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老早就跑到醫院,給老胡辦好了出院手續,然後用挎鬥摩托車把他送回單位後,拿出一小袋小米,叮囑他吃東西要注意,多喝幾天小米粥,等把腸胃養好了再吃別的。這才讓孫其把自己送到市委。
彭長宜一看,樊書記和王部長早就等在門口,江帆、狄貴和、張懷還有孟客等市委市政府一班人也都站在大門口等着給他們送行,曹南和經協辦主任負責全團具體事宜。這兩人早就伸着脖子張望着,不時的看着表。
彭長宜趕緊陪着笑臉,說道:“對不起,有點急事,讓大家久等了。”彭長宜見領導們沒有什麼不悅,就放心的上了大轎車,坐在了後面一排。
曹南登上車,按照名單重新點了一下名,然後跳下車,跟樊書記說:“人到齊了。”
樊書記點點頭,就向車裡走去,王家棟跟在後面。
最後江帆也上了大轎車,他站在前面說道:“祝大家旅途愉快,一路順風,收穫多多,等大家考察回來我給大家接風。”
車廂裡響起了掌聲,江帆就往車廂後面的丁一和彭長宜看了一眼後,就下了車,目送着大轎車駛出市委大門口。
彭長宜上車沒多大一會就睡着了,居然還傳來了鼾聲,車裡的人都不由都笑了。坐在樊文良身後的王家棟,看見樊文良在往車後面看,他也順着樊文良的目光看了一下,就看見了彭長宜張着嘴,頭靠在後背上睡着了。王家棟就衝着後面喊道:
“彭長宜!”
彭長宜一激靈,睜開眼,迷迷瞪瞪地說道:“到!”
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你遲到十多分鐘不說,上車就製造噪音,罰你給大家唱個歌。”部長說道。
樊文良和王家棟都是一人坐着兩個人的座位,因爲沒有人敢擠在他們旁邊。彭長宜聽讓自己唱歌,趕忙坐到他旁邊求情。
樊文良這時回過頭說道:“家棟,你別難爲你的老部下了,讓他回去睡吧。”
其實,到了九點集合的時候,曹南就跟王家棟說北城區的彭長宜還沒到,自己剛打電話催了,說彭書記去醫院接同事胡力出院,馬上就到。
王家棟就點點頭沒有說話。他知道胡力這個人,樊文良出來後就要往車上走,王家棟說:“再等幾分鐘,長宜還沒到。”
樊文良看看錶,說道:“怎麼搞的,說好了十點,都過五分鐘了。”
王家棟湊到樊文良跟前,小聲說道:“北城區看大門的老頭病了,彭長宜去接他出院,馬上就到了。”
樊文良沒再說什麼,但是明顯臉上的怒色沒有了,卻被沉默代替了。
所以,當王家棟發現樊文良往後看的時候,就知道他在看彭長宜,等把彭長宜叫過來之後,樊書記又說讓他回到座位接着睡。
晚上,在深圳的賓館裡,樊文良讓趙秘書找來了彭長宜,問道:“聽說你今天去醫院接病人了?”
彭長宜心裡一動,故意漫不經心地說道:“是啊,一個看門的老頭,家人不在身邊,這幾天都是我陪牀,今天出院,我把他送到單位後緊趕慢趕還遲到了。真是不好意思,讓那麼多人等我。”
“除去你別人管不了嗎?”樊文良漫不經心的問道。
“別人也能管,只是這次他生病住跟我有很大關係,所以我不能不管。”
“哦,他生病跟你有什麼關係?”
“嗨,他前幾天出門了,回來後水土不服,發病的那天晚上我還讓他喝了兩杯酒,說是殺菌,沒想到我剛到家他就打來電話,肚子疼的不行,連夜就送到了醫院,我岳母在醫院,那裡的人我熟悉,呵呵,這下受罪了,什麼都不讓吃,只讓吃小米粥,還得稀稀的,稠一點醫生都不讓吃。”
“哦——現在呢?”
