年紀要小,我還以爲阿醉是哥哥呢!”

聞言,沉醉嗔了他一眼,笑道:“有你這個弟弟,我不知道要白多少頭髮呢!”

“哎哎?什麼意思嘛!”南宮錚頓時就不滿了,他撅着嘴道:“我哪裡有你說的那麼差勁!”

“我猜想啊,依你的性子,小時候肯定沒少和別的孩子打架生事,就這麼一條也夠我操心的了。”

聽他這麼一說,南宮錚頓時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忽然發現,阿醉纔不像哥哥,明明是別人的爹爹。”

擦着他頭髮的手一頓,南宮錚連忙緊張起來,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哪料,他額頭陡然一痛,而始作俑者正彈了彈手指,一臉溫柔笑意的看着他。“飛白,你這種喜歡隨便認親戚的愛好可不好哦!”

好吧!他錯了。沉醉這個人才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溫柔呢,他怎麼才發現呢!

眼看着兩個人之間熟稔的互動,慕容無心羨慕不已。能有這樣一個好友,該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幸好,讓他認識了沉醉。嫌棄的眼神停留在了南宮錚臉上片刻,他心中暗暗道:雖然這個差勁了點兒,但關鍵時刻也是蠻管用的。本官就勉爲其難的當你做朋友好了,這可是天大的福分啊!小心消受不起啊!

正午時分,這朱雀大街上可是十分熱鬧。

街道兩旁,各類店鋪鱗次櫛比一般,整齊排列,翡翠色的琉璃瓦也是此地的最大特色之一。

人流攢動,哪怕不是節日這裡也是尤爲熱鬧的。酒樓的小二搭着塊白布巾子,朝來往的行人大聲嚷嚷着,大抵是些店內優惠的短句。

此刻正是飯點兒,長長的街道上到處都飄蕩着飯菜的香味兒,勾引着人們飢腸轆轆的肚腹。

小販們打着蔫兒,耷拉着腦袋,準備趁這功夫再攬幾位客人。有的已經去對街買了幾隻包子,狼吞虎嚥的就着涼水吞嚥着。

忽然,有人的視線被正朝這邊走來的幾道人影給吸引了。隨着這三道人影越走越近,原本還懶洋洋的衆人卻全都目瞪口呆,雙眼呆滯,連包子餡兒掉地上了也沒有注意到。

只見居左這位,身直如鬆,背脊挺直,劍眉入鬢,朗目如星,一襲麥色的膚襯着件白色長袍,盡顯男子氣概。此人,腰佩長劍,端的是世間難見的俊逸容貌,只是面色略顯嚴肅,讓人不敢親近。

再看右邊這一位,烏髮高綰,一對深棕色眼眸確實微微眯着。他的脣緊抿成一條直線,一身墨色的長袍,生生將周遭的暖意都壓低了幾分。這般好樣貌的男子,卻是個不苟言笑的,委實讓不少偷偷觀望的女子們扼腕不已。

而這兩人之間卻有一名十分年輕的男子,一襲靛青衣袍,面如溫玉,秀美的容顏,脣角始終噙着一抹淺淡的微笑。他的容貌或許並不能稱得上俊美絕倫,但因爲自身文雅的氣質,同這二位相比起來,也不遑多讓。甚至,隱隱因爲其特別的氣質,讓三人之間很好的融爲了一體。

沉醉並沒有注意到兩旁好奇和審視的目光,他看着這街道上高大的房屋,不由在心中發出一聲感嘆:無論時代變更,朝堂交替這裡卻彷彿重買沒有改變過一樣。果然,因爲建築是死物,纔不會受到時間的影響嗎?但是,人就不一樣了……

“看起來很貴啊!”他小聲嘟囔着。

卻不巧,旁邊的兩人都是耳聰目明的,哪裡聽不到他的聲音。是以,南宮錚當時就撇脣道:“果真阿醉只在乎自己的銀錢。”

連慕容無心都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懷疑,難道沉醉真的很在乎金錢嗎?

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沉醉說道:“您當我的家業是將軍府啊,咱可是正正經經的窮人!”

饒是慕容無心,也被他這故作嚴肅一本正經的說辭驚訝了一下,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沉醉,你臉皮好厚。”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南宮錚才如此說。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如此明目張膽哭窮的人。不得不說,這沉醉果真是個奇葩。有時候,他甚至都會懷疑,當初他遇到的那名溫潤男子莫非是他的錯覺不成。大約是人類總喜歡將一件事物美化,若是一個人太過完美的話,則是有些可怕了。

就在南宮錚心中百轉千回時,沉醉卻也道:“臉皮厚嗎?”他睇了南宮錚一眼,道:“飛白,我倒覺得你纔是此句的最佳典範。唉,可憐我的梨花釀,可憐我的……”

“喂!”見他還要說出些什麼陳年舊事來,南宮錚俊顏微紅,連忙擡手捂住他的嘴,並說道:“不準說!”這若是要讓那個討厭鬼知道他經常去沉醉那裡蹭吃蹭喝,還不要暗地裡嘲笑他。

