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僧的話，聽似提醒，可更像是提點！
周峰聽了，不覺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覺得施主應該對接下來的事，還沒個心理準備。要是聽不懂，就當貧僧多嘴咯。”
古怪僧的回答，卻是秉承了話話只說一半的習氣。可週峰哪裡有心思跟他打機鋒？要不是顧忌前頭還有方文師兄妹在，保不準眼下他就得直接‘動手’了！
念及於此，他不得已咬牙道：“我說了！你要不把話講明白！下次就閉嘴！”
他真的受夠了這種感覺，正因爲能察覺出古怪僧話中有意，可偏偏猜不透其意指的什麼，周峰索性不願意聽到這些話……
“有些事，不是貧僧不想跟施主說個明白，問題在於，即便我說全了，你也未必能聽懂。這就像個謎題，我說出謎題中的一點，你或許還能集中腦力思想出個所以然，可一旦全盤托出呢？”
說不得的謎題，伴隨着古怪僧誠懇的話語，他似乎真的不是在‘晃點’周峰，只是有些謎題，你只能一點一點解開，若是一下子把話講完，你反而會搞‘雜’了，這樣更想不出個所以然！
“抽絲剝繭不是你這麼個用法，在我看來，你的這種說辭，跟套路沒有區別。真要爲我考慮，就該把事情一股腦說清楚了，”
聽着古怪僧如此說法，周峰似懂非懂，可最終還是咬牙道：
“你說你忘了很多事，可現在給我的感覺，明顯是記得的更多！我也懶得再追問你的出身了。就事論事，你對我，到底抱有何種目的？別再拿乞食那套糊弄我了，我還沒白癡到那個地步！”
直到這時，周峰似乎打算來一次‘破釜沉舟’。
這裡的破釜，正是打破古怪僧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態度，至於沉舟，是他選擇豁出去了——管他古怪僧是何人，他說不記得權當不記得，但是，
既然他還記得其他事，何不一次性說個通透？
“……”
這時，古怪僧好像變得有些躊躇起來，周峰並不清楚他還隱瞞了什麼，可無論他是不是在僞裝自己，有些事，該說就得說！
“你對我有戒心，我能理解。但還請你相信，我對你沒有惡意……該怎麼說纔好呢，我的確忘記了很多事，也記不起自己是誰。但就像你說的那樣，潛意識中，我還記得更多的事情……”
不可說的疑雲，最終還是隨着古怪僧真誠的口吻變得‘清楚’起來。
他的確抱有某種目的，可這種目的，並非針對周峰的。
事實上，連同他在內的無數人，都沒有搞明白一件事，正是這件事，導致了世間的真相被矇蔽。而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說破，也只是因爲古怪僧以及更多的知情人，不知道該如何敘說這件事。
這件事，跟萬物的終結離不開關係，但你又怎麼能用語言去形容萬物的終結呢？
終結只是表意啊，不是隨便寫上一句世界末日，萬物崩壞，生靈盡死，就能詮釋冥冥中存在的真相的……
看不到，摸不着，卻又的確存在的‘真相’，恰恰由於知情者沒有辦法用語言來解釋——它介於虛無縹緲與現實夢幻之間，
人們是不可能用文字表達出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事物的。
“當你對自己是否真實存在都秉持懷疑態度的時候，我想你會明白爲什麼我選擇說一半藏一半，藏的那一半，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找不到合適的措辭去說給你聽。”
“就像凡人需要空氣存活，可你能看到空氣麼？能抓到空氣麼？你做不到，所以我也做不到把我無法解釋，甚至自己都不確定的事說給你聽。”
古怪僧說着說着，語氣愈發低沉，周峰一邊聽着，一邊看着他的眼睛，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心靈是不會說謊的，他想分辨，古怪僧忽而說起這些高深莫測的話是否是爲了誆騙自己！
這尼瑪，說的何止是邪乎？簡直玄得沒譜了！
然而，抱着這種想法的周峰，沒能看出古怪僧眼神中的絲毫不對，他只看到了一絲飄離，古怪僧的意識，彷彿隨着兀自敘說，而飄離到另一個時空，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存在，眼前只是虛像，
一切皆是虛幻？
不，要這麼解釋的話，那也太扯淡了！事實是，不單單他需要一個解釋，冥冥中在‘注視’着這一切的人們都需要一個解釋。
這解釋，不是你講不好說就能用那些虛無縹緲的話岔開的！