“現在也是讓他忌口,我媳婦給了他一點小米,估計還得喝幾天小米粥。”
“以後可不能讓老同志隨便喝酒,年紀大了,抵抗力弱。”
“是,我記住了,再也不敢了。”
樊文良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道:“去省裡順利嗎?”
彭長宜這才感到這纔是今晚樊書記叫自己來他的房間最真實的目的,其實回來後他就給他打了電話,只是那天沒說幾句他就掛了,今天聽他再次問起,只好又將那天的話給他複述了一遍。
樊書記說道:“省裡那幫筆桿子也不容易啊,天天絞盡腦汁不說,還要具有高度的政治靈敏性,像金銘祖這樣的大家,你就是給他潤筆費,都不一定給你潤筆。”
“嗯,好在我的老師跟他關係不錯。”
“長宜,去省城的費用如果你解決不了的話就找國慶,回頭我跟他說。”
“我……這次去省城,沒有跟其他領導彙報過,另外費用的事我已經找其他途徑解決了。”彭長宜沒有說明是沒跟朱國慶彙報還是別的什麼人。
看得出,樊文良很滿意,他一貫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意。說道:“辛苦了。”
彭長宜受寵若驚,要知道他在機關呆了那麼長時間,很少聽到過樊文良跟底下的人說:“辛苦了”這三個字。他表現的誠惶誠恐,說道:“我不辛苦,那本來就是您平時的思想,我們只是把它總結了一下。”
樊文良笑笑,說道:“你回去早點休息吧,問問你們部長帶睡衣來了嗎?算了,你還是把他給我叫過來吧。”
彭長宜愣了一下,按說書記出門都是秘書給準備生活必需品的,他不跟趙秘書要睡衣,卻給王家棟要?
彭長宜推開了部長的門,看見部長正在打電話,就欲言又止。
部長給了他一個手勢,意思讓他等等,拿起電話繼續說道:“好吧,就這樣吧,我這裡來人了,謝謝你的美意。”說着就要掛電話。顯然是對方又說了一句什麼,王家棟沒有掛,沉默了一會說道:“晚上有時間我在給你打吧,我現在真的有事,好了,掛了。”這次果真掛了電話。然後他擡頭問彭長宜:“什麼事?”
彭長宜覺得王家棟臉色很凝重,就趕緊說道:“書記問您帶沒帶睡衣?”
“哦,我忘了。”說着,趕緊從行李箱中拿出了兩套洗的乾乾淨淨、摺疊的很整齊的睡衣,挑出其中的一套遞給彭長宜,說道:“你先給他送過去,我洗個澡也就過去,告訴他這套睡衣沒人穿過,就是他穿了一次。”
彭長宜接過睡衣就要走,部長說道:“等等。”說着,又拿出一套嶄新的洗漱用具還有毛巾,說道:“可能那個小趙連這個都沒給他準備吧?”
彭長宜說道:“您留着用吧,我這就去樓下商品部買一套去。”
“不用了,這套就是給他拿的,他從來都忘了帶這些,到該用的時候想起來了。”說完,苦笑了一下說道:“唉,這個秘書啊——”
彭長宜接過洗漱用品,不由的暗暗佩服王家棟,儘管他的語氣流露出對趙秘書的不滿,但是他堂堂的一個組織部部長,卻能在這些生活細節想到樊文良,實在不是一日之功,說明樊文良對王家棟的信任也超過了其他人,同時也說明跟他要睡衣的事絕不是一次兩次了,多到王家棟都會另外帶一份。
彭長宜從內心感受到兩位領導人之間不但同穿一條褲子,而且他們之間還有一種默契,這種默契是很難得的,恐怕沒有人能夠取代。
彭長宜拿了睡衣和洗漱用品就要往出走,王家棟這時說道:“長宜,那個老胡你多關心一下。”王家棟說道。
“部長認識老胡?”
