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就是狼孩,所以我聽得懂獸語,因爲我的父親不是人,是頭狼,在森林裡生活了數十年的狼王,所有野獸都聽它的號令,這也是爲什麼我在狼山,能用野獸阻攔你的原因!”墨瞳深深的看他一眼,笑得嬌憨明朗,眼底的悽楚卻怎麼也遮掩不住。
這就是她喜歡上的男人嗎?
之前的含情脈脈、海誓山盟,在聽到她的來歷和身份時,卻露出這樣震驚、難以置信的神情,是無法接受的吧?
畢竟,他高高在上,她卑微如塵埃,原本不該有任何牽扯的兩條平行線卻意外的走到了一起,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瞳兒你……”鳳君邪用深沉看不出情緒的眸光望着自己熱情的小東西,壓抑着心底的激盪,不知該怎麼開口。
說不震驚是假的,雖然早就知道她來歷非凡,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不非凡法。
狼王,野狼,那可是話本子中也不會出現的奇異場景,竟然就那麼真實的呈現着,如果不是她就站在自己跟前,自己是怎麼也不會相信會有那樣慘絕人寰的事情吧?
難怪她能召喚野獸,難怪在她受傷中毒的時候,狼王會帶着羣狼來給她解毒,雖然說好心做了壞事兒,但她體內的毒,確實壓制了下去。
只是,她不是說自己是狼孩嗎?爲何她會……
“後來,是k組織給了我新生!”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想,墨瞳嫵媚一笑,眼底淒涼苦楚更濃,“我在山裡生活到五歲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四肢並用的登山如履平地,是k組織的教練遇到危險,躲到山裡,我把他藏了起來,用野獸擊退他的敵人,他就帶了我出來,治好了我身上的怪病,我身上亂糟糟的毛髮沒了,尾巴沒了,我變成了正常人,可也不是正常人……”
“身爲k組織特別培訓的殺手,身體每一個部位的功能都被開發得徹底,小瞳瞳體質特殊,天資聰穎,師傅將她放在山裡訓練了三個月,趕得上別人三五年!”墨星忙抓着她的小手輕輕安撫她的情緒,微笑對衆人解釋,“她身體的每一塊肌肉,甚至每一根頭髮,都殺過人,墨瞳經過的地方,血流成河,風捲殘葉,寸草不生!”
“我是狼孩,我身上有着野狼的嗜血特性,總體來說,我並不能算一個人!”墨瞳冷靜的望着鳳君邪震驚的臉龐,眸底射出慟然無聲的悲涼,壓抑着心痛低喃道,“這下,你明白在邪王府時,我爲什麼不怕那些女人放的毒蛇、毒蠍子,甚至敢生吃它們了吧?”
呆愣愣的點頭,除了點頭,鳳君邪此時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自己心底的震驚。
“因爲它們對我來說,就好像普通人眼底的螞蟻一樣,被師傅放在山裡訓練的那幾個月,我更是手剝毒蛇來充飢……”眼底流露出悲憫之色,墨瞳忍着心痛轉身,不再看他精緻妖孽的俊臉,“鳳君邪,你堂堂北國邪帝,當今聖上欽封的邪王,武功高強、才華橫溢、睿智精明,只有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才能配得上你,你我之間原本只是交易,是我太貪心,眷戀了那份不屬於我的溫暖……”
“你……什麼意思?”鳳君邪發現,自己的聲音苦澀中帶着害怕,害怕她說出,讓他無法接受的狠話,做出讓他遺憾終生的決定。
“沒什麼意思,就是,我墨瞳,一個野種,一個山裡出來的野丫頭,來歷不明的狐媚子,根本配不上您高高在上的邪王殿下,抱歉!”墨瞳脫下手腕上的手鍊,輕輕放在一旁的檀木桌子上,“我很感謝你找來墨宇給我一個身份,但來歷不明就是來歷不明,這個是墨家的女兒纔有資格擁有的,你幫我還給他,順便說一聲‘謝謝’吧!”
“這是休書,你不寫沒關係,我已經替你寫了,也蓋上了你的印鑑,我雖然早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卻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墨瞳身體微微顫抖,絕色的臉上閃過不捨,她卻倔強的仰着頭,不讓衆人發覺自己的異樣,“鳳君邪,謝謝你這些天對我的好,謝謝你對我的愛,我墨瞳和你之間的關係時至今日,也是該解除,還你自由身的時候了。”
手一揚,白色的宣紙從手心激射而出,鳳君邪下意識的擡手接起,癡癡的望着她張揚中透着倔強的身影,嘴巴張了張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他要怎麼和她說呢?
“鳳君邪,謝謝你的愛,只是我福薄,承受不起!”最後回頭,深深看一眼震驚中的鳳君邪,墨瞳嫵媚一笑,眼底悲苦不言而喻。
眼前一片黑暗,一雙溫熱的小手輕輕的覆蓋上她的雙眼,貼在她的耳邊,熟悉的清脆嗓音飄入耳中,“瞳瞳,別看了,我還在你旁邊。”
撥開墨星的手,墨瞳閉上眼睛,轉身飛撲進她溫暖的懷中,任憑淚水在人看不見的地方,放肆的從眼角滾落。
這樣,她就可以什麼都不用做,什麼都不用想。
安逸的躲在好姐妹張開的雙翼下,尋求庇護。
墨星深深看一眼呆愣中透着震驚的鳳君邪,在衆人的視線中,摟着女子的腰,快步的離開了莊嚴肅穆的衙門。
墨瞳緊緊的攬着她的肩,頭深深的埋在她的懷裡,聞着她身上淡淡的玫瑰清香,小手輕輕的摩挲了幾下她胸前的衣物,低聲嚶嚀着,“阿星,我想離開這喧鬧繁華的地方,回山裡去!”