殊不知,慕容無心則對他羨慕不已。什麼時候,他也能和朋友這般親近。

這三人一路說說鬧鬧,便在一家酒樓前停了下來。

酒樓兩層樓高,翹起的屋檐閃動着翠綠的色澤,頭頂上是一方晴天白雲,這酒樓竟生生的少了幾分市儈氣,多了幾分雅緻。

樓前有一匾額,上書:一品居。

“這名字挺有趣的。”沉醉笑着說,看起來對這一品居的名號來源並不瞭解。

南宮錚卻也並不感興趣,他只知道這裡的飯菜確實不錯,遂便道:“不如就去這裡好了。”雖然是商量的口吻,但目光卻極爲堅定。彷彿若是今日不讓他進到這裡吃飯,他便不走似的。

沉醉眯了眯眼,暗想自己哪裡來的這種想法。肉疼的摸了摸自己的錢袋,他一臉沉痛道:“就這裡吧。不過……”他頓了下,略帶警告的說:“你可不準給我專挑貴的點!”

南宮錚面上先是一喜,隨即就是無奈。“阿醉,我忽然發現,好久不見了,你的性子似乎也跳脫了不少。”

聞言,沉醉面上一僵,臉色有些發白。“胡說!我纔沒有跳脫!快進去吧,萬一沒有位子怎麼辦。”說罷,便率先走了進去。

南宮錚不覺有異,便也一同進入。只有慕容無心深深的看了眼沉醉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縷深思的情緒。若他方纔沒有看錯的話,沉醉的目光中竟然透着害怕?是因爲什麼原因呢?但因爲對方是他的友人,而非自己手底下的犯人,慕容無心並不打算深究下去。

進了一品居,果然是座無虛席。

沉醉看了一眼,對南宮錚道:“看來客滿了,要不咱們去別家吧!”

若不是他語氣中的歡喜,南宮錚定要以爲他是爲自己着想呢!看來這個沉醉還是捨不得花錢啊!不管怎麼着,今個兒他定要從他身上摳出錢來。怎麼以前就沒發現他這般小氣,難道說是因爲絕對京城的物價太貴怕承受不起嗎?想歸想,南宮錚卻轉身對店內的掌櫃說:“翠竹閣有人嗎?”

掌櫃的倒是認識南宮錚的,見到他便要行禮,立即就被南宮錚以眼神制止了。他回京這件事也只有一小部分知道,若被他這麼一施禮,怕是又有不少人要知道了去。這朝中可是有不少人看他不順眼了,他雖不怕但也扛不住暗箭來襲啊!

“回公子的話,翠竹閣今日空着。”

於是,南宮錚微微一笑,說:“那邊帶路吧!”

沉醉見他三言兩語就搞定了,頓時嘆氣連連,哀嘆一下自己的錢袋。其實,他也不是這麼小氣的,從他經常會免費將酒水提供給附近的鄰居就能知曉。只是多年來的習慣讓他清楚錢的重要性,況且這些銀子可都是他自己賺的。真所謂是分分毫毫的血汗錢啊!

翠竹閣位於二樓,沉醉一進門看到這裡不俗的擺設,就下意識的摸向錢袋。旁邊的南宮錚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由的翻了個白眼。至於慕容無心,一路上幾乎無話,若不是身邊有這個大個活人無法忽視,還真當這人不存在呢!

一坐下後,南宮錚便熟門熟路的點了一些菜品。他說完後,就看向沉醉同慕容無心兩人,“你們需要點些什麼菜?”

沉醉連連搖頭,道:“不用了不用了,這麼多我還怕吃不完呢!”

一旁的慕容無心點着頭,十分贊同他的話語似的。他對這吃食本就不講究,倒也沒有那麼多的喜好。

看到他們兩人的表情,南宮錚只覺無趣極了。便命小二下去,快些上菜來。

大約是因爲南宮錚大將軍的身份,這飯菜果真來得迅速,沉醉覺着自己這椅子可還坐熱乎呢!

菜色琳琅滿目,色香味俱全,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動。

沉醉吃了一口鮮嫩的筍絲,倒也覺得自己這錢花的值得。

飯桌上靜默無語,偶爾南宮錚會開口介紹一下面前菜品的典故,便無其他。大家都是受過正經教育的,食不言寢不語乃是最簡單的禮儀。

一頓飯用去了小半個時辰,倒也不算長久。飯後,掌櫃的送來清茶。

沉醉饕足的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道:“吃的好飽。”

見此,慕容無心不由皺眉道:“難道在六扇門裡沒讓你吃飽嗎?”

沉醉一怔,連忙道:“像我這種窮人不是很少花錢出來吃飯嘛!”

“噗哧!”南宮錚不由笑出聲來。

“笑什麼!”沉醉瞪了他一眼。

“沒什麼。”屏住笑意,南宮錚如是說。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沉醉的確是個不擅廚藝的,這俗話也說君子遠庖廚。沉醉煮不好飯,卻也情有可原。但比較無奈的是,他家中只有他一人,爲了不讓自己餓肚子,他可是常常去飯館子裡解決的。說自己很少花錢吃飯,也只有欺負一下慕容無心這種老實人了。忽然,他意識到自己竟然將慕容無心歸爲了老實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他要是能被稱爲老實人,這世界上可就沒有再老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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