“認識不認識那麼大歲數了,無依無靠的你關心一下怎麼了?”部長似乎很反感他的刨根問底。
彭長宜覺得部長情緒不高,難道是剛纔的電話……他突然想起,這次考察,部長說不定能見到舊日情人,想到這裡,笑了一下就出去了。
他剛要出去,就聽部長說:“晚上別走遠。”
“嗯,我哪兒也不去,就在房間。”彭長宜把這些東西給樊文良送了過去,然後又把王家棟的話告訴了樊文良,樊文良點點頭沒有說話。
彭長宜回到自己的房間,從安排房間佈局來看,他的房間緊挨着部長,部長的緊挨着書記,書記的那邊是趙秘書。所以,彭長宜知道,給自己單獨安排了房間是因爲自己是代表北城區來的,緊挨着部長是有讓他照顧部長的意思。他知道部長對自己的依賴,所以不敢走遠的。
他忽然想不明白,這個趙秘書有什麼後臺,這樣不盡心,樊文良怎麼不換掉他?難道他顧慮的是範衛東?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儘管樊文良有着自己威嚴的一面,但是他對小夥計還是愛護的,他可以跟王家棟、範衛東發脾氣,但是從沒見他跟身邊的小夥計發過脾氣,大都時候都是鼓勵。秘書又沒有明顯的錯誤,只是木訥一些,這種情況他不會換掉他的。
彭長宜沒敢關死自己房間門,他就聽到王家棟開門和關門的聲音,知道他是回房間又出去了。彭長宜隱約感到,這次樊書記跟着出來考察,名義上是爲了加快城鎮建設步伐,實際上很大程度上也是爲了王部長手裡的那份幹部調整方案。
他把門關死,洗了澡,換上睡衣,他這些東西都是妻子沈芳頭天就給他準備好了的,想想樊書記愛人經常值夜班或者出去會診,趙秘書又不善於做這些事,所以纔有了出差跟王家棟要睡衣的習慣。這一點彭長宜的確很佩服王家棟,如果是周林,就是發現樊文良不帶睡衣也會不屑於給他準備的。別說是睡衣,恐怕連個杯子都不會給他端的。
彭長宜重新把門打開,因爲部長不讓他走遠,就把門留了一個縫隙,這纔開開電視,剛剛打開,就聽見走廊裡傳來高鐵燕的大嗓門:
“我看看大家都在幹嘛呢?這麼早就睡了嗎?人家深圳的夜生活可是剛開始啊。”
立刻就有人出來附和道:“怎麼,高市長想體驗一下深圳的夜生活?”說這話的是紀委書記崔慈。
就聽見高鐵燕大聲說着話進了崔慈的屋裡。
這次他們考察活動是通過省外事辦聯繫的,住在了省政府駐深圳辦事處賓館。那時,各個省在深圳幾乎都有辦事處,是省政府設在深圳的“窗口”單位,旨在多方面爲加強本省和特區以及港澳臺企業合作提供互動服務。主要有招商引資、政策諮詢和項目對接,承接投資和勞務輸出等各項事宜。
晚上,爲亢州考察團接風的是深圳辦事處負責人馮長亭。
馮長亭跟樊文良交情不錯,這次亢州來深圳考察,都是深圳辦事處出面具體負責聯繫並具體安排在深圳期間的一切活動事宜。
彭長宜有一種預感,總感到部長剛纔那個電話是谷卓的,家鄉來人,谷卓怎麼也應該露個面啊!部長剛纔放下電話的瞬間表情,在彭長宜眼裡,就跟那天燒谷卓留下的字條時的表情一樣,有些沉重,又有些無奈,還有一種決絕。
人啊,就是這樣,彼此處久了,別說聽腳步就能知道是誰這樣簡單的事,就連對方呼出的氣息都能判斷出發生了什麼,《今古賢文》說:近水知魚性,近山識鳥音。這話一點都不假。
彭長宜感覺到,這次樊書記帶隊考察,似乎不單考察這一件事,還另有隱情……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高鐵燕推門就進來了,大聲嚷嚷道:“門也不關,衣衫也不整,是不是在等待着什麼人上門服務啊?”
