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空梨在府上會見一個她以爲這輩子都不會想看見她的人,宋夕顏。
宋夕顏穿着一身的素色,她的家族已經沒有了,身形也沒有以前那麼豐腴了,只是那臉上的笑,在顧空梨看來,賞心悅目多了。她遠遠的走來,步態婀娜,身形優雅,這是出自於名門閨秀的優雅。
她的身後跟着碧綠,碧綠手裡捧着一個東西。
顧空梨坐在庭院裡曬太陽,那枯黃的落葉紛紛揚揚,府裡卻是張燈結綵,她來到顧空梨的身旁,朝她笑了笑:“顧小姐,先前是我不懂事,多有得罪,還請不要介懷。”
她拂了拂手,碧綠將一個盒子擺在了茶几旁,她將盒子打開,裡面放着一張圖紙,也不知道是個什麼。
宋夕顏有些拘謹的糾着帕子,忐忑不安的瞧着顧空梨:“當初宋府滿門抄斬,這是我讓…讓少將軍替我拿出來的,過兩天就是你的大婚了,南晉國到底不是母國,但願此物能夠幫到你。”
顧空梨倒了盞茶,推給她:“坐。”
當年她還間接打了她一百板呢,那個時候罵得多慘烈,沒想到如今卻變得這麼溫婉賢惠了。
“小姐,你昏睡的那些日子都是將軍府的少夫人在照顧着。”白霜附耳向顧空梨提了句醒,顧空梨有些詫異的瞧着這忐忑不安的宋夕顏,詫異於她的改變。
“你…變了不少。”
宋夕顏垂眸將發別至耳後,言語溫和不少:“這大約是愛烏及屋罷,顧小姐身體可大好了?”她以前知道她有孕的時候還曾經做了些小孩子穿的物件,沒想到還沒有拿出來,後來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呦,赫少將軍,你媳婦纔來了這麼一小會兒,你就過來接人了?”顧空梨看見赫戰雲遠遠的大步而來,笑盈盈的揮手,宋夕顏面色一紅,有些拘謹的站了起來,弱弱的喚了一聲夫君。
赫戰雲低頭看了眼那盒子,朝宋夕顏點了點頭:“你有心了。”
宋夕顏站在一旁,笑得很暖心。
白霜搬了椅子來,宋夕顏見赫戰雲坐下了她才坐下,坐了之後又是泡茶又是整理桌子的,勤快得很。
赫戰雲睨着她,深邃的目光裡彙集着一大片的烏雲,宋夕顏泡了茶便起身退了下去,院落裡就只剩了顧空梨與赫戰雲。
“如果你要說我大婚的事情,不好意思,我已經決定了,搞不好咱們還會在戰場上相見哦,赫少將軍,到時候我可不會手下留情。”顧空梨眸底閃着晦暗不明的光,赫戰雲雙拳緊握。
“小梨,你爲何要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來玩笑,那南晉皇獨孤星墨早就對西鳳虎視眈眈,此番想引你嫁到南晉去,不過是想讓皇上亂了陣腳。”赫戰雲曾經答應過她,會助蘇恆醒登基,如今蘇恆醒離登基還有最後兩天,那一天剛好也是顧空梨嫁到南晉去的日子。
他一踏入這顧府,瞧着顧府張燈結綵的就覺得極是諷刺!
“我沒開玩笑啊,只不過現在我和他有一個共同的目標罷了。”顧空梨挑了
挑眉,淺笑盈盈的模樣真的快要把赫戰雲給氣死了!
“那竹枝姑娘如今已經被暗中帶去南晉的皇宮裡了,可見他這一次的大婚根本用意不純,你若是嫁過去了…”赫戰雲將一切都查得很清楚,獨孤星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顧空梨的身上,又如何會真心的待她。
顧空梨躺在椅子上,悠閒的喝着茶笑意盈盈:”這事就不勞你費心了,山人我,自有妙計。阿雲,你要相信,我顧空梨,可不是這麼好欺負的,欠我的,一年兩年,十年我都要討回來。”
“可若是不值得呢!”赫戰雲眼神赤紅的瞧着她,天迅速暗了下來,烏雲在頭頂彙集,落葉紛紛揚揚,有幾片落在了顧空梨的身上,顧空梨細細數了數,一共是四片,四,好像不是一個好兆頭。
“不值得也是我的選擇,倒是你,宋夕顏你是怎麼調教的?聽話了這麼多?”當初宋府滿門入獄的時候令顧空梨覺得詫異的就是,宋夕顏竟然沒有參一手去四下奔走求救。
她連她的哥哥都沒有救出來,大約也是沒有了後盾,所以如今也只能活得這秀小心翼翼的了。
顧空梨將那圖紙打開,挑了挑眉,見那裡面還有一張紙,紙上寫着一句話,這是家父曾欠下的,如今歸還。
在這圖紙下邊還有一個暗格,顧空梨也沒再去看,她將那地圖塞進了箱子裡,詫異的笑了:“沒想到宋夕顏如今倒是開始講義氣了。”
赫戰雲垂眸,捏着杯盞,劍眉習慣性的擰了起來:“她生性本善良,只是在宋府那樣的地方,難免會沾上些傲氣。”
“你與她打小就認識?”顧空梨翹起二郎腿,心裡卻猛的一疼,她擰眉,望着這即將暴雨的天,有些狐疑的問:“這天怎麼這麼怪,初秋了還有這樣的暴雨天。”
秋季的雨水在北奧皇城這樣的地方應該少了纔是。
赫戰雲起身,落葉被疾風掃起,在他的背後紛紛揚揚,假山與泉水相映成趣。亭角的八角鈴當在疾風中發出清脆的聲響,顧空梨起身,白霜將那箱子盒了收了起來。
赫戰雲跟在顧空梨的身後進了屋子裡,在屋內掃了一圈沒見宋夕顏的身影,於是便問白霜:“宋夕顏呢?”
