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宮裡,月昭儀拎着傷痕累累的月香的衣領,塗了鮮紅丹蔻的長指甲狠狠往她額頭上點。
“賤婢,竟敢在危急關頭背叛本宮,挑唆那秦韶華向本宮開刀?呵呵,你可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呀。”
月昭儀臉色可謂猙獰,將身旁婢女們嚇得不敢出聲,個個瑟瑟低頭。
月香捱了杖刑,又被秦韶華抽了一頓鞭子,早就已經氣息微弱。
卻不得不在月昭儀的逼問之下勉強擡起眼皮:“娘娘……您是娘娘,她不會對您怎樣的,頂多嚇唬嚇唬,但是她卻敢殺了奴婢呀!娘娘,奴婢逃得一時性命,回頭來還是會對您盡忠,全心全意輔佐您……奴婢方纔權宜之計,娘娘別計較……”
“呸!”
月昭儀一口唾沫噴在月香臉上。
娘娘?不敢對她怎樣?秦韶華還不是喂她吃了毒藥!一想到什麼龜紋她就覺得全身起雞皮疙瘩。那東西如果是真的,她到時候豈不成了醜八怪?難道下半輩子全都生活在恐懼的陰影裡,爲了解藥讓秦韶華擺佈?
都是因爲這個愚蠢的賤婢!
“本宮讓你固寵,誰讓你去給秦韶華下毒了?她可是齊王府的人,你腦袋被驢踢了嗎,想死也別連累本宮!”
月昭儀真想立刻把這賤婢賜死。尤其是看到賤婢酷似秦韶華的那張臉,就覺得特別恐懼。雖然下毒之事的確是她默許了太醫給毒藥,但此時此刻,她當然不會自責,只會深恨挑頭的月香。
皇上方纔的口諭明顯是不追究秦韶華的闖宮之罪了。
是因爲忌憚齊王府,還是對秦韶華本人憐香惜玉呢?月昭儀摸不透。
所以一時不敢除掉月香。
萬一皇上對秦韶華念念不忘,留着這酷似秦韶華的賤婢總歸有用。
“你給本宮站起來!”她惡狠狠地說。
月香忍着渾身劇痛,哆哆嗦嗦站起身,一臉哀求,“娘娘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擅自做主了,以後一定什麼事都提前稟報您。而且這次奴婢的確受了別人蠱惑……奴婢那天在御花園遇到一個女人,她說只要除掉秦韶華……”
“什麼女人?”月昭儀眉頭立起。
月香把御花園的事稟報。
月昭儀眼睛轉了轉,“你說她不像是宮裡人?”
“是,娘娘。看穿戴不像。”
“來人,給本宮查,那天宮裡有沒有進來外人!”
宮廷進出都是有記錄的,很快,就查到了結果,那天有護國公府的夫人和姨娘進宮。
月昭儀立刻醒悟了。
原來問題出在秦麗雪那邊!讓她和秦韶華鷸蚌相爭,秦麗雪想漁翁得利?
這個死皇后,從火場回來就和傻子似的整天躺在牀上,竟然還敢騰出手來算計皎月宮?月昭儀恨恨一笑,秦麗雪,咱們走着瞧!
“賤婢你退下!”她呵斥月香,“這段時間縮在房裡好好給本宮養傷,不許到處亂晃,否則本宮打斷你的腿。本宮捏着你害人的把柄,你要是敢興風作浪,本宮絕不饒你。”
月香又驚又喜,“多謝娘娘開恩!奴婢絕對聽娘娘的話!”她還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了呢。
御前很快來了傳旨的太監。
皇帝已知齊王“送禮”和秦韶華闖宮都爲下毒一事,就讓月昭儀把涉事人等全都綁到御前去。
月昭儀換了衣服,匆匆梳洗打扮一番,飛快去見皇帝。
皇帝還在金鑾殿裡和臣子們議事,月昭儀到了,大臣們趕緊迴避。因爲事涉齊王,皇帝立刻拋下大臣獨見月昭儀。
兩個人在內殿裡說話。
月昭儀跪在地上請罪,將月香交待的事和盤托出,卻把月香在其中的動作輕描淡寫帶過,重點講述御花園的蠱惑,以及齊王府裡和月香合作的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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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那女子是太后賞給齊王的,太后娘娘一直對齊王不滿您知道,太后派到齊王府的人大概是受了什麼叮囑,一有機會就要對齊王不利。而御花園裡蠱惑月香的人,顯然是護國公府的賀姨娘無疑,想必是月香受寵之後礙了旁人的眼,有人要拿她借刀殺人,一箭雙鵰呢!”
皇帝聽得皺眉:“那毒藥到底是害誰的,齊王還是秦韶華?”月香的交待和王府內侍說的不一樣啊。
“請陛下明斷!月香一個花房的宮女,就算想害人,怎麼可能弄到奇毒,又怎麼可能把手伸進齊王府?背後必定有人裡通外合,拿她做幌子,其實是要離間您和齊王殿下的關係。那毒藥到底害誰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齊王以爲您要害他呀!”
皇帝頓覺有理。
否則單爲一個秦韶華,王叔怎麼會做出送屍體進宮的大不敬之舉!這和罪苑之事可不一樣,罪苑失火是暗地的,誰也不能當面指責是齊王所爲。可這次,趁着早朝未散,屍首明晃晃進了宮,這是要做給天下人看。
齊王面上說是宮裡有黑手請他這皇帝出面做主,其實,不就是劍鋒直指他本人!