彭長宜趕緊從牀上起來,說道:“大姐啊,我是正在想呢,可是這邊的房間都被咱們包了,全是咱們的人,估計那些什麼人就是想來也不敢來了。”
那個時候,經濟發達地方的賓館都有特殊服務這一說,就連亢州都有這種現象。
彭長宜說完後就往高鐵燕的身後看,沒看見丁一跟在她後面。
自從丁一跟了高鐵燕後,高鐵燕感覺自己臉上很有光,可以說走到哪兒都帶着丁一。每當她出現在一個場合,不光是彭長宜,所有的人都會不約而同的就把目光放在她的身後,因爲總是在她的身後發現迥然不同的風景。
有幾次彭長宜發現在這種情況下,丁一表現出了不易被別人察覺出的反感,這從她冷靜的目光中就能看出來。有的時候,高鐵燕還會讓自己的秘書敬大家酒,但是每次丁一都是點到爲止。高鐵燕還喜歡跟別人炫耀她的秘書,如何如何是高材生,如何如何寫的一手漂亮的蠅頭小楷,無形中她覺得自己都有些與衆不同了。有幾次她這樣說得時候,丁一表現的很冷靜,很平淡的樣子。
彭長宜覺得,丁一很不喜歡目前的工作,秘書這個職業,尤其的給高鐵燕做秘書,的確是不合適。寇京海就曾公開跟高鐵燕說過,你是低端領導,卻配備了一個高端秘書,跟一個僞劣產品配上精美包裝一樣,這叫低劣高配。高鐵燕對此哈哈大笑,連聲說:寇京海你就損吧。
按說,給領導選秘書也是有許多講究的,除去內在的素質外,形象、氣質也都在選拔條件之內。當年,王家棟把彭長宜介紹給樊書記的時候,就因爲彭長宜比樊文良高,就沒當成書記的秘書。現在這個趙秘書比樊文良還略矮一些。
人們之所以總是習慣把目光放在高鐵燕的身後,那是因爲丁一和高鐵燕的確存在着巨大的反差。
首先是形象。高鐵燕常年工作在第一線,當年又有鐵姑娘的稱號,儘管她長的濃眉大眼雙眼皮,五官端正,但是膚色黢黑,無論是穿衣還是氣質,一看就是典型的農村女幹部。高嗓門,大步岔,走路都是風風火火的,沒有半點女人該有的嬌柔和嫵媚。
而丁一就不同了,只要她一出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會從高鐵燕身上移開,白皙的皮膚通透水嫩,美麗動人,時尚合體的衣着更加突現女性身材的美好,而高鐵燕就不同了,且不說她那一年四季穿着都比較中性外,尤其是那綢緞的對襟中式外套,更是幾年不變的穿着着,絲毫顯示不出女人的動人風韻。在這個幾乎是男人的世界裡,也就無怪乎別人不看她而看她的身後了。
那個時候,機關裡的女幹部很少,就是到了各局委辦女幹部也不多,後來各級組織都下發文件特別強調女幹部的比例,纔在基層各個領域中看到了女幹部們的倩影。
彭長宜只往她的身後看了一眼,就被高鐵燕逮住了,說道:“怎麼,連你也看我的身後,告訴你,你不會像他們那樣對小丁也新鮮吧,跟了你那麼長時間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大姐耶,您這話有毛病,怎麼叫丁一跟了我這麼長時間了?”
“哈哈哈。”高鐵燕也反應過來了,說道:“中國話你不能細琢磨,我是大老粗,所以不能挑我的字眼。”
彭長宜也知道她是無意這樣說得,就說道:“怎麼樣,小丁用着還順手吧?”