“什麼宋夕顏,你好歹也該叫人家一聲夫人!赫戰雲,往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們都要往前看,你說是不是?過去我們無法再改變,但是我們可以通過現在改變未來。”
赫戰雲從衣服裡摸出一個盒子遞給顧空梨:“你先看看,我去尋她。”
白霜端了三盞茶進來,朝赫戰雲道:“赫少夫人往後院去了,說是想去後院看看那些蓮蓬。”
顧空梨將那盒子打開,盒子裡面是一管鋼針,雖然看起來已經像給豬打針的那種針了,但是對於顧空梨來說,這針還是太大了,現代常用的醫療針具沒有這麼大的,而且那針體也是透明的,便於更好的看見那針裡面的藥。
外面赫戰雲將宋狼顏給抱了進來,宋夕顏的臉色蒼白,她一隻手捂着肚子,聲音低如蚊子
:“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阿雲,我不要去看大夫,求求你,我不要看大夫。”
赫戰雲臉色很沉,吩咐身後的常若去請大夫。
顧空梨讓赫戰雲將人放在了牀上,還有些詫異:“好好的,這一會兒這是怎麼了?”
宋夕顏臉色蒼白,死死的糾着赫戰雲的衣袍一角,朝顧空梨道:“是…是有人闖進來了,一個…一個黑衣人,衣服上有…有黑色的蓮花,他見了我便要殺我,我失足跌入了水裡,幸虧夫君來得及時。顧小姐你…你要多加小心。”
黑色的蓮花?顧空梨想起了那一次她與獨孤星墨在街角遇見的那個坐在椅子裡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怪異得很,一見面就開殺!
顧空梨摸了摸她的額頭,朝她溫聲道:“你不要怕,我是醫生,我可以幫你,你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
宋夕顏咬着脣搖了搖頭:“沒有,我…我沒有哪裡不舒服。”
顧空梨伸手在她的身上緩緩的摸了過去,宋夕顏的骨骼完好,並沒有什麼損傷,只是腳有些崴了。
她是外科大夫,只是一摸她的腳她就嚇得瑟瑟發抖,赫戰雲摸了摸鼻子,小聲道:“還是我來吧。”
顧空梨只得退了一步,將位置讓給赫戰雲,只聽見咯咯兩聲,那骨頭就被接上了。
宋夕顏走的時候是被赫戰雲抱走的,赫戰雲臨走的時候對她說,若是有朝一日對敵,他必退避三舍,這大概是赫戰雲對她的選擇最後的一種尊重方式了。
顧空梨垂眸,站在原地呆了很久,直到暴風雨裡一人從長廊上大步而來,那淺色的衣服穿在獨孤星墨的身上,文雅得像那傳說中的東坡居士般,儒雅又安靜。
他比顧空梨要高許多,顧空梨看他的時候還要擡頭,於是顧空梨就乾脆站在那長廊上的坐板上,低頭瞧着他,問得理直氣壯:“我們大婚,那你的聘禮在哪裡?”
他手裡握着一方玉,親自系在了顧空梨的腰間:“此玉暖身,你戴着對身體好。”
“我跟你說正事,你別拿一塊玉來糊弄我,聘禮歸我,嫁妝也歸我,他們送的禮也歸我,你有沒有意見?”顧空梨掐指算了算,她發現每一次成個親她就能夠入好大的一筆帳呢,嘖嘖,這結第一個婚就夠她在這北奧皇城這種花錢發金子的地方浪蕩好多年了。
他捏了捏顧空梨的臉,顧空梨一巴掌將他的爪子拍開,視線有些恍,眼前的人好像變成了蘇恆醒,與蘇恆醒大婚的時候蘇恆醒也曾經將那些聘禮一類的東西全部都送到了她的府上。
顧空梨垂眸,瞧着那被暴風雨拍打的最後一季荷花發怔,那風雨朝着她撲來,將她與獨孤得墨的衣袍都打得溼透了,顧空梨跳下長廊上的板子,長廊上的燈盞被暴風雨吹滅了,白霜提了燈盞走了出來,遠遠的就看見獨孤星墨與顧空梨,只是顧空梨在雨裡浪,而獨孤星墨,只是靜靜的看着她,那深邃而溫情的目光,讓白霜陷入了糾結的境地,這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她已經分不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