墨星點了點頭,把她帶到了她們居住的客棧,簡單的收拾了東西,便將兩人的馬匹從馬廄裡牽出來,結賬出門,打馬離開晏城。
鳳君邪站在那裡,眼神一直盯着她,貪婪的看着她絕色的臉龐,心疼、難過、自責、糾結、掙扎等齊齊涌上心頭。
可是,當那雙魔魅的大眼露出堅定時,他的心猛然一緊,心底升起恐懼,看着她轉身撲進墨星懷裡,他心裡好像被人狠狠地戳了一刀,刻骨難忍的疼痛。
“瞳兒,別走……”心底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嘶喊,”我只是太詫異你的出身,但我是爲你心疼的,瞳兒……“
可是四肢僵硬得厲害,怎麼也挪不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心愛的絕色人兒被人攙扶着踉蹌而出,漸行漸遠。
他,好像做了一件無法挽回的錯事。
一陣暈眩,眼前有一片黑暗,等他慢慢恢復,兩人的身影早已小時。
“司宇,這裡的事情交給你們幾個處理,先不要動那個鬼宅,一切等回京稟報皇兄之後再做處置!”扔下滿室震驚的衆人,跌跌撞撞的跑出衙門,鳳君邪心裡此時只有一個想法,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瞳瞳,事情都過了那麼多年了,你麻麻的死也不是因爲你,對她來說,死或許是一種解脫,你就不要再恨自己了,好嗎?”城外,馬蹄聲聲朝遠處疾馳而去,墨星看着墨瞳飛揚的紫發,輕聲開口。
“爲什麼不?若非我災星下凡,豈會讓一個善良的女子變成那樣,最終家破人亡,遺憾終生?這一切都是因爲我的到來,才導致的後果。就算我已經將罪魁禍首一一誅滅,又有何用?既死之人,豈能復生?這全是那對狗男女所賜給我的人聲,我恨!”墨瞳咬牙,雙眸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情緒激昂之下,她驀然停下馬匹,揮拳很狠狠擊向一旁的參天大樹,頓時樹木搖晃,樹葉婆娑。
墨星嚇了一跳,直覺的抱住她的腰,阻止她再自虐。
等墨瞳安靜下來,她才鬆開她的腰,看着她表情痛苦扭曲,足見她內心隱藏的仇恨之多,若非親生經歷,實在難以體會。
“瞳瞳……你別太難過嘛!”墨星撓了撓頭,吶吶呢喃,“人家都說‘逝者已矣’,我們做人總不能一天到晚,只活在過去的悔恨之中……那樣日子會很難熬的……”
墨瞳眼神怪異的望着墨瞳,半晌,她猛然甩頭,彷彿如此就能拋開那一段感同身受的痛苦記憶,小手梳理着在陽光下泛着柔和光澤的紫發,竭力平靜自己激動的情緒。
許久,許久……
她才長出一口氣,幽幽輕嘆,“逝者已矣!是的,逝者已矣,後悔自責並不能改變什麼,日子還是要繼續往下過,後面的路,還是要繼續往前走!”
“對嘛,瞳瞳!”墨星故意將氣氛炒熱,興奮無比的指手畫腳道,“你忘記了嘛,我們曾經約定要仗劍天涯、笑傲天下,現在沒人管沒人問多爽啊,我們想去哪裡去哪裡,想怎麼玩怎麼晚,你說,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你想去哪裡?”墨瞳明白她的用心,也不想讓自己太過沉溺回憶,陷入無法自拔的愛恨中,於是換了個口氣,淡笑道,“不怕你家皇上帶着千軍萬馬來抓人啊?”
“切,他那麼呆萌的男人,姐纔看不上呢,走,我們去找更好的!”墨星策馬上前,抓着她的手腕大笑,“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們何必因爲兩個風流的男人傷懷?走,我們先去勾欄找美少年玩幾天再說。”
“你確定,你要去勾欄找美少年?”墨瞳莞爾,戲謔的望着她玲瓏有致的身段,曖昧道,“這麼多年,鳳君梧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麼?你知道男人身體的構造不?”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墨星輕哼翻了個白眼,“有帥哥不睡,過期作廢,這可是你的至理名言,雖然我沒有你那麼漂亮,但勾搭幾個美少年,應該是小kiss吧?”
“那我們就比賽,看誰找的多行不行?”墨瞳笑得眉眼彎彎,提起自己以前的風流韻事,眼神爲之一亮,眉飛色舞的開口,“真想念當初的生活,酒吧、舞廳、美少年,嘖嘖……”
她很自然的提起小時候的種種趣事,墨星在她傳神的描述之下時而插嘴,說到好笑的地方,兩姐妹笑成一團,方纔那種感傷的氣氛依然消逝。
官道上只留下友情的溫暖、蕭瑟的秋風,以及輕鬆愉悅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