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失手這一次

這種內心地矛盾,急劇地交爭,使他痛苦萬分,一會兒往這邊,一會兒往那頭,不久渾身竟被虛汗溼透。

“不能,我不能去傷害雲鳳的親人!”

“不能啊!我決不能去啊!”

“千萬不要啊!”

他在內心痛苦地叫喊着,無奈殺人的衝動越來越強烈,終於到了難以剋制的地步。他一步一停,仍在作着最後的努力,但後來到底剋制不住了,一線靈光喪失殆盡,他就象個地獄裡殺出的魔鬼,目露兇光,滿臉密佈着一層殺氣,甩動着亂蓬蓬的頭髮,呼呼地吐着氣向埋劍山莊飛殺而去。

他的雙腿跑得那樣的快,連狂奔帶飛躍,彷彿只要晚一分鐘殺人就會急死似的。

十里地本來就不遠,在他的全速飛跑下,很快到了近前。

埋劍山莊四個字撲天蓋地而來,這四個字是刻在一尊四四方方的碑形石塊上的,有兩丈多高,突破常規,字跡順序自下往上刻,江湖雪現在就站在碑前,而碑身離得埋劍山莊大門也只有十幾丈遠。

埋劍山莊大門雙開,卻沒有一個人影。但江湖雪已經分明地感應到了莊內有幾股空前強大的氣流存在。

雲鳳的影子被他發作的殺氣從腦海中排除出去,他現在只想要殺人。

寒光一閃,那塊刻有“埋劍山莊”的石碑竟攔腰而斷,被斬成了兩斷,上半部分轟地倒塌下來。江湖雪握着一把小劍,一步一步逼入莊內。

好大的一落院子。他緩緩走到院心,右手的小劍已密佈了一層白濛濛的殺氣。這把劍不再是風雲無敵的絕唱刀,它又短又小,幾有幾寸長,卻在手裡微微抖動着,發出一縷縷悅耳的細響。

它的主人緩緩轉着身,雙目迸射着駭人的森芒,注視着院子左側的一座大屋。

忽聽轟隆一聲巨響,四條人影自屋頂暴身而出,升上半空,又如天兵天將凌空襲殺下來。

右邊一人是東主宗義俠,一把盤龍巨劍排山倒海,化作一條青色巨龍騰躍而下,急旋的氣流吹散一切;

第二個是西主燕威,他的劍比盤龍劍小,但出手之快、之狠、之準,冠於天下。一劍幻作萬點流星,一瞬息發出了上百道劍氣,道道飛激江湖雪身前死穴,暴雨般地飛撒過去。明明只有一個人,卻彷彿有幾十雙手在使幾十支劍;

肖雲舟手中呼嘟嘟地放出一個碗大的鐵球,速度之快力量之大,足能開碑破石,直擊江湖雪胸口;

十幾把長短不一顏色各異的利劍也凌空飛掃下來,那是分流劍劉蘭的絕殺。

四大絕頂高手同時出手,且使的全是最精妙的殺着,驟然間攏到江湖雪身前。

天地爲之色變,生命爲之絕息!

換了別人,光是這些刀劍氣就能將之斬個碎爛,可惜遇到的是絕代刀魔江湖雪。

忽然一聲劍音震顫而出,風色頓變。一時間那劍音便傳通到天上地下,說不出的悅耳,道不盡的迷離,就象無盡的鮮花漫天散開。而在那陣劍音中更有一種純潔如月的光芒,純潔、美麗、清涼、幻速!劍音與那種光芒融匯在一起,如同一首天籟自他的手中放出,足以令天下英雄傾心醉倒,爲之忘懷。但四人卻分明地感覺到了,那皎潔如月光的並非真正的月光,而是白濛濛的殺氣,急驟間幻變而成,撒出去是一大片,一閃而沒,快得出奇,幻影卻久久地留在人的心間,令人心頭髮冷涼到骨內。

僅此一招,劉蘭的飛劍全部碎斷在地,大鐵球骨碌碌地滾往一邊,燕威的快劍從中而斷,連削鐵如泥的盤龍巨劍也被一股空前的氣流撞得偏轉方向,差點兒脫手飛出。

江湖雪手中明明只有一把小劍,一旦對方攻近,卻彷彿全身都是劍,無處不有劍芒。第一招他只是防護,第二招卻要殺人了。

只不過的晃眼工夫,四大高手又飛退回去,速度之快,有如鬼魅。可見四人早有防備,一擊不果立刻撤退,跟本不給江湖雪出手的機會。雖然如此,也還是晚了一些,江湖雪那防衛式的一招是從右往左揮過去的,殺人的一招卻是隨手從左往右轉回來。劉蘭在最左邊,雖已退出四五丈遠,首當其衝,被氣流一撞,仍是翻了一路的跟斗,栽倒在地。

江湖雪第二刀揮空,臉上的神色變得極爲怪異複雜,殺氣更爲強烈,小劍舉起,如索魂魔鬼直到地上的劉蘭飛斬過去。

從來沒有的劍音;

從來沒有的劍芒;

從來沒有的殺氣!

都飛蓋到了劉蘭頭頂,這一刻,他也清楚地感到了死神的到來,但並不害怕,反而覺得那聲音特別的悅耳動聽,好過了任何一件賞心樂事。那片月華般的劍芒也分外地賞心悅目,以致於令他微笑起來。尤其是那劍芒,實在是不可言喻的迷人,皎潔優美似純潔小女仙,清涼秀雅若出水之白蓮。只是其中怕蘊含的殺氣,又委實令人難受萬分,還沒有殺入體內,已讓人覺得渾身骨骼都在牽扯收縮,難受得無法形容。

劍速之快,放眼天下已無人能夠避開這一劍。

江湖雪盡情地飛斬了下去,這一劍勢在必殺!那股發作出來不由人控制的殺氣已哧啦啦地自劍身發出,眼看手起劍落,眼看人頭落地,不想中途竟突然撞來一股剛烈無比詭異之極的氣流,將那股殺人的氣流破去一大半,更阻得江湖雪的劍緩了一緩。幾乎在同一時間,一個陀頭僧人已幽靈般地出現在劉蘭身邊,抓起他就飛逃了出去。江湖雪這一劍不是不快,而是快得匪夷所思,但這一劍劈下去竟沒有殺到人,殺氣劈到地上,發出一連串炸響,一陣蓬散的泥煙亂冒了上來,瀰漫在空氣當中。

發作的殺氣雖然渲泄了出去,但這一次,他破天荒沒有體驗到殺氣渲泄之後那種欲仙欲死的快感,相反心裡難過煩燥得沒法形容,恨不得將五臟六腑全掏出來,然後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