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已過,宮內諸位嬪妃都帶着宮人朝長慶殿走去,今日是臘八節,卻似過年一般熱鬧,宮裡衆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喜悅,心裡美滋滋的。
顧洛桀一下朝便去了長慶殿,他差人來喚我時,我才攜着翠煙凌染出了殿門,原本在榻上午睡的白狐,聽見門板的響動聲,從榻上一躍而下,追着我的步伐,在我的身邊跟着。
宮道上的積雪均已被掃到了兩側,整個路面很是乾淨,沒有一點冰雪,喉中好似被什麼硬物咯着一般,一陣寒風吹來,竟讓我一時喘不過氣來,在長舒了幾口粗氣之後,才感覺稍稍好了一些。
一道柔和的光線打在我的臉上,我微微擡頭,只見那天上的陽光在迷茫雲霧中緩緩伸展開來,顯得那麼寧靜淡遠。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繞了多少了個彎,我纔來到那金漆的牌匾下,正侯在門口等着進膳的太監見我來了,都衝我頷了頷首,繼而讓開了路,讓我先進殿中。
長慶殿內很嘈雜,爲舞姬們伴舞的樂聲,嬪妃們的談笑聲,酒杯的碰撞聲,全都彙集在一起,我輕皺了皺眉頭,待樂聲停了,舞姬悉數退到了兩側,我才走到殿中央,朝着上座叩拜道:“臣妾見過皇上,臣妾來晚了,還請皇上恕罪。”
顧洛桀輕笑着道:“愛妃免禮,不晚不晚,這時辰剛好,愛妃今日這打扮很漂亮。”
我垂下頭,低聲說道:“皇上過譽了,臣妾惶恐。”
顧洛桀此言一出,殿中衆人的目光,隨即便紛紛朝我投擲過來,看的我有些不自在。
立與環肥燕瘦的美人之中,窈窕曼妙,膚白如瓷,面似桃花帶露,指若春蔥凝脣,三千青絲綰成縷鹿髻,露出光潔的額頭,用幾顆紅寶石裝飾的鏈子輕貼額頭,緩緩流動着妖豔的光茫。麗質天成,明豔不可方物。
外罩着一件白色狐裘,內穿一襲紅霞紫繡遊鱗拖地長裙,裙上用細如胎髮的金絲繡成只只蝴蝶翩然嬉戲,刺繡處綴上數顆雞血石,與金絲線相映生輝,妙不可言。一雙如蔥玉手輕撫着鬢間髮簪的樣子,戴着空雕花鑲嵌琺琅絳紫護甲,絲絲縷縷雕着牡丹,極細緻迷離的眼神,讓人迷了眼。
顧洛桀還未叫我入座,腳邊的白狐便快步跑到了顧洛桀的身邊,躍到他的膝上,開始用身子蹭起他來,顧洛桀見此脣角不由得浮上淺淺的笑意,遂而,喚我入座,就坐在他身邊。
我眉眼含笑,走到顧洛桀身邊,脫下狐裘剛坐定,耳邊便傳來了楚嬪的聲音,她玉手掩着脣畔,嬌笑道:“貴妃娘娘來晚了,可要罰酒一杯哦,雖說今個兒是臘八節,要吃臘八粥的,但是偶爾喝點小酒,增進下咱們後宮姐妹之間的友誼,也不是不可以,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啊,娘娘?”
“我們娘娘不能......”
翠煙的話還未說完,我便伸出手擋在了她的身前,打斷了她的話,我垂眸淺笑着說:“楚嬪妹妹說的在理,本宮來遲了,是該自罰一杯,待本宮伺候皇上用完粥之後,在慢慢與妹妹小酌可好?”
顧洛桀聞言,擡手握住我的手背,柔聲道:“愛妃的酒量
不好,待會喝一兩杯就行了,別喝太多了。”
我點了點了頭,接而不動聲色的擡眸,對楚嬪投去一個溫婉的笑容,楚嬪扯了扯嘴角對我還以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隨後便垂下了頭,喝着粥。
御膳房的宮女太監們,涌進殿內,源源不斷的往殿內送着膳食,我拿起粥勺,想從粥盆裡舀出一碗粥遞給顧洛桀,可是這右手帶着護甲卻礙事的很。顧洛桀見此,用那溫厚的手掌抓住我的手,一勺勺的將那濃稠的粥舀進了碗中,他的手剛移開,我便雙手端着粥碗奉給他,顧洛桀朝我笑了笑,接而埋首喝了起來。
“貴妃娘娘與皇上還真是恩愛有佳呢,嬪妾看得好生羨慕啊。”顧嬪吃下一口粥,嫣然笑着說道。
“顧姐姐此話差異,應該說皇上與貴妃娘娘如膠似漆纔對,恩愛那個詞語,是指夫妻之間的感情深慕,顧姐姐你這麼說,莫不是在暗諷貴妃娘娘麼?”楊青素緩緩飲着粥,漫不經心的說道。
顧嬪聽此,氣不打一處來,剛想發作,卻被雲妃攔了下來,雲妃長嘆道:“楊貴人這麼說就不對了,顧嬪與貴妃娘娘一向交好,是不會說那些暗藏玄機的話的,倒是楊貴人你緊扣字眼,本宮看,你的心思才更讓人在意呢。”
顧嬪嘴雖利,但是有時候說話並不經過大腦思考,所以常常會說出些不合時宜的話來,可雲妃不同,無論何時何地,她都穩的很,就算遇到了什麼事,也能鎮定自若,對於旁人的有意挑撥,她也能臨危不亂的給及還擊,她真是越來越聰明瞭。
“好好的一個粥宴,怎得變成你們說三道四的茶會了?”顧洛桀用拿起桌上的帕子抹了抹嘴,面上怒氣微現,神色不悅的道。
座上衆人見此,都埋地了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楊貴人也抿緊了脣畔,臉色陰鬱的很是難看,她似是沒料想到,顧洛桀會站出來制止這個話題,所以這臉色纔會這般難看。
顧洛桀飲了口茶,緩緩地說:“今日是臘八節,剛好你們又都在這裡,朕正藉此機,宣佈一項旨意。”
