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頓了一下,抿着脣不知道在想什麼。
阮大夫人的話一時之間無人接,氣氛卻並沒有冷下來,齊春和齊露兩個小丫頭坐在一旁,高高興興的玩耍,咯咯的笑聲迴盪在花廳裡。
老太爺今兒個也出來了,昨日除夕跟着家人們一齊用了年夜飯,這會兒也氣色不錯的坐在正位上。
齊眉看着他偷偷的喝了口酒,那躲躲藏藏的樣子讓她捂住嘴笑起來,心情也跟着好一些,但不過這笑聲卻把老太爺給賣了,本來轉頭和二姨娘在說話的老太太猛地起身,把老太爺的酒杯收起來,“老爺真是的,說了不許飲酒,一會兒不注意這還偷偷的喝上了。”
老太爺撫了撫硃紅的棉袍,儘量保持着面部線條,“我也是想喝一口,大過年的,瞧孩子們都玩得這麼開心,過年的時候喝口酒也是沒有錯的。”
從未見過這樣帶着孩子氣的老太爺,齊眉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礙着老太爺的面子,阮家饒是想笑也只能忍着,個個面上都帶着隱忍的笑意,齊眉忽而隱隱覺得有人在看着她。
循着目光的方向望過去,又什麼都沒有。
阮家今日不止是帶着阮成淵過來,還有阮二少爺阮成書,阮三小姐阮成煙。
阮大學士見着這會兒氣氛好,便讓自家的小輩去給陶家兩位老人拜年。
陶家自是早做了準備,阮二少爺和阮三小姐一齊走到老太爺和老太太跟前,兩人的聲音都還是孩童的稚嫩,拱手作揖,深深地躬下身子。
聽他們兩人那漂亮的祝福話,大抵是事先準備了好一番的,阮二少爺更是作詩一首贈予陶家。
阮三小姐也把連着幾日趕出來的繡圖遞上去送給二老。
老太太連連稱讚。“阮三姑娘可真真是一雙巧手,我們家的這些皮孩子哪裡有這樣的耐心。”
從齊眉的角度隱隱看得到是雙面繡,一株不老鬆繡得惟妙惟肖,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些韻味,若是二姐來繡,那定能做到完美。
齊眉想着側頭看了齊英一眼,對方依舊是清冷的表情。
除了去年和二姐合力完成了二皇子的考題後,就也沒再多說過什麼話,不過二姐之後又補送了一個香袋來,雖然府裡暫時不會開學堂了。但齊眉也好好的收着。
最初對二姐的懷疑和不信任漸漸地消散了不少,尤其是仔細想起回府前的那段日子,二姐的所作所爲或者並不是故意讓她回不了府。齊眉隱隱的覺得二姐是在幫她。
但二姐自始至終的冷淡模樣又讓她覺得困惑,記得前世有人取笑她,像陶二小姐這樣不苟言笑的性子,動不動孤傲得跟支竹子似的,也不知曉哪樣的男子能讓她心動。
誰也不知道這根孤傲的竹子之後會堅強得誰也折不倒。
“淵哥兒祝陶大老爺和大太太萬。萬……”這聲音是阮成淵的,齊眉回了神,看着那個穿着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緞面圓領袍的男娃挺直着背,作揖說着祝福的詞兒。
抓耳撓腮的模樣愈發的焦急,想了半天也不記得萬字後邊是什麼,轉頭求助的看着阮大夫人。
“萬事如意。”忽而眼睛一亮的想起來。阮成淵笑得咧嘴,一排整齊的牙齒露出來。
陶老太爺微微抿嘴,笑着點頭。老太太一臉驚喜的道,“這幾個月不見,阮大公子着實是不一樣了。”
這話也是場面話罷了,十一歲的少爺了一個祝福的詞都說得坑坑巴巴,不過對癡傻兒來說已經算是不小的進步。
阮大夫人笑得有些尷尬。在出門的前兩日她就把淵哥兒拉到身邊,一遍又一遍的教他說萬事如意。她並不指望淵哥兒能說出什麼驚天地的話,她只想能讓他在別人面前能顯出努力過的模樣。
淵哥兒還是站在原處,老太太給了他厚厚的紅包淵哥兒拿了笑得厲害,老太太道,“這個可不是別的,拿了這個紅包包就能換好多糖塊兒吃。”
阮大夫人一下子心裡落寞得說不出話,陶老太太不是惡意,但自個卻真的看不得淵哥兒這個模樣,現在屋裡的人都在笑的樣子,甚至連傳聞不苟言笑到極致的陶二姑娘都抿緊嘴脣,阮大夫人有了打道回府的念頭,擡眼的時候目光不經意的看到角落的那一抹淡粉,她正側頭和一旁的丫鬟小聲說話,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大抵又也是在笑話淵哥兒。
那丫鬟轉身把簾子挑起,一會兒就進來了一羣小丫鬟給屋裡的人添茶。
話題自然的就轉到了別處。
這時候淵哥兒回到她身邊,屋裡的人都開始說着最近的趣事,無人再注意他們,阮大夫人微微吐口氣。
阮大夫人這才明白過來,感激的看向陶五姑娘,
陶二姑娘正在和陶五姑娘說話,阮大夫人也就收回了目光。
“你也是愛管閒事。”齊英的聲音冷冷的。
二姐是個聰明的,自是知道她剛剛叫丫鬟倒茶是什麼意思,齊眉笑了笑,“二姐不也加了句讓丫鬟些進來,很渴。”
齊英扭過頭不說話了,面部有些僵硬。
氣氛一直好了下去,入夜的時候阮家人還未離開,齊春和齊露惦記着昨日的炮仗,噼裡啪啦的響聲一起小輩們都會捂着耳朵四處亂跑大叫的感覺太痛,兩人去找了季祖母要拿炮仗玩,季祖母側頭問老太太,“姐姐,這兩個小丫頭又要胡鬧。”
“由孩子們去,一年也才胡鬧這一回。”老太太笑容可掬。
齊春齊露得了令,歡呼着讓小廝把炮仗抱過來,小輩們一齊去花園裡點燃了玩。
齊賢手背在後邊,低聲道,“六妹、七妹注意着火,別站進了!”
