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揉了揉被幾乎被掐青的胳膊，心裡卻滿是感激。臨來時，段刃曾吩咐過，儘量不要聯繫皇城司在中都的暗線。現在爲了鳳清的事，厲紅娘卻要這麼做。
“姐姐！”宋錚上前，抓住厲紅娘的手，與其並步而行。厲紅娘抽了兩下，手被宋錚握得緊，沒抽出來，也只好任由他了。
“銀子的事先不用忙了！”宋錚笑道，“若中都事定，鳳清之事，完顏玉生會幫忙的。若咱們事敗，咱們還不知道如何躲過去，恐怕沒有精力再理鳳清了。”
厲紅娘小聲道，“既然答應了人家，說過的事怎麼能不算數呢？”
宋錚心裡感動，手上忍不住又捏了捏。
“就會胡鬧！”厲紅娘在宋錚的額頭了點了一下，“小郎，你說若是我們晚回去一會兒，明天會不會更熱鬧？”
宋錚一愣，馬上明白過來。蒲甲那裡得到的消息證明，完顏沙虎可能選擇明天白天動手。那時候衆朝臣到大安殿議政，商定所謂太子之事，那是將羣臣一網打盡的好機會。只要完顏玉都佔領宮城，把刀架在羣臣脖子上，就連老皇帝也沒辦法。
不過，如果老皇帝作好應對，利用手中的虎符，召集其他三衛的人馬進城，完顏沙虎成功的希望的確不太大。
而厲紅娘的意思，就是拖延一下將消息報告給完顏章壽的時間。章壽本來就對完顏沙虎發動叛亂的可能性有所懷疑，在沒有明確的消息到來之前，章壽一方準備起來也會有所鬆懈，或者準備不那麼充分。那樣的話，中都一場大亂就再所難免了。
厲紅娘如此想也無可厚非，國與國之間，根本沒有什麼道德可言。先前完顏玉生處於劣勢，皇城司的人員都盡力扶助他，現在他是勝勢，皇城司便不想讓他勝得太容易，最起碼也要把大金的元氣傷到幾分才行。
宋錚邊思慮邊走。二人自然不會走大路，而是穿街走巷，撿人少的地方而行，這是一種職業習慣。宋錚現在所處的巷子，巷口處便是一條大路，名喚白紙坊街。沿街再向東行半里多路，就能到完顏章壽的左相府後門了。
離巷口還有二十餘丈的時候，宋錚突然看見巷口一個熟悉的人影閃了過去。他放開厲紅娘的胳膊，幾步趕到了巷口。仔細瞅了一下，便回頭道，“姐姐，你先回左相府休息一下，我要跟過去看看。你的說法有道理，等我回來後，再與章宗說項。”
“什麼事？”厲紅娘滿臉不解。
“回頭再說！”宋錚幾個健步跟了上去。
宋錚跟着那人，一直到了東邊的宣曜門，那人出了城去。宋錚轉身向回走，心下思索起來。
原來，那人是樑乙越帳下的西夏護衛之一，也就是與宋錚相熟的阿大。阿大此時出東城門幹什麼？宋錚心下不解。過了一會兒，他纔想起來。樑乙越的和親使團，大約有二百餘名護衛。其中不足二十人住在來寧館，其餘的人都安排在西門外的武衛軍大營處。就在宋錚要離開來寧館的前兩天，西門外傳來消息，說是西夏護衛因爲與武衛軍比武，起了一點小衝突。樑乙越給右相完顏京說了一聲，完顏京便將這二百人安排在了東門武衛軍處。
阿大出東門，定是聯絡那二百名護衛去了。樑乙越調護衛幹什麼？難道他要參與到謀亂中去？真要如此的話，李邕熙恐怕也會受到牽連！亂軍一起，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不過，宋錚轉念一想，這也不一定。也許是樑乙越嗅出了中都的味道不對，想調這二百護衛到來寧館保護自己。或者是他今天就想跑出去中都，遠離是非之地。
中都頗大，等宋錚回到左相府的時候，已經到了快到了下午申時。英吉也剛剛回來，頭上還沾着兩個草籽。厲紅娘則剛剛睡了一個多時辰，精神也見好。
“英大哥，姐姐，章先生呢？”
“家人去喚了，應該馬上就能到。”英吉回道，“小郎，你有什麼發現？”
“大觀園的事，厲姐姐是否給你說了？”
英吉點了一下頭，宋錚接着便解釋了一下見到西夏護衛的事。
“樑乙越也要參與進來，那可真夠熱鬧的！”英吉冷笑道，“完顏玉都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調來三千人馬，倒真小瞧了他。”
原來，英吉跟着從完顏玉都府出來的人，一直出了西邊靠近北側的彰義門。作爲皇城司的頂尖人物之一，英吉的跟蹤本事也是拔尖的。路上，英吉遇到一隊藥材商隊，便跟着商隊之後，目送跟蹤之人進了距離中都二十里的新源鎮。
英吉不敢入鎮子，便繞着鎮子行了半圈，才發現鎮子西側是一所武衛軍的軍營。從周圍新伐的樹木來看，軍營是新建的。
