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死呢?快起來。”宋錚又喝了一聲,一腳踩在谷正傑的屁股上。
“我叫你錚哥還不行嗎?實在起不來了。晚上的肉我不吃了,你讓我歇一會兒。”谷正傑趴在地上,一副耍無賴的模樣。
宋錚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長出了一口氣,心裡暗罵了一句,“媽的,自從練了那春陽譜,出汗越來越少,現在出點汗也不容易了。把石存寶和谷正傑練了個半死,額頭上才冒出點兒汗珠。”
看到谷正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宋錚哼了一聲,舉起手喊道,“兄弟們,今天就到這裡。一會兒吃燉獐子肉,新鮮的。”黃嶽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兩隻獐子,一頭自用,一頭送到了宋府。可惜,祝氏對這種東西不待見,宋錚便帶到了這邊來。
“好!”丁隆等人齊聲發出呼喊。跟着宋錚,固然每天累得要死,但伙食還真不錯,幾乎頓頓有肉吃。
“錚哥!錚哥!”宋錚正要去拉谷正傑起來,一個人影閃進院子,衝着宋錚大喊。
“咦,小貝,你怎麼來了?商貿行忙完?”來的正是貝樂業。
“錚哥,出大事了。”貝樂業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臉上有一股不正常的嫣紅。
“怎麼了?小貝?”一直坐在地上歇息的石存寶,一個骨碌爬起來,圍了上來。其他人也面面相覷,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宋錚臉色一沉,“都圍過來幹嘛?該幹嘛幹嘛!”
衆人一鬨而散,只有石存寶依舊站在那裡。
“還有你!”宋錚瞪了石存寶一眼。
石存寶一愣,趕緊開溜。
“什麼事慌成這樣?”宋錚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貝樂業也顧不上宋錚的臉色,“咱們江邊的碼頭被圍住了,黑壓壓,有好多人啊。”
“是些什麼人?他們要幹什麼?大約有多少?”宋錚的心一提,臉上還是不動聲色。
“是一些閒漢。大約有三四百人,他們說要接管碼頭的生意,給咱們抗貨。不讓他們做的話,咱們的貨就上不了船。”
“哦。”宋錚心思稍定,“咱們鏢局的人呢?”提到“鏢局”這兩個字,宋錚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真不知道小皇帝怎麼會起這麼了個名字。歷史上正統的鏢局可是清朝才誕生的,小皇帝突發奇想,讓這個名字出現在大齊朝。
“鏢局的人都跟貨走了,只餘下七八十個人,頂不住。”
“不是還有幾百個抗貨的嗎?”
“抗貨的那些都是附近的莊稼漢,老實八巴交的,沒見過這陣勢。倒是頂在那裡呢,估計頂不了一會兒。那些人快要衝到碼頭上了。現在,整個碼頭上的貨都停了。那些行腳商都在觀望呢。”
宋錚心思一轉,“走,我跟你去。”
“啊?你自己?”貝樂業吃驚地看了看,“不叫着大寶他們?”
“不用!”宋錚搖了搖頭,“我自己就行。”丁隆等人可是奇兵,宋錚以後要有大用,不能用在這種事上。
“那好吧,錚哥,咱得快點,不然的話,碼頭就讓人拆了。”
兩人翻身上馬,共坐一騎,出門向着江邊行去。宋錚等人的訓練之地,距離江邊約三四里,以快馬的速度,很快就趕到了。
遠遠地,就看到兩夥人對立着。一夥人是身穿各色衣服的閒漢。另一些是商貿行的人,有六七十個人穿着青色的鏢師衣服,另一些人則是赤腳麻衣短衫,不少人手上還帶着手套。這些短衫和手套,是商貿行統一發下去的,也算是大齊朝碼頭工人的工作服。
“各位,我說過很多次了,商貿行現在不缺人手,還望諒解一下。”站在前面的是呂春。不過,此時的呂春,自然與當年的武生打扮迥異,而是穿着一身長衫,正站在隊前。那些鏢局的人簇擁在他身邊,臉上均滿是怒色。這些人都是當兵出身,脾氣自然火爆,但鏢局管理甚嚴,沒有命令,他們自然不會亂出手。
“商貿行這麼大的家當,這些身土鱉可不夠用啊!他們笨手笨腳,弄壞了咱商貿行的貨可不好。”閒漢隊伍前面,也站着一人,身材直追丁隆,說起話來卻陰陽怪氣,好像把這裡看成了自己的地盤。
“小號現在用不了太多人手,等以後另外一個碼頭起用,一定會找這位仁兄。”呂春打着哈哈說道。匯通商貿行一共建了三個碼頭,現在剛剛起用了兩個。
“那可不好啊。咱商貿行家大業大,也不差我們一口。”大漢嘿嘿笑道,“我這一大幫兄弟等着吃飯呢。是不是啊,兄弟們?”