“唉,能力和學問那肯定沒的說,就是太嬌氣,這大城市裡來的人呀,就跟咱們這土生土長、大手大腳的人不一樣。要在過去,這就是典型的資產階級小姐。”
“哈哈,您這都是什麼年代的話了,還用哪?小丁比較單純,您還要多栽培多指教。”彭長宜說道。
“那是當然,我的人我當然要栽培。慢慢來吧,剛出校門,都得有個過程。”高鐵燕很豪爽地說道。
彭長宜聽出高鐵燕對丁一併不是十分的滿意。自從那次買傢俱,彭長宜就有些爲丁一擔心,如果丁一做其他任何工作,彭長宜都不會擔心她做不好,但是給高鐵燕當秘書,對她的的存了一份擔心。當時彭長宜就跟部長說不合適,可是高鐵燕硬要,樊書記答應了,部長就再不好說什麼了。他突然想問問高鐵燕給王圓做媒的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不能問,一旦被證實,他的心就會紮上了一根刺,所以,他不能問。
俗話說,哪裡有女人,哪裡就有戲看。也就是高鐵燕,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把丁一給王圓介紹。
高鐵燕見彭長宜不說話了,也感到有些無聊,站起來說道:“大晚上的就這麼幹耗着,我去看看部長他們在幹嘛?”說着,起身就往外走。
彭長宜送出她後,仍然沒有把門關死。因爲他的確是怕部長找他,他預感到,樊文良和王家棟肯定會在深圳把幹部調整方案定下來。
半躺在牀上,把電視聲音調的很小,奇怪,高鐵燕這屋喳喳了那屋喳喳,丁一居然沒出來,剛纔高鐵燕說她太嬌氣,可能是累了。
他看看了電話,想給丁一的房間打個電話,又唯恐她不方便。彭長宜長嘆了一口氣,說心裡話,他是愛丁一的,這種愛是一個男人無法釋放但又無法割捨的。自從在省城跟葉桐有了那一夜的纏綿後,他在心裡就把自己淘汰掉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對丁一的感情珍藏於心,儘量不去觸摸,不去自尋煩惱。
“長宜,過來,打牌。”高鐵燕的大嗓門在外面響起。
彭長宜趕緊出來,走近樊書記的屋裡,就見樊書記和王家棟正坐在沙發上,那個他熟悉的檔案袋就放在部長的屁股旁邊,而且部長還有意識的坐着少半邊。
彭長宜知道肯定是高鐵燕攪了樊書記和部長的事,他就說道:“打牌不夠手?”
“怎麼不夠手,正好四人。”高鐵燕翻着大眼睛說道。
“呵呵,樊書記打橋牌,這比較高深,我不會。”其實,彭長宜研究過橋牌,也會打,部長也會,他們陪着樊書記玩過,只是沒有公開玩過。
“我也不會。”王家棟趕緊說道。
樊書記笑着,不言語。
“人家樊書記也會打升級。”高鐵燕說道。
“呵呵,好長時間不玩了,手生了。”樊書記不好反駁她。
這時,趙秘書端着一盤水果進來了,都是北方很少見到的水果。樊書記拿起一個山竹,遞給高鐵燕。
高鐵燕接過來說道:“這個黑不溜秋紫不拉幾的是什麼?”說着,張開大嘴就咬。
樊書記再也控制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那不是咬着吃的?你以爲是咱們家的大蘋果大鴨梨呀?”
“哈哈。”高鐵燕朗聲大笑,說道:“露怯了。誰有刀,刀哪?”
王部長笑着說道:“哈哈,大晚上的你囔囔要刀,我聽着這麼瘮得慌,你可別嚇着我們啊?”
