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慶宮中,整整幾月的沉寂被打破,全體宮人抖擻精神,有條不紊地滌塵整理,更從內務府取來寒絹涼緞並玉器畫屏無數,楊寶林率領全宮人等,早早便在大門的照壁前迎候。
晨露到時,卻見雕樑畫棟,宮闕富麗,所有人都垂手肅立,恭謹萬分。
這一日的煊赫熱鬧,自不必說,後宮嬪妃們紛紛來賀,禮盈門廊,到日暮時分才停歇下來。
夕陽照着這寬廣的中庭,其中花木靈秀,美不勝收。晨露覺得眼熟,再一想,卻是啞然失笑。
她重生伊始,不正是在這庭中花圃中,做了一日的粗使雜役?
她深深一嘆,只覺得這些時日,恍如一夢。
古人南柯一夢,榮華富貴,只是那飯熟前的渺渺炊煙。那麼,自己的夢呢?
她不再去想,只是喚來管事,徑直問道:“這宮中可有幾個粗使宮女,叫做蓉兒、彩兒、白萍的?”
這三人,便是自己重生後最先接觸的,匆匆一別,也不知她們如今怎樣了。
管事一迭聲說有,他急急將幾人喚來。不過片刻,便有三道人影,怯怯地站在廊下,不敢進殿,便要磕頭。
澗清察言觀色,不待主子開口,就趨前將她們扶起。
三人並未進殿,很是忸怩惶恐,蓉兒望着殿中熟悉的身影,微有些激動,只是仍搓揉着裙角,不太敢正視。
白萍素來潑辣大膽,她乍起膽子凝神看去,只見殿中昏暗不明,只那纖弱身形,依稀是從前同伴。
人的際遇,爲何如此懸殊?
她心中暗羨,因那乍現的五色光華,而微微側目。
殿中的七彩琉璃繪盞被點燃,殿中流淌着冷香和溫暖明光,連地下青金石磚上的紋路,也璀璨閃亮起來。
過了片刻,她的眼睛才適應過來,回眸看時,只見美輪美奐的寢殿裡,一位素裳女子收起了燈挑正含笑看來。
彷彿被那絕代風華所懾,她清晰地聽到身旁的蓉兒倒抽了一口冷氣,再仔細看去,容貌依舊,只是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
看起來,簡直和從前判若兩人!
一一落座後,蓉兒輕顫着捧起茶杯,訥訥道:“娘娘……這一向可好?”
“託福,也沒什麼煩心的。”
晨露微微一笑,繼續道:“蓉姐,你不必如此拘謹,當初我險死還生,若沒有你堅持救護,早就沒命了。如此深恩,我夙夜不忘,總想着有一日能報答你——姐姐是想出宮,還是想在此間找個清閒的差使?”
蓉兒一時喜出望外,她家中亦有父母兄長,如今能從這樊籠中飛出,怎不讓人欣喜若狂?
晨露又問了其餘二人,彩兒也yu歸家,只有白萍道:“家中已無親眷,願意留在宮中。”
“眼下不是遣放宮人的時節,且等到年節時,必不讓你們失望。”
又吩咐了總管,給她們調了差使,一時三人喜笑顏開,拜謝而出。
退到門廊邊時,有乾清宮宮人奉命送來一瓶晚荷,道:“聖上知道娘娘喜愛,親自摘了新鮮的……”
晨露接過輕嗅,笑道:“這香味清甜鮮靈,確是我最愛的。”
白萍正睜大了眼,遙窺天子贈禮,卻聽身畔一聲低呼,急急回頭,卻見蓉兒踉蹌着被大門檻絆了一跤。
這一跤跌得不重,她自行起身,臉色卻是煞白一片,白萍跟她捱得近,只覺她渾身輕顫,呼吸急促,彷彿中了邪一般。
直到三人走下中庭,蓉兒仍不斷回首,遙望着殿中,眼中滿是驚慌,好似看見了什麼鬼魅一般。
齊妃娘娘死得冤枉,莫不是什麼冤魂作祟……
白萍心裡嘀咕,雖然暗罵自己胡思亂想,卻也是不由自主地和蓉兒拉開了些距離。
卻說靜王府上下人等,這幾日主子精神不佳,少不得小心翼翼地伺候,好不容易靜王去了城南狩獵,可以偷閒半日,幾個有頭臉的僕婦管事,心癢難擾,偷偷擺桌玩起了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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