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山神廟

孫老頭的血突然冷了。

那片翻來捲去上天入地的刀光,不知何時竟變紅了。飛舞的刀光成了血光。

血雨紛落,血肉橫飛。

徐英傑倒翻出去,僕屍在地;鐵橋山仰面倒下,胸口開裂;黑白雙判被刀風捲到了遠處;四大金剛不再是金剛,被一團詭異的刀光分裂碎屍,慘不忍睹。

孫老頭着實看呆了。想爬起來,卻沒有絲毫力氣。身邊跌來一人,他看清了是射南通,想去救他,手腳卻不知道怎麼動彈了。他只有呆呆地看着這位有神拳之稱的武林好手伸了伸腿,濺滿血點的臉變作了死灰色。

大羅真仙也救不活他了。

孫老頭後悔來這一遭!

忽聽一陣刀兵交響,萬流良夫婦和飛龍堡三兄妹自五個方向刺向歡笑的劍相互撞擊在一起,孫老頭看得清楚,神刀歡笑已騰空而上,脫離了五人圍攻範圍,然後又化作一道刀影向下奔流,好似天上銀河漏了一洞,巨大的銀色水柱****下來,激到地面,水花四射,圍攻的五人便被掀了出去。

恍然之中,他又看到兩條人影見鬼般地往山下逃,那是嚇得丟了魂的幽靈堡主王樸和風雲堡主王千峰。

誰都知道王千峰的性子緩,這時候逃起命來卻比王樸還快。

兩人一晃眼已逃得沒了蹤影。

接着,又有人向山下逃去。半山崗忽然現出一條人影,瘋狂地阻殺着下逃的人。不大會兒,那人從半山殺到山上,所到之處血水飛激,沿途已倒了十幾具屍體。還有六位想逃的鏢師,沒跑出十步,又被逼回到了山神廟外。

於是,孫老頭又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竟是一個黑衣女子。

在這寒月冷夜裡,黑衣女子那雙眼睛,卻明亮美麗得無以復加。

她的雙手拿着劍,劍刃猶在滴血。

她雙頰融融,含着無邊春色,聲音卻比冰霜還冷。

她的聲音雖然冷,卻又帶着一種縱使柳下惠再生也抵擋不住的誘惑。

“少主,都解決了麼?”她與歡笑對話,雖尊對方爲少主,歡笑對她卻也同樣尊敬,見到她時冰冷的目光都變得溫和無比,笑着道,“除了傅明月王蕾之外,其他人都死了。”

黑衣女子道,“孫明玉不是人麼?”

“哈哈,見笑了。孫明玉確實是人,可終究還是要死的,冷姑娘又何必多此一問。”

孫老頭渾身都緊張起來,沒來由地打着冷顫,牙齒相互撞擊,格格地響。剛轉念要逃,六聲慘叫已響起,被黑衣女子逼回山神廟外的六位鏢師又被殺死。

神刀歡笑一身是血地出現在孫老頭面前。

“孫大俠,你知道我剛纔使的是什麼刀法?”

孫老頭抖得更厲害了,顫聲道,“是葉林風的懸命刀法。”

“那麼你又知道我是誰?”

“你是神刀歡笑!”

“哈哈,你錯了!”

“我錯了?難道你不是神刀歡笑?”孫老頭忍不住吃奇的問。

“你又錯了!”

“難道……難道……難道你既是神刀歡笑又不是神刀歡笑?”

“你還是錯了!”只聽歡笑一字一字地道,“應該倒過來說,在下既不是神發歡笑,卻又是神刀歡笑。”

然後他竟走開了。

孫老頭做夢也沒想到對方會留給自己一個活口。

他記得歡笑和黑衣女子離開時,帶走了昏迷在地的紅巾仙子傅明月和飛龍堡三堡主王蕾。

那一刻,他怎麼也弄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到處亂丟的火把,早已這邊一團那邊一堆地燒起火來。山神廟外野火熊熊,孫老頭身後的枯草也着了火,但他反而感到冷。出奇地冷!無比地冷!

他的老眼早已昏花,卻將剛纔的打鬥場面看得那麼清楚,現在才知道原來周圍早已起了火。山神廟外全是枯草,當然燒得快了。

烈火已燒到身後,甚至已燎上了他的衣服,孫老頭還是感到冷。他突然明白了,神刀歡笑是決不可能留下任何一個活口的。要不然,衣服已經着火,爲什麼沒有絲毫感覺,而且也不能動彈?

寒風吹襲中,火光更大了。孫老頭口中發出淒厲艱難的呻吟,火舌已捲上了他的頭髮。

遠走的意識又回來,王蕾和傅明月又被人輕輕地喚醒了。

印入眼簾的,先是火光,然後是熟悉的面孔。

這是一個巖洞,到處突兀着頑石,頭上亦是石筍倒掛。岩石縫中插着十幾支火把,呼呼地燒着。

現在她們分明又看到了神刀歡笑。山神廟的一幕活現腦海,兩人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將他撕個粉碎。

但是她們不能走動——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除了頭部可以轉動,其他部位已因穴道被封而僵硬。

如是,她們只能高聲叫罵,什麼毒辣的話全拋出來了。歡笑被罵了個狗血噴頭,竟是呆了。

罵着罵着,她們罵不下去了。因爲她們發現神刀歡笑身側還坐着幾個人。他的左側坐的是司空梅,右側卻是燕狂風和宗義俠。

四人在對面坐成一排,全部狀極震驚地盯着仇天恨地的她們。

燕狂風還忍不住失口叫道,“你們爲什麼要罵歡笑大哥?”

爲什麼要罵他?許多話在心中打轉,傅明月忽地尖聲叫道,“因爲他是腥風血雨組織的少主人,他殺了流良,還殺了許多許多人!”

燕狂風吃驚得啊啊直叫,但他吃驚的程度還不及歡笑的十分之一,歡笑一張臉都嚇綠了,失驚道,“什、什麼?我……我殺了流良?!”

“是你殺了他們!是你殺了他們!!”旁邊一個淒厲的聲音響起。傅明月調頭往身側一看,頓時花容慘變,若是她的身子能夠動彈,早就嚇得蹦出去了。

剛纔呼叫的,竟是一個被火燒得不似人形的怪物。頭髮、臉面、衣服、身上肌肉已無一處完好,偏偏他的嘴巴尚未燒壞,悽慘的叫聲便不斷地從他的口中發出。

燕狂風心驚道,“你究竟是誰?”

“哈哈哈,燕少俠,竟然連你都不認識老朽了,當真可笑!可笑!哈哈哈——!”那人雖然在笑,卻比哭還要難聽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