“呵呵。”樊文良笑着說:“要不怎麼叫鐵燕呢?鐵姑娘幹什麼都是痛快的,要水果刀的方式都跟別人不一樣。”
這時,丁一小跑着走了進來,她可能聽見高市長要刀,進門就說道:“我有刀。”
等大家把目光集中到丁一手裡的刀時,不由的全笑了。只見丁一手裡拿着一把小刀,邊說邊把刀打開,打開後,這把小刀連刀身刀把加在一起也就是一寸多長,刀片的長度還不如手指肚大。彭長宜認識這把刀,經常掛在丁一的鑰匙墜上。
“哈哈。”王家棟笑的不行,眼淚都出來了。
高鐵燕接過丁一手裡的刀,仔細看着,也不由的哈哈大笑,說道:“你這也叫刀?”
“小丁的這把刀和剛纔鐵燕要的刀,和我心理預期差距太大了,哈哈。”部長笑着說道。
丁一被他們笑的臉紅了。
樊書記笑着從高鐵燕手裡接過小刀,說道:“不錯,小女孩的玩意兒。”他把小刀合上又打開,在刀刃上輕輕試了,說道:“你們千萬別小看了這把刀,很鋒利的,用誰的肉試試?”
彭長宜和高鐵燕趕忙往回縮,彭長宜發現高鐵燕的動作和自己一樣,都是很誇張的樣子。高鐵燕雙臂緊貼在自己身上,說道:“我們都不想試,要不您自己試吧。”
樊書記說着就在自己胳膊上比劃,這時丁一說道:“小心,真的很鋒利,我用它削過甘蔗。”
樊書記正在假裝比劃,聽丁一這麼一說,愣了一下,說道:“嗯,如果要是削過甘蔗,估計削我胳膊也不成問題。”
“哈哈哈。”大家又都笑了。
王部長說:“小丁啊,你的解說和樊書記的動作配合的太好了。要不要你們繼續?小丁旁白:刀刃輕輕抵住甘蔗皮,然後用力……”
“媽呀!好瘮人!”高鐵燕咧着嘴,很恐怖地說道。
“家棟,犯罪心理學有這樣的案例,你這叫心理暗示,我纔不上當呢。”說着,合上了小刀,遞給了丁一,跟趙秘書說道:“小趙,還有沒水果,給高市長屋裡送一盤,這樣吧,你跟曹主任說,給每個屋子都送一盤。”說着,起身去了洗手間。
小趙說道:“已經在給各屋送水果了。”
彭長宜知道書記在下逐客令了,他剛走到門口,就聽樊書記轉過身給高鐵燕說道:“你們不累的話可以逛逛街,一定要結伴去,不能單獨行動。”
其實,爲期一週的考察安排和注意事項,早就發到了每個成員的手中,上車的時候曹南也反覆說明過,樊文良這話顯然是跟高鐵燕說得。
果然,高鐵燕悶悶不樂的走了出去,她可能希望跟樊書記逛街去吧。
這時,崔慈從房間探出頭,問高鐵燕:“有什麼最新指示?”
“最新指示就是逛街!男同志不許單獨行動。”高鐵燕沒好氣地說道。
崔慈一聽笑笑,又回屋去了。
彭長宜到了自己門口,不由的看了一下丁一,丁一正好回頭看了他一眼,衝他笑笑,隨後蓬鬆流暢的短髮一甩,就進了自己的房間,彭長宜也衝她笑笑進了屋子裡。
重新躺在牀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眼裡就出現了丁一剛纔那可愛的表情。他不知道,將來誰能有足夠的福氣把丁一踏踏實實的擁入懷中,給她疼愛,給她溫暖,給她照顧。他甚至有時在想江帆說過的話,丁一這樣的女孩子,天生就是讓男人放在手心裡疼的。彭長宜甚至在想,假如有一天丁一成家立業生兒育女後會是什麼樣子,她會不會淹沒在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醬醋茶等繁雜的瑣事中呢?還會寫的她的蠅頭小楷嗎?
