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轉身回頭望去,那女子豆蔻年華,眉如遠山含黛,鼻如瓊瑤精雕。烏髮輕挽,朱脣微啓。是位難得的美人兒。
對方也朝舒眉細細打量起來。不過,視線沒在她身上停留多久,就趕忙挪開,朝旁邊的齊峻望了過去。她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朝他們福了一禮:“蘭兒給兩位哥哥請安了。”
見到是她來了,唐志遠別有深意地朝齊峻掃了一眼,然後,出聲跟她打招呼:“你大哥最近在忙什麼?前兩日西苑的角鬥騎射,都沒見到他的身影?”
那女子起身柔聲回道:“大哥的恩師從登州過來,這幾日,他正忙着陪老人家四處遊覽呢!”
齊峻見這裡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客,施施然地走過來,給舒眉和那女子相互作了介紹。
“此位是大嫂孃家的表妹,戶部呂侍郎之女。這位——三嬸的姨甥女,肇慶府海康知縣文大人家裡的妹妹。你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吧?!”
見對方年歲比她要長,舒眉趕忙上前行禮:“舒眉見過呂家姐姐。”
呂若蘭連忙還禮:“聽表姐說,府裡最近來了位嬌客,想不到是妹妹你。”
兩位寒暄了幾句,呂若蘭問起自己來這之前,他們都在聊起什麼。
“沒什麼,我們正提起曦裕先生的近況。”齊峻望着她解釋道。
呂若蘭微微發愣。
齊峻在一旁解釋道:“‘曦裕’是文妹妹父親的字,我跟竟成經常提起的,難道你都忘了?!”
“原來是文妹妹的父親!”呂若蘭一副久仰的表情,沉吟片刻,接着問道,“怎麼?舒妹妹剛到京城,就開始想念親人了?莫不是來北邊,住得不習慣?!”呂若蘭關切地問起此事。
舒眉聽到後,解釋道:“多謝蘭姐姐關心,府裡的衆人對舒兒照顧周到,姐妹對我也很友善,沒什麼不習慣的。”
齊峻瞅見了,扭過頭轉向呂若蘭,說道:“蘭兒你不知道,這些年,文家妹子跟曦裕先生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你們秋蕪詩社不是要招人嗎?正好可邀請她來加入。”
呂若蘭眼睛眨了又眨,跟齊峻解釋道:“四哥何必捨近求遠,詩社不是五妹妹發起的嗎?舒兒妹妹跟姐妹在靜華堂同窗,她們自然會邀請的。”
“這不,你正好在這兒,順口就提起了。去年重陽節,你們開的菊花詩宴,頗有意趣。今年若再開,到時可別忘了叫上我哦!”齊峻臉上漾起他那招牌式的迷人笑容。
呂若蘭聽聞後,撲噗一笑,向齊峻斜睨一眼,嗔道:“這話四哥說得好生奇怪,從小到大,有什麼好事,蘭兒何曾忘記過四哥,什麼不是叫上你一起的?”
“那就好!說起來,你們詩社也該重新招兵買馬了。二妹年底及笄後,恐怕不能參加你們活動了,後年三妹歲數也到了。你們這詩社怕是要關張了。”齊峻語氣中帶着幾分調侃的味道。
“是啊,人越來越少。不知文妹妹在京城,是打算長住呢?還是走親訪友過後,就要趕着回去。姐姐也好跟詩社其他成員說說。”呂若蘭裝作無意間提起。
聽她說到這個,齊峻猛然一驚。他光顧着覺得舒眉好玩了,全然忘了她父母尚在遠方。定然不會在京中長久呆着的,念及此處,他心裡有一絲不捨。
呂若蘭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眼前兩人,真到舒眉有所察覺,朝這邊望過來時,她才急急收回視線。
舒眉沒有想到,會在此等場合,被人提起這問題。再一聯想之前,齊府的流言和太夫人、齊峻的病情。想不讓人多心都難。
她暗自羞惱——幸好此時沒人想起那些事。不然,一時自己還真下不來臺。
她心裡又鬆了一口氣。
或許,齊峻被人嚇成那樣,羞於在人前提起吧?!呂家姑娘也不好去觸了人家的黴頭。
想到這裡,舒眉推辭道:“臨行前,爹爹寫信給姨母,把舒兒託付給了她,說是他隨後就到。我想,明年開春,爹孃就會回京的。舒兒在齊府應該不會長住。蘭姐姐還是莫把我算進去,省得到時,亂了你們詩社的章程。”
呂若蘭一臉不以然地說道:“怎麼會?!舒兒妹妹還不知道吧?!明年開春,宮裡的貴人要爲公主、郡主選伴讀。若文大人回京任職,你也該在待選之列。恐怕到時大家姐妹們,一同經歷訓誡,由專人教導規矩的,大家還是在一處的。”
“又要選?”齊峻失聲叫了起來,扭頭朝旁邊的唐志遠問道,“最近,邊境是不是軍情緊張?”後者朝他無奈地點了點頭。
“咚”的一聲,齊峻一屁股坐到了亭中的石凳上,眸中一片茫然。
舒眉倒是頭次聽說這種事,不禁有些好奇地問道:“外官之女也在這之列嗎?”
“你爹爹若是起復回京,就不算外官了。想來,婕妤娘娘接你們進京時,這事還沒出來,不然,也不會這時候……”呂若蘭瞟了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堂姐原先安排時沒料到這個?舒眉心裡暗忖。她不禁又想起,上回高氏告訴她,齊家大小姐替公主和親之事。
聽到提起爲公主選伴讀的事,齊峻的臉色陰沉下來。他最依賴的大姐,就是當長公主身邊的伴讀時,最後被當成代替人選,送去和親了。
見齊峻臉色不善,呂若蘭心裡暗叫糟糕。一不留神,犯了他的逆鱗。表姐要她配合,將消息傳給那黑丫頭。說是隻要連嚇帶蒙,或許能將人嚇離寧國府,最好從京城回嶺南去。
沒想到她說得太快,忘了若提及此事,也會犯了齊峻的忌諱。
舒眉覺得此時的氛圍,似乎有點怪怪的。她一時找不到原因所在,只得小心留意那兩人的神情。
旁邊的唐志遠見狀,上前打圓場道:“你們怎麼了?進宮陪伴公主是好事,萬一你們不想,可以早早定了親。待嫁女的身份,自然不用再去侍候金枝玉葉。”
“定親”一經提出,在場的一大一小兩名少女,都羞紅了臉頰。
齊峻彷彿才醒悟過來,口裡喃喃自語:“定親?!不錯,這是個好主意,我這說跟母親說去。”
說完,他朝呂若蘭深深望了一眼,心裡十分感激,她讓自己提前收到這一消息。
呂若蘭雙靨緋紅,羞澀地垂下了頭。
舒眉一臉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倆。想起五姑娘曾跟她提到過:若蘭姑娘從小常被她大嫂接進府裡來玩。跟四哥一起長大,是青梅竹馬來的,和她們自家姐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