“這些話，你拿來應付我還行，但面對‘衆生’，你也能拿這套糊弄他們麼？別鬧了，不管你怎麼說，有些事既然發生過，那就能講出來，這世上不存在講不出來的事，除非是你瞎編的！”
周峰一針見血，挑開了古怪僧言辭中的‘虛假’，他想着，你要是編不出來，那一開始就不該故作高深的扯出幾句隻言片語，可既然有了開頭，就該有中間以及結尾，不管它多麼荒誕，
總比不說要好吧？
“你聽說過梵天的故事麼？”
便在這種愈發說不破的境況下，古怪僧陡然話鋒一轉道。
這一道，不由令周峰怔了怔——梵天的故事？
“梵天是個孩子，世間所有的存在，都是這個孩子做的夢，等梵天醒來的時候，世間一切的存在都會消失，好比貧僧記憶中消失的東西，或正是梵天夢中的景象，殘留的，不過是虛無……”
古怪僧繼而說道，這一說，又無由惹得周峰挑起眉頭：
“這麼說，你是自己都不清楚記憶中殘留的那些是否真的發生過，所以你才無法跟我說個明白？那好，權當你說的這些是真的，現在，我只想知道你記憶中還殘留哪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
這話一出，古怪僧當場默然，該說是周峰的問法太過犀利，還是古怪僧被自己編織的‘謊言’逼到了絕路上呢？
總之，他沒有沉默太久，只頓了頓，旋即淡淡道：
“即便我說了後，你也會懷疑自己是否真實存在，以至於變得跟我一樣，甚至忘記自己是誰，從而真假不分，你亦想聽？”
這……
周峰卻是想不到，古怪僧會拿這種話‘應付’他，可同時，他似乎也理解了古怪僧的古怪——或許，這傢伙真的沒假裝什麼，他的確是經歷了一些常人無法想象的事，所以才變得如此奇怪！
“我不敢確定什麼，但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衆生芸芸，都不過是一個叫做梵天的孩子做的夢，那梵天又何以存在？”
略一思量，周峰沉聲道。
按照他的想法，既然梵天能存在，那麼衆生一定有存在的意義，這世間百態，固然不是一件事能說清的，但有得說不好麼？
“好吧，你聽着，我做過一場夢，夢不止五百年，從宇宙之初開始，有一元靈，於混沌中誕生，它是萬物始祖，一氣之下化三清，便是衆人皆知的盤古大神，也不過屬其化身之一，
至於盤古開天闢地的事蹟，天上天下流傳甚廣，在這裡，我就不與你敘述，只與傳說中不同的是，創始元靈不僅化出過三清以及盤古，六御神魔，皆出其類，而在當時，三清還不算什麼。”
古怪僧醞釀許久，隨之說起的話，恰似一部創世紀，然而周峰聽得並不入神，因爲這種說辭，早就是爛大街的調調！
如果僅此而已，實在不值一提。
不過，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古怪僧的說辭有了‘變化’：
“在三清尚未得道時，天地有別，魔源自元靈濁氣，神源出自元靈清氣，清氣中，尤以六御最爲出色，只元靈抖三抖，十洲三島生，六御入主，設立天界，同時，萬物生靈自然滋長，
再之後，三清得道，創三教化世人，與此同時，西方出了兩位道人，其一名接引，其二爲準提，便是這兩位，創立了西方教，至此，天地有變，三清教下世人爭伐不斷，直引得天災連連……”
聽到這裡時，周峰隱隱察覺出一絲‘不妥’，不妥之處恰恰在於古怪僧這個版本中，至始至終沒提到佛祖！
只沒等他把這個疑問拋出來，古怪僧接着道：
“天災之下，六御不忍，遂想解脫衆生，不曾想，三清順勢而爲，直接將人禍引到了天界，最後，本爲原始神明的六御紛紛被‘逐’出了天界，十洲三島由此易主，三清坐大，重建天界，
也正是從那時開始，天界更名，改稱爲仙，三清協同西方教，統稱五聖，聯手劃分了三界，並制定了全新的秩序。”
“等一下！如果是這樣，那後來的聖戰又是怎麼回事？”
直到這裡，周峰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聖戰？從來沒有聖戰，不過是因果循環，善惡有報！他們以爲能夠通過‘得道’來竊取六御苦心結下的天界果實，可他們卻忘了自己是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終究是守不住的……”
當古怪僧用一種無比諷刺的口吻說出這些話時，周峰漸漸分不清哪個版本是真，哪個版本是假。
一如古怪僧之前說的那樣，在聽到這些不爲人知的‘真相’後，他對一切都產生了懷疑！
從來沒有聖戰，只是那些所謂的聖人自食惡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