想到葉桐,彭長宜渾身的細胞都活躍了,他感覺那個葉桐就是火,一個能即刻將你點燃的火,一個不會讓你有任何牽掛但卻能完全投入的女人。
自從閬諸回來,彭長宜的心裡便深深的植入了丁一的影子。即便是跟他有了肌膚之親的葉桐也不能左右他的神思。就在他跟葉桐經歷了那樣一個晚上後,彭長宜除去對妻子沈芳愧疚外,覺得對丁一也有了一份愧疚。在最近忙碌的時光中,無論他在任何一個場合、任何一個心境下,丁一的影子都會猝不及防的冒出來,就像是冬眠在心底裡的精靈,在不經意間突然復活一樣,立刻充盈他整個內心,豐滿了他全部的意識,儘管這個瞬間很短暫,甚至剛一冒頭就被他摁下去,在內心恢復平靜後,他已經不是之前的他了,心裡想的那個人就像野火一樣燒過他的心靈,瞬間就荒蕪了他的心靈,使他感到疼痛不已。
就在這時,房間虛掩着的門傳來輕輕的叩擊聲,不知爲什麼,這輕輕的聲音居然讓他的心跳加快,是她,肯定是她,只有她纔會這樣的禮貌,這樣的輕聲,連高鐵燕都是推門就進,別人就更不會這麼講究了。他的雙手依然枕在腦後,只是眼睛不再是看着天花板,而是密切關注着門口。
果然,她探着小腦袋走了進來,說道:“我還以爲沒人呢?”
他依然定定的看着她,沒動。
丁一笑了一下,說道:“高市長讓我來問逛不逛街去?”
彭長宜沒有回話,而且繼續深情的注視着她。她看了一下自己,沒有發現什麼衣衫不整的現象,剛要問他,就見他向她伸出了手。丁一的臉騰的紅了,她下意識的看了看身後半開着的門。彭長宜趕緊說道:“拉我一把。”
丁一的臉更紅了,她怪嗔的看了他一眼,握住了他的手,就把他拉了起來,哪知,彭長宜站起來了,丁一卻闖入了他的懷裡,似乎又聞到了科長身上那種特有的堅硬氣息。丁一有些緊張了,呼吸急促,臉幾乎挨着了他結實的胸膛,但是理智還是讓她擡起頭,和他的胸膛保持了一個恰當的距離。
彭長宜也意識到了丁一的理智,就很快鬆開了她的手,他也奇怪自己居然有這樣的舉動,不得不在心裡懷疑自己的動機,他平靜地說道:“部長和書記在說事呢,我怕到時找我,你就說我實在太累了,不想動了,明天保證陪你們逛。”
“我也太累了,不想去,是高市長,她閒不住……”丁一小聲說道。
彭長宜看着她說道:“跟着她習慣嗎?”
丁一坦誠的搖搖頭。
彭長宜說道:“你要適應,這也是鍛鍊自己的機會。”
“估計我很難適應。”丁一皺着眉頭說道。
彭長宜也學她的樣子皺皺眉,剛要說什麼,丁一就打斷了他的話:“你要是不去我就回去了。”
“嗯,回吧,你就說我太累。”彭長宜又囑咐到。
丁一點點頭,剛要轉身走,彭長宜叫了一聲:“丁一。”
丁一回過頭,看着他。
彭長宜很想伸出自己的雙臂,但是他剋制住了,突然找到了一個理由,說道:“聽說高市長在給你做媒,是真的嗎?”
丁一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撅着小嘴,說道:“你也聽說了?”
“嗯,我是聽江市長說得?”
