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齊敬煦的五十大壽,就在下月月初。齊府雖然流言四起,舒眉一行人,此次是以祝壽的名義來的,不便立即離開。她若避嫌提前走了,倒顯得失了禮數。
舒眉跟施嬤嬤商量了一番,又派碧璽詢問過三夫人的意思。最終決定,以昨天早晨學堂裡齊淑嬈的話爲契機,主動跟國公夫人請求。到寺裡頭燒燒香,以表示自己的誠意。
傍晚時分,舒眉一行人剛到鬆影苑的門口時,就見有人正好從裡面走了出來
。
看見是她們來了,高氏停住腳步,眼皮不由跳了兩下。隨即,她臉上就堆起了笑容,向她招呼道:“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文妹妹來了?如今你在荷風苑住得可還習慣?!”
“多謝大嫂子關心,舒兒住得頗爲舒適,讓大嫂子操心了。”舒眉忙上前致謝。
“住得習慣就好,那荷風苑原是大姑奶奶出閣前住過的。自從她遠嫁,母親怕太夫人觸景傷情,特意命人做了修整,當作了客苑。文妹妹千萬別嫌棄……”高氏的眼睛微眯,把她們現在住的水榭介紹了一通。
舒眉不由擡起頭來,好奇地望着高氏,問道:“大姐姐遠嫁到哪裡了?”施嬤嬤在她身後連聲咳嗽。
舒眉頓時意識到失語了,一張小臉羞得通紅。
“哎喲喲,這也不是什麼說不得事兒。八年前瓦剌首領叫什麼帖木兒的,向陛下求娶大楚的宣城公主。結果公主待嫁前得了急病,只得由她的侍讀咱們家的大姑娘頂上。如今當了那位大汗的王妃。外面人都說,咱們的大姑奶奶,是個大福大貴之人,果不其然……”高氏劈里叭拉了說了一堆,聽得舒眉膽戰心驚。
她心想,以齊府的權勢,都保不住嫡親女兒,代人前去和親。這哪裡是什麼富貴,分明是送進牢籠嘛!
望着舒眉驚懼的臉色,高氏將眼底裡寒光一收,滿懷寬慰地笑了笑,說道:“文妹妹安心住下便是,這往後啊,妹妹定然也會有個富貴前程的。”說完,像替對方高興似地,高氏拉起了舒眉的手,跟她像閒話家常似的聊起一些往事。
接着,她滿眼堆笑地說道:“以後,奴才們有什麼伺候不周到的地方,你儘管跟我說說,嫂嫂自會有法子去收拾她們。”
舒眉斂起懼色,連連向她道謝,對方含笑地應了。
高氏也沒多作耽擱,朝着後面跟的施嬤嬤和碧璽,別有深意地掃了一眼後,對身邊的婆子又囑咐了幾句,就領着一羣人離開了。
恭首送走她後,舒眉帶着人進了鬆影苑的廳堂。鄭夫人坐在那兒,聽着她房裡的婆子,彙報着什麼。
見舒眉進來給她行禮請安,鄭氏笑了笑,讓旁邊的蔡嬤嬤扶起了她。
“來了?!”鄭氏伸出手來招呼她,“這兩天府裡鬧得人仰馬翻的,沒來得及照顧你。今天到學堂裡,跟姐妹們相處還好吧?”
說完這句,她讓屋裡的丫鬟,替舒眉搬來圓墩子。只是眼底的笑意,沒昨天那樣自然。
一路行來,舒眉早發現齊府的下人,三五成羣的,躲着她們在討論什麼。結合上午在學堂的風波,她心裡隱約明白,定是這兩天出的事情,讓人對她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舒眉也不推辭,跟着坐了下來,向國公夫人道出此次前來的目的:“……舒兒想着,嬈兒妹妹說的有理,正想跟您請示一番。到京裡的名剎古寺燒燒香,順道替太夫人和四表哥祈祈福。”
本來,鄭氏聽到女兒的言語,心裡有幾分不安。加之剛纔媳婦高氏,在她跟前彙報的事——說是黎醫正也請過來看過了,就是查不出太夫人和峻兒病情不見好轉的原因
。提議請欽天監的人來府裡看看。
鄭氏心裡有幾分意動。這小丫頭如今自己提出要外出上香。正好讓她借坡下驢。趁着她們不在府時,讓監正來勘探一番。
省得到時傷了小姑娘的自尊,和婕妤娘娘的體面。三弟妹那邊也好有個交待。
想到這裡,鄭氏擡起頭來,拍了拍舒眉放在膝蓋的小手,慈愛地說道:“家裡的事多,伯母也走不開身。這樣也好,你出去散散心。要不,問問你的姨母,讓她帶着你一起去!到時,我把身邊的馮媽媽派給你們,由她安排車馬和護衛,倒也方便。”
“明日早去早回,法源寺的頭炷香可不好搶。”鄭氏又追了一句。
舒眉連忙謝恩,應承道:“夫人請放心,這個舒兒自當知曉。”
她又陪着鄭氏拉了一會兒的家常,就起身告辭離了鬆影苑。
望着舒眉離去的背影,鄭氏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
第二日,施氏帶着舒眉,一同去了城南的法源寺。而齊府裡面,由高氏張羅,安排了人來看風水。道長還未離去,外院的人一聲稟報:“國公爺回府了……”
聽到丈夫終於回來了,鄭氏喜出望外,忙囑咐派人招呼好監正大人,一面囑咐丫鬟,替她收拾一番後,帶着兒媳和女兒到二門處,去把丈夫迎接進來。
齊敬煦剛一進門,就聽說母親和兒子都病了,忙不迭地進了內院。
剛踏進垂花門口,就跟正要告辭離開的常監正,撞了一個正着。
寧國公臉上頓時陰沉下來,望着候在一旁的妻子,用眼神詢問是怎麼一回事兒。
鄭氏朝兒媳高氏使了個跟色,後者心領神會,讓人帶着監正跟齊敬煦打了招呼後,就匆匆離開了。
探完病榻上的母親,寧國公一張黑臉陰沉得可怕,鄭氏小心翼翼陪侍在一旁。
將從人打發下去後,齊敬煦朝妻子質問:“怎麼回事兒?!母親到底得了什麼病?怎麼還不見好?!”
鄭氏將舒眉進門後,府中發生的一系列變故,解釋給了國公爺聽。
“婦孺之見!你知她落水是怎麼一回事兒嗎?!其中一名護衛至今生死未明。若不是怕嚇着你們,莫管事沒講出來。恐怕到現在你們都矇在鼓裡。”接着,寧國公將僕從快馬加鞭,趕到半道上告訴他的事情,說與了妻子聽。
“那會是誰幹的?可是,她們進府後,確實又發生了不少怪事,這又當如何解釋?”鄭氏終於弄懂丈夫的意思,不由提出這樣的疑問。
“怪事?!這些年來,咱們府裡的怪事還少嗎?屹兒至今沒有個子嗣,嫺兒突然代人和親……早在十年前,這因就種下了,咱們只能自食其果……”老國爺一臉悲愴的表情。
這番話把鄭氏聽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