月昭儀察言觀色,輕聲勸誘:“陛下,蠱惑月香的是皇后娘娘的孃家人,真正動手下毒的是太后娘娘派的人,這其中的聯繫……您可還記得嗎,當初力挺皇后娘娘登上後位的,正是太后呀!”
“不許非議朕的母親!”
“陛下息怒。臣妾不敢非議太后,只是此事蹊蹺……聽聞那天段夫人進宮見過太后,密談許久。”月昭儀附耳低聲道,“太后自然全心向着您,但就怕是被人矇騙挑唆,一時下錯了棋反給您添麻煩……”
“陛下,現在京裡流言紛紛,都是關於段夫人要侵吞秦韶華孃親嫁妝的。聽說那嫁妝價值百萬兩不止,這麼大一筆財產,誰吃下去還想吐出來?可秦韶華背靠齊王,段夫人硬碰討不得好,背地裡肯定是欲除之而後快。她爲了保住財產,卻進宮來挑唆別人替她出手,哼!實在是黑心爛肚,拿咱們宮裡的人都當猴子耍呢!”
皇帝立刻明白了月昭儀的意思。
此事想來,前後果然疑點重重。月昭儀的解釋完全說得通。
若非如此,怎麼會平白出這麼一場變故!
頓時想起之前下聖旨時齊王推脫的話:本王侍女的嫁妝未要回,她無心替本王治腿,北上之行甚爲辛苦,本王怕腿疾加重,不能丟下她獨行啊!
果然,都是爲了嫁妝!
百萬兩……
皇帝一臉陰沉:“區區百萬兩,竟讓他們將朕也算計進去,耽誤國事!”
月昭儀自然明白這“他們”指的是護國公府,心下頓時解恨不已,軟語道:“陛下廣有四海,自然看不上區區百萬銀子,可對某些人來說這可是好大一筆財富呢,非常值得鋌而走險。滿眼裡都是錢,他們哪裡還看得到什麼國事不國事的。”
又加一句,“當晚宮宴上您也看到了,屢屢針對齊王殿下的人是誰?要不是他挑唆,齊王怎會數次冷臉,讓滿殿臣工都以爲齊王在針對您呢。您顏面有失看起來是因齊王悖逆,可實際……難道不是被小人挑唆導致的?”
這倒是皇帝從未想過的思路!
皇帝皺眉一回憶,當夜宮宴上,確實是秦雲處處與齊王做對。
思維被月昭儀帶着走,皇帝就一時忘了,當時秦雲可是在處處給他出頭。
月昭儀一看皇帝神色就知道他聽進了所有話。眸中閃過狠厲,秦麗雪,你與本宮做對,本宮就讓你知道厲害!
“陛下,若不是秦韶華最近這麼一鬧,咱們誰會想到當初凌夫人的嫁妝竟然那麼多,百萬兩呀!好大一筆財產!可嘆她去世後全都便宜了旁人,傳言說護國公府裡的用度十分奢華,連護國公的馬桶都是金的。唉,陛下您今年過元宵時連宮裡花燈都裁減了不少,就爲了不耗費國庫。要是底下臣子都和您一條心就好了,臣妾看着您都覺得心疼!”
月昭儀嬌聲軟語,一番進言下來,不但沒讓自己沾到一點過錯,反而成功把禍水引到了護國公府頭上。
外殿的秦雲還茫然無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呢。
他只覺得皇帝從內殿出來之後,看他的眼神特別奇怪。皇帝心情不好,他也不敢多問。
就隨着其他腹臣一起繼續討論,商量着怎麼處理齊王這件事。
段尚書出了一陣子主意,最後說,“陛下,這都是緩兵之計。您趁此事昭顯聖明是一則,更重要的還是要把齊王早早送走。”
皇帝聞言冷笑:“這就要問你了,段尚書。”
“陛下?”
“段愛卿,你的妹子把持着已故正室的嫁妝不鬆手,與那秦韶華糾纏不休,鬧得滿京城沸沸揚揚不說,還惹得王叔將此事當了藉口,非要等秦韶華要到嫁妝才北上。”
腹臣們皆是頭一次聽說此事。
秦雲當即就說:“這分明是齊王故意拖延!哪有爲了一個侍女出頭,置國家戰事於不顧的?我們大可把此事宣揚出去,讓天下人看看齊王到底有多荒誕,爲一個罪奴婢女不肯北上,看那些老臣還有沒有臉支持他!”
皇帝看着秦雲,露出一個很奇怪的笑容,“你是這個意思?”
“陛下……”秦雲被看得發怵。
“宣揚出去壞王叔的名聲?事情鬧大了,王叔更有理由滯留京城不走,你又該出什麼主意?”
“這……”
段尚書連忙道:“陛下,臣不知此事,回去就查!若真是臣的庶妹不懂事,爲了點子銀錢耽誤了陛下大事,臣一定仔細訓誡她!勒令她趕緊把人家東西送還回去!”
他特意把“庶妹”二字說得很重,提醒皇帝他和段夫人關係不深,並非一母所出。
月昭儀在內殿簾幕後偷聽,聽到此處微微一笑,悄聲從後門出了金鑾殿。
回到皎月宮立刻派人往齊王府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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