“啊,江市長都知道了?是不是全機關的人都知道了?真是的。”丁一感到市長都知道了,肯定全機關的人都知道了,她哪裡知道,彭長宜只是用這話在試探丁一,試探丁一對市長的態度。
看着丁一又急又羞的樣子,彭長宜就知道了江帆沒有對丁一做任何的表示,相反他彭長宜卻很不地道,於是就說道:“市長知道也無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正常啊。”
“哎呀,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不可能的事,弄的滿城風雨的,我還怎麼在機關呆呀?再說部長待我不薄,這個事……唉,怎麼跟你說吶?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丁一說完,黑寶石般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睫毛,低着頭,撅着小嘴就走了出去。
“說了你也不懂”,彭長宜回味着丁一的這句話,心裡說道:傻丫頭,興許我能懂。是你不懂,你不懂該把繡球拋到哪裡,被我彭長宜的“巴掌山”擋住了雙眼……
彭長宜關上了房門,他實在太累了,這幾天都在夜裡都是他在醫院陪着胡力,儘管岳母給他找來了一張鋼絲牀,但是鋼絲牀又軟又窄,一翻身就吱吱響,病房裡還有其他的病人和家屬,一夜的有效睡眠時間也就是兩三個小時。他之所以關上房門,是感到還有趙秘書,部長跟樊文良在一起有事的話他就會叫趙秘書了。反鎖好房門後,他倒頭便睡了。
他睡了也不知道有多長時間,就被一陣清脆的電話鈴聲吵醒,他第一個反應這個電話是部長打來的,轉過身,就從牀頭櫃上拿起了電話,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說道:“部長,有事嗎?”
半晌,電話那頭傳來了抑制不住的嘻嘻的笑聲,彭長宜知道不是部長,是丁一,故意沒好氣地說道:“深更半夜不睡覺打什麼電話?”
“睡不着。”
“睡不着使勁睡!”
“使勁也睡不着。”
“那就撓南牆!”彭長宜沒好氣地說道。
“嗯,我現在坐在窗臺上給你打電話呢,外面的街景真是漂亮極了,流光溢彩的。我現在想也許高市長對,咱們老遠來了不去領略特區美景,卻都睡了覺了,你不覺得可惜嗎?再有……”丁一在電話裡說道。
“等等,你在哪兒打電話,窗臺上?”彭長宜立刻坐直了身子問道。
“對呀?”丁一回答。
彭長宜往上挪了挪身子,靠在了牀頭上說道:“小心掉下去,別開窗子。”
“哈哈,想象力真豐富,放心,我還沒有領略到生活的真諦,絕對不會去體驗伽利略自由落體的感覺的。”丁一嘻嘻哈哈地說道。
“我沒跟說笑,你馬上從陽臺下來,不然我就掛電話了。”彭長宜嚴肅地說道。
“好的。”丁一答應着,就聽見話筒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好了,坐在牀上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呵呵,不錯,接下來,睡覺。”說着,掛了電話。
丁一上當後當然不會甘心,繼續要通了他的電話。這次彭長宜不敢先說話了,唯恐真的是部長打來了,就說道:“喂,哪位?”
“我是部長。”丁一故意粗着嗓子說道。
“哈哈,部長有何指示。”彭長宜心裡很舒服這樣跟她說話。
“陪我說話。”
“大半夜的說什麼話,睡覺,小心一會高市長找你。”彭長宜威嚇着她。
“不會,她跟崔書記他們洗澡去了。”丁一說。
“跟誰洗澡?”彭長宜有些不明白她的話。
“崔書記,還有經協辦的李前主任。”丁一解釋着。
“去哪兒洗澡?”彭長宜還是不大明白。
“賓館裡面的游泳池。”
“那叫游泳,你說清楚了好不好。”彭長宜知道她又再開高鐵燕的玩笑。
丁一說道:“洗澡是她自己說得,我又沒說。”丁一顯然有些委屈。
這話彭長宜相信,高鐵燕不光分管着農口,還分管文教衛生,去年文體局在濱河公園修建了一個游泳池,在游泳池落成的那天,她應邀去剪綵,然後發表講話,第一句話就說我們亢州的夏天,終於有了洗澡躲熱兒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