後面是一陣響應。吹口哨的,大笑的,狂嗥的,亂成一片。
“你們想怎麼樣?”呂春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別忘了,這是敕建匯通商貿行!”呂春向着江寧城方向一拱手,“是當今聖上親自題的字。”
提到“聖上”二字,大漢臉色一變,向後望了一眼,很快又轉過頭來,“聖上也要讓咱老百姓吃飯不是?聖上以慈悲爲懷,肯定不忍心讓咱們餓死。”
後面的大漢又是一陣嚷嚷。
宋錚遠遠地看着,順着大漢的目光方向,宋錚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雖然也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卻面孔白皙,一臉平靜之色。偶爾也舉上拳頭喊上兩句,卻很快停下來,不住地向着前方打量。
“小貝,你過去,給呂春這麼說。”宋錚對着小貝耳語了一番,接着便翻身下馬,隱身在一棵大樹後面。
小貝一提馬繮,向着前面跑去,很快便到了兩夥人之間,在呂春耳邊嘀咕了一會兒。
呂春眼中驚色一閃,接着便連連點頭。
很快,呂春朗聲道,“在下接到鄙東主的命令,各位明天就可以來碼頭了。鑑於小號要運的貨實在太多,三號碼頭明天起用,碼頭上的貨就拜託諸位了。”
“答應了?”站在前面的大漢一愣,忍不住又向後望了望。
呂春這時也發現了對方的異狀,笑道,“這位兄臺既然站出來,想必是能說了算的。如果說了不算,那就請找個能做主的來。”
大漢臉色一紅,“誰說我說了不算?好,就這麼說定了。”
“果然是條漢子!”呂春大讚了一句,“看諸位均身材不凡,十分武勇,想必幹這點活很輕鬆。小號得諸位相助,必定興旺發達。”
呂春一副十分欣喜的樣子,與剛纔大相徑庭,倒讓對面的人摸不着頭腦。
“好了,既然此事說定。諸位現在就請回吧,時候不早了,這裡距離江寧城還有幾十裡地呢,回到城裡也就天黑了。”
“呂掌櫃,這不好吧,我們兄弟又累又渴,總應該給點東西吃吧?”大漢不知道接到了後面什麼指示,大聲吆喝道。
“好說,好說。”呂春呵呵一笑,“不過,這個時間,也不到晚飯時候,饅頭和菜都沒準備呢。要不這樣,中午還餘下一點饅頭,兄弟們就墊墊飢。熱水倒是有,我這就讓人擡兩桶來。”
“我們出來,今天就沒打算回江寧。呂掌櫃,今天你要給我們安排個住的地方,晚飯也給準備準備。明天一早,我們好乾活啊。”這時,白臉漢子身邊的一人喊了起來。
呂春愣了一下,當即又笑,“十分抱歉啊。住的地方倒真沒有。諸位來的突然,我們的倉庫也騰不出來啊。倒是有一些新建的倉庫,不過裡面還髒兮兮的,老鼠臭蟲滿地爬。諸位要是不嫌棄的話,倒也可以住。只是這被褥和牀啥的都沒有,現在去買也來不及啊。”
呂春陪着笑,吩咐身邊幾個人去擡剩饅頭和熱水。其餘人該幹活幹活,竟然都散去了。
這些人本來是找事搗亂的,被呂春的好脾氣弄的沒脾氣了。你要搶碼頭上的活,可以,商貿行答應了。你要吃的喝的,行,也答應了。你要住的地方,也行,但條件不好,沒辦法。
此時的呂春滿面笑容,一副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的架式。那些閒漢交頭結耳嘀咕了一會兒,兩籮涼饅頭和兩桶熱水就擡來了。
這些閒漢也餓了,拿起饅頭就啃了起來。不過,其中有幾個人只吃了兩口,便把饅頭扔了,一副難以下嚥的模樣。宋錚躲在樹後面,把這些看得清清楚楚。
呂春和小貝都笑呵呵地站着,還不停地讓飯,“多吃點,到江寧城也不近啊。”你還別說,還真有人把饅頭往懷裡揣。呂春和小貝彷彿視而不見。
終於,這夥人都散去了,三三兩兩往江寧城方向走。直到這些人消失,呂春和小貝才神色一鬆,一屁股坐在地上。這一段時間,兩人也算見了大人物,不過,面對剛纔這種場面,都有些不知所措。呂春應對還算不錯,小貝則急急忙忙到莊園裡去搬救兵。
“小貝,小郎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個我倒知道。錚哥說,咱好歹頂着‘敕建’的名頭,這夥人不敢做得太過火。剛纔這夥人只是試探,目的是嚇唬一下咱們,讓咱們暫時做不成生意。所以,讓你先好聲說話,有什麼要求先應下來。他們背後,有人指使,錚哥說他去摸摸對方的底。”
“那明天這些人真要來了怎麼辦?”
“錚哥說了,明天先請本地的里正和保長過來,先給這些閒漢訂三天的契約,就說是試用。讓咱們準備大箱子,裡面裝上磚頭,把箱子釘死。明天就讓他們搬上船,再搬下來,來回地折騰他們。他們要不幹,官面上自有大公子出面。”
呂春張大了嘴巴,“這也太毒了吧?來回搬磚頭,擡磚頭,還不把他們累死啊。”
“嘿嘿,那咱就管不着了。最起碼比打起來好,要是打起來,對咱商貿行的影響可不小。”
“磚頭不太好吧。好像有點輕啊,不如弄點石頭。”呂春腦子過來了,變成了一副不太滿意的樣子。
小貝一愣,笑道,“你還說錚哥毒,你不是更毒嘛。我看,還不如直接運那些鐵疙瘩吧。一個箱子裝兩塊兒,保準把他們累出屎來。”
“還是用石頭吧,做事要留有餘地啊。”
小貝不屑地向着呂春豎了一下小拇指,轉而兩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