顧洛桀此話一出,座上的嬪妃紛紛擡起頭來,目不轉睛的看着他,靜待着他將要下達的旨意。
只聽一陣悉嗦聲,祿喜甩了甩手中的拂塵,走到顧洛桀身邊立下,清了清嗓子說:“貴人楊氏聰慧敏捷,靜容婉柔,晉爲嬪,貴人歐氏,雍和粹純,莊仁端和,晉爲正一品淑妃,嬪位顧氏,溫柔賢惠,深得朕心,晉爲正二品妃,正二品雲氏晉爲正一品德妃,從旁協助貴妃娘娘共理六宮事,欽此。
這突入其來的冊封旨意,着實讓我心驚,其他人還好,只是這平日裡生性淡漠的歐貴人,怎得會搖身一變,位居四妃之中?連跨了兩級,連正二品妃都沒封,便直接跳進了正一品四妃之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朝坐下望去,只見衆人臉上盡是詫異不解之色,得以晉封的嬪妃們,正從坐後走出,跪在地上叩謝着顧洛桀,我的視線落在了歐貴人身上,只見她微微頷首,脣角輕揚,露出了一個極盡溫柔的笑容,我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轉眸便見顧洛桀也是一臉的笑意。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們相對的目光,手中的湯匙從指尖滑落跌在了地上,喉中突然有些乾澀,胃裡似是有什麼涌動一般。我靠在桌上緊捂着胸口,原本在桌上放置的果盤餐食,悉數被我推到了地下,碗碟撞擊在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衆人循聲看來,赫然見我神色痛苦地依靠在桌上。
翠煙與凌染見此,趕忙將我扶起,輕拍着我的脊背爲我順着氣,雲妃輕喚了我一聲,繼而也急慌慌的提着裙襬,來到我身側,一臉擔憂的看着我。
原本安靜的長慶殿,一時變得混亂起來,顧洛桀這纔回過神來,湊近我身邊,輕聲詢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哪裡難受?”
我搖了搖頭,正欲說些什麼,齒間卻隱泛酸意,我抑制不住喉間即將涌出的東西,遂而推開擋在身前的人羣,轉而俯身乾嘔起來。
我皺緊了眉頭,扶着自己的脖頸,額角泛着冷汗,胃裡更似痙攣般的疼痛着,雲妃見此狀,嬌聲喝道:“都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取些水來!”
顧洛桀陰着一張臉,喚來祿喜,沉聲說道:“去太醫院請太醫來,然後再去把御膳房的總管找來,朕倒要問問,他在這粥裡放了什麼好東西,讓朕的愛妃如此痛苦!”
我伏在桌邊,乾嘔不止,胃裡的痛感讓我覺得自己都快要死掉了,一陣熟悉的香味竄進鼻間,身子隨之被攬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我倚在那人的胸膛上,大喘着氣,渾身像失了力氣一般,提不起一絲精神。
“來喝點水緩緩。”顧洛桀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的聲音是那麼的平緩柔和,在那其間又夾雜着些許擔憂之意。
我皺緊了眉頭,扶着額角,晃了晃腦袋,就在這時,祿喜拽着太醫院的院判原文才趕來了,原文才先是向顧洛桀行了個禮,隨後便放下藥箱,爲我把脈。
身周衆人都一臉焦急的看着,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翠煙見那原文才一直不說話,隨即言辭急切的問道:“太醫您倒是說啊,我家娘娘怎麼樣了?”
原文才嘆了口氣,朝後退了一步,雙膝跪地,笑道:“恭喜皇上,貴妃娘娘已有一月的身孕了。”
原文才此話一出,除了圍在我身邊的人之外,其餘站在長慶殿中的衆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我更是覺得訝異。
我懷孕了?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會懷孕?我一直以爲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服用了那些避孕的湯藥,如今卻有了身孕,難不成顧洛桀並未吩咐太醫院的人對我下藥麼?
我艱難地擡眸,神色疑惑的看向顧洛桀,只見他眸中隱露欣喜之色,神情激動異常,他緊緊抱住我,嘆道:“朕終於有孩子了,愛妃你懷了朕的第一個孩子,來人,傳朕的旨意,晉馨貴妃爲皇貴妃,宮中所有人等都要小心伺候,若是出了差池,殺無赦!”
祿喜朝我道了聲恭喜之後,便急匆匆的趕去傳旨了,顧洛桀的手扶上我的小腹,動作輕柔地摩擦着,他用下巴抵着我的頭,幽幽的說:“這是朕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元國第一位皇子,待他出生了,朕就立你爲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