正在英吉於遠處觀察時，軍營忽然涌出大量的人馬，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或商販，或農夫，或挑擔，或牽馬，六七個人一夥，向着中都城的方向分散開去。總人數約三千上下。
英吉嚇了一跳，連忙埋身在溝渠中枯黃的草叢裡。等所有軍士都過去後，英吉才小心翼翼地爬出草從，跟着其中一夥人，重新回到了中都。
那夥人在廣陽坊清勝寺附近停了下來。英吉又圍着宮城轉了一大圈，發現永樂坊、常樂坊，南永平坊及東西甘泉坊等，這些宮城四周的區域，都多了不少年輕的漢子。英吉不敢怠慢，連忙回到了左相府。
聽完這些，宋錚與厲紅娘對視了一眼，“英大哥，看來完顏玉都謀亂，是鐵板釘釘的事了，而且很可能是今天夜裡就發動，並非原來考慮的明白天。”
英吉點了點頭，“夜晚確實是叛亂的好時機，若是在白天，下層軍士遇見禁軍，未戰先怯了。只是在晚上，趁看不清對手的時候，領頭的一忽悠，只要雙方交上手，軍人的血性被激起來，想分開也難了。”
厲紅娘苦笑道，“不知道完顏玉生準備的怎麼樣？我們在這裡說了半個時辰的話了，章宗也沒露身影。不知在忙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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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屋外才傳來腳步聲，片刻之後，章宗與完顏玉生進了屋。兩人都面帶微笑，看上去心情不錯。
“小郎，給你說個好消息，”完顏玉生有些得意地道，“右相大人上書，請封完顏玉都爲趙王！大事定矣！”
“那就恭喜顏兄了！”宋錚拱手道，“只是不知聖上那裡有什麼說法？”
“父皇中午時分才醒來，右相大人先去覲見。他出來後，左相大人與我一同進去的。父皇大人把完顏京的奏章給我倆看了。只要右相大人表態，任憑那完顏玉都和撻黎再折騰，恐怕也無濟於事了！”完顏玉生哈哈一笑，滿是勝利者的喜悅，“此次要萬分感謝小郎了！三封信征服完顏京，傳出去可是一段佳話！”
章宗也插言道，“小郎及諸位皇城司的兄弟，居功甚偉！若是能留在大金，繼續爲新皇效力，定能開創新的基業！”
宋錚與英吉和厲紅娘兩個相互看了看，英吉道，“多謝六殿下和章先生美意，不過我們生受王爺之恩，恐怕不能留在這裡。只是殿下是如何準備的？”
完顏玉生哈哈一笑，“剛纔說笑了。詳細的事就讓章先生在這裡陪你們說說，我要去一趟四哥那裡！等到功成，我再擺酒感謝諸位！特別是小郎，聽說你酒量甚豪，我便準備宮中最好的美酒，讓你一醉方休！”
說罷，完顏玉生感激地拍了拍宋錚的肩膀，眼裡是會是熱切之意。
宋錚一陣惡寒，心下卻是一鬆，完顏玉生去東門武衛軍處，不用說，定是調兵去了，看來老皇帝也應該做好了佈置。宋錚甚至想到，現在就召集皇城司的人馬，撤出中都，時是返回大齊的最好時刻！
完顏玉生走後，章宗吩咐人安排酒菜後，又道，“六殿下確實非常欣賞衆位，真的不希望你們走啊！”
英吉等三人均又客套了一句，才重新坐下。宋錚忙問道，“章先生，不知四殿下的軍士何時進城啊？完顏沙虎那裡，聖上是如何安排的？”
章宗笑道，“完顏沙虎那邊，自然由完顏京去說項。爲防萬一，晚些時候，聖上會派禁軍左都統散答奇大人，帶一百名禁軍，跟隨右相大人去大觀園。當然，吾皇聖明，做出了兩手準備，讓六殿下手持虎符，去了四殿下那邊，明天凌晨，調集一萬武衛軍入城，與禁軍一起，協助保護宮城。”
晚些時候？還明天凌晨？宋錚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這哪來得及！若完顏玉都連夜進攻宮城！宮城可有把握守住？”
“今天晚上？”章宗哈哈一笑，“且不說有右相大人壓制！完顏玉都無力叛亂，就算他要謀叛，明天上午纔是最好的時候，衆朝臣齊聚大安殿，正是所謂一網打盡的好時機！”
英吉和厲紅娘也站了起來，卻沒有說話，他們知道，論嘴皮子上的本事，兩個人加起來也比不上宋錚，乾脆由宋錚來說好了！
“一派胡言！”宋錚滿面怒氣，死盯住章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