足足的小大人模樣。
齊眉站在最後邊,她挺怕炮仗的,聲音太響,也不知道會不會濺在身上,這種未知的感覺讓她覺得一點兒都不好玩,但姐妹們那般開心,連阮家三小姐也笑得酒窩都露出來,捂着耳朵跟着齊春齊露四處跑,阮成淵更是高興得蹦蹦跳跳,完全跟個三歲小孩一般。
齊眉便沒掃了大家的興,站在假山旁,能遮住些過分的響聲,但也剛好遮住了她一半的身子。
其實大戶人家的小姐兒喜歡炮仗這玩意,無非不過是壓抑的性子能得到抒發,哪家的小姐都是要規行矩步,唯一能毫無顧忌釋放心情的時刻說起來苦楚,但也是苦中作樂。
阮二少爺嘴角含着溫潤的笑意站在一旁,齊眉不由得往一邊挪了下,這個阮二少爺生得一副好容貌,劍眉星目的卻讓她絲毫好感都無。
前世嫁入阮府,她只要遇上阮二少爺就繞到走,這個人不知道爲何總讓她覺得渾身不。
事與願違,阮二少爺卻偏偏側頭衝她笑了一下,齊眉身子縮了縮,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聽說五姑娘的薄荷桂花糕做得很好吃,夏日的時候吃上一塊能讓人霎時就清涼起來。”阮二少爺的聲音明明很溫潤,卻依舊帶着讓她不的感覺。
“只是雕蟲小技。”齊眉勉強的笑了笑。
阮二少爺進了一步,齊眉忙往後退,看着她明顯要隔出距離的樣子,阮二少爺不由得笑道,“五姑娘這樣的排斥在下,莫不是以爲在下是什麼牛鬼蛇神?也不會吃了你。”
齊眉拳頭都搓了起來,前世因得她身子的緣故,大小慶宴都不曾從閨房裡出來,沒想到阮二少爺從小是這樣的性子,仗着邊上沒有長輩,婆子丫鬟也只照顧着前邊的小姐兒和少爺們無暇顧及,竟然就這樣出言調侃她。
齊眉的臉色微青,“阮二少爺請自重。”說着又往後退了幾步,身影從假山的遮掩裡出來。
“我只是與你說幾句話,有何不可?五姑娘未免也太過小家子氣了些。”阮成書的笑容被月光染得添上幾分邪氣。
齊眉正要發作,忽而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的過來,她都沒有來得及看清,阮成書就被撞倒在地上,形象全無。
“哈哈像個大烏龜!”始作俑者歡的笑着,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拍着掌指着地上的男子笑話。
阮成書看清了人,氣急的站起來,“你這個!”
說着就推了阮成淵一把,齊眉一直在旁邊看着,倒是沒想到阮成淵是腦子不行,但動作倒是,阮成書伸手推他的時候利落的一個閃身,撲通一聲,阮成書落水了。
鬧出的大響動把那邊玩兒的人都驚動過來,婆子們看着掉落在水中的阮家二公子,驚慌得不行,小廝們趕緊拿竹竿過來,幾個婆子匆匆的趕去花廳。
阮成書不諳水性,而且對水有恐懼的心理,池塘的水並不深,他卻驚慌無比的撲騰,幾次都沒抓得住那竹竿。
小廝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看清楚,這池水只及你的膝蓋上一些,壓根淹不死你。”齊英冷冷地道,直接拿了小廝手裡的竹竿伸過去,戳了他幾下,阮成書吃疼,這才清醒過來,拉着竹竿站起來,池水果然只到大腿的位置。
阮大夫人和大太太得了消息趕過來的時候正看到阮成書這幅狼狽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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