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試探着道:“是因爲琉璃郡主嗎?我的孃親,真的是琉璃郡主嗎?”
看着李墨一幅期待真相的眼神,元朔皇帝終於道:“罷了,罷了,也是你該知道的時候。你的孃親,的確就是琉璃郡主,當年,你父皇我,愛琉璃至深,可是琉璃卻愛上了別人。琉璃生下了你,朕卻不能確定,你到底是不是朕的兒子。”
李墨明白了,所謂魔星,不過是元朔皇帝不願承認他這個兒子,而強加於他身上的。
果然,元朔皇帝道:“因爲朕與你母親的感情刮葛,累及到你,朕極不喜歡你,是以乾脆將魔星之名加之於你身,以杜絕你與李氏天下的緣分,朕看中你大哥,將他立爲太子……
可是直到上次,龍城之變時,朕忽然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沒死,再活過來的時候,朕明白了,一切都是天命。朕沒有辦法與天做對,就算朕多年來一直防備着你,你依舊會是天下之主,從龍城之變至安善城之局,朕知道,朕所有的兒子,沒有人會是你的對手。”
“父皇——您誤會兒臣了。”李墨道。
“朕,沒有誤會,當初,龍城之變,乃是你暗中挑起,李忠有蔣虎扶持,還有朕的遺旨,本來可以順利繼位,但是因爲龍城之變,這二人雙雙成了叛臣。這不是巧合,而是經過了巧妙的設計。”
李墨聽着元朔皇帝的話,只是沉默着。
元朔皇帝又道:“本來就算李荀忽然要逼宮,也不可能是李忠的對手,然而在事情發生之前,大越全國各地,一夜之間死了幾十名官員。是墨兒你動的手吧?你的目的,不過是使得李荀與李忠戰平而已,江山分裂,勢力分散,造就亂世,才能出英雄。這亂世由你造,這英雄由你當。”
李墨聽了,不由苦笑,“原來父皇誤會兒臣至深。”
他說着話,便站了起來,不再跪着服侍,因爲談話已經漸漸到了殘酷之處。
元朔皇帝卻依舊笑着,“墨兒,這世上,只有父皇最瞭解你,因爲你是父皇又愛又恨的孩子,又能徐甫口中的天下之主繼任者,所以你雖覺得朕冷落你,但其實,朕一直看着你,看着你一點,一點的長大。”
李墨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元朔皇帝這樣說,是想讓他感到幸福嗎?
“朕親眼看着你,把朕從棺材裡救出來,朕知道,施柔,是你的人,朕假死至復活,都是你設置整件事的一個環節。你行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之招,亂局過後,必是一次大換血。
你成功了,荀兒和忠兒敗了。”
“而朕也終於明白所謂天命,非人力可更改,若不是朕過於固執,早早聽那徐甫之言,將你自小好生陪養,立爲太子,或者龍城之變不會發生,那些無辜者不會丟掉性命。”
李墨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皇,半晌,他只覺得身子有些發軟,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木然地盯着門外,遠處有燕子飛過,他不由自主地哧笑了聲。
話說到這個地步,好像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元朔皇帝所謂的又愛又恨,其實還是恨多過愛的,否則又怎會出現龍城之變?元朔皇帝一定有更好的辦法去解決蔣虎的擁兵之亂?
“父皇,我孃親生下我後,是不是特別恨我?”
元朔皇帝久久沒有迴應……
不迴應,其實就是墨認。
李墨早就知道,元朔皇帝想要得到璃琉郡主,卻得不到,最後只能強佔,使得她懷孕,生下了他。他的出生,不但是琉璃郡主的恥辱,也是元朔皇帝人生中的一抹灰色,向來有明君之稱的他,原來做過這樣卑劣的下等事,更重要的是,孩子出生後,沒有留住琉璃郡主,反而使她完全徹底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看到李墨,他悔,更多的是恨與羞恥。
但李墨卻從小就是個乾淨又漂亮的孩子,而且繼承了他母親的驚才絕豔,他好像是最惡最臭的泥水溝里長出來的荷花。
只是時間久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花,他是狼。
一匹與他母親一樣,有着野性血液的狼。
李墨站了起來,又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父皇,淡淡地道:“父皇,您所說的我都明白了。關於我孃親琉璃郡主的所有卷宗都會被消毀,與您在一起的所有往事也將會被封鎖起來,世人,不會知道原來他們的新君出現於一段黑暗的背景,是一個恥辱的標質。
您放心,我會繼承您的皇位,將李家江山打理好,一定不會讓父皇失望。”
“還有,這幾天要準備登基事宜,就不來探您了。兒子與您,就此別過。”
“慢!”
李墨又頓住了腳,卻沒有轉身看他。
“你知道,朕爲什麼沒有處置施柔,還將她一直留在身邊嗎?”
這也正是李墨疑惑的地方,於是又轉身看他,“爲何?”
“命師徐甫說過,你命裡的魔星,只有全陽女子方能剋制。這施柔,正是女帶男命的全陽之體,她乃是石女,至今仍是清白之身,這一生也不會有孩子,留在你的身邊並無害處,朕駕崩前會擬旨一封,讓她嫁給你爲妻。”
“不可能!”李墨乾脆利落地拒絕。
“介時,此道令會與你登基時的聖旨一起念出。”
李墨呵呵冷笑一聲,“父皇果然萬事考慮周全,既然如此,我是沒有反抗的餘地了,這樣的父皇,讓兒臣好生佩服。”
李墨說完,再次轉身,道:“父皇,你保重身體,兒臣告辭了。”說完,便大踏步往外面走去。
元朔皇帝衝着李墨的背影伸出手,巍顫顫的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又默默地放下,深深地嘆了口氣——
李墨與元朔是道過別的,是以不但三天內再也沒有來探過自己的父皇,更是在登基時也沒有向自己的父皇看一眼。高階大殿之上,神鞭啪啪作響,驚起一片清塵,一羣鳥兒從頭頂飛過,文武百官於高階之下跪拜,山呼萬歲。
元朔皇帝親眼看着李墨步上高階,站在高處回首,看着自己的天下,自己的子民。
元朔皇帝笑了起來……
“呵呵呵,好,呵呵呵……好,琉璃,還是你嬴了……”
“琉璃,朕,等不着你了,朕先走一步……”
“琉璃,朕其實,一直,一直,還是很愛你,朕是這個世上,最不想讓你受傷和痛苦的人……”
“琉璃,呵呵呵,朕把一切,還給你了,你開心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