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子傑第二天才知道孤兒院攆方安歌走的事情。早晨他去喊方安歌吃早飯，發現他宿舍門沒關，牀上蒙了被單，一看就是昨晚沒回來睡。甚至沒打算再繼續睡，要不然不用蒙被單遮塵。
在學校找到方安歌，方安歌笑着跟他說，沒事。中午沒人的時候還把黨子傑領到他的新居室參觀了一番。黨子傑沒說什麼。
週末跟張千里約好聚一聚，方安歌原本不想讓黨子傑去，臨近高考，每一分鐘都是刺刀見紅，你不把別人殺了，別人就會把你殺了，一分之差，命運迥異。黨子傑說沒事，不喝就行。張千裡要在外面請客，方安歌沒答應，外面吃最少得五百，沒必要。一張洗浴中心套票一百五十塊，他和黨子傑加起來才三百，還包洗澡搓背看電影，免費自助餐，自己人不講究。
方安歌和黨子傑先去美美的泡個澡。張千裡白班，七點下班，到時候再過來相聚。
“大富豪”洗浴中心名字忒俗，但裝飾風格卻是典型的文藝範，總體分爲兩股風，羅斯原木風與扶桑大和風。商國有三大中心，燕京政治中心，滬市經濟中心，東北洗浴中心，“大富豪”洗浴中心秉承東北洗浴文化，將洗浴文化氣氛演繹到淋漓盡致。原木區的套票是一百五，扶桑區的套票是八百八十八。區別主要在於，原木區看電影是放映廳，扶桑區是設備高端的影音室，服務檔次自然也區別很大，餐飲方面，原木區是自助餐，硬菜比較多，扶桑區也是自助餐，以扶桑菜爲主打，海鮮多一些。游泳池兩邊都有，豪華程度不同。電子遊戲廳和兒童遊樂廳是共用。扶桑區那邊文化氣息較濃，設有紙質圖書館，如果你喜歡某一本書，可以當場給你印一本，價格比書價翻倍。
最主要的區別是扶桑區有文化沙龍講座，每個星期六或星期天會有知名學者前來講座，今天的講師是省內知名學者錢教授，講題是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這還算是通俗的講座，下面坐的也都是通俗的人。年前有扶桑大僧來此講經，盛況空前，那場面，鐵山有頭有臉的大和族人才有資格購票。
“大富豪”洗浴中心總面積五千平米，聽着很大，若跟那些動輒幾萬平的溫泉洗浴相比差距就很明顯，壓根不是一個量級。但它的經營思維也很獨特，俗要極致，雅要極致。裝修並不追求奢華，甚至有些簡樸，原木區自不用說，野蠻時代甚至不需要商國瓷器點綴，扶桑區浮世繪風格主格調也沒花幾個錢，畫作大多出自鐵山扶桑移民中窮X藝術家。有的人甚至表示不要工錢，感謝“大富豪”給予他們這樣宣傳本民族文化的機會。所謂夢迴故鄉，我心憂傷。
只有文化才能代表雅的極致。這個理解是相當到位的。有文化氣息，最大的好處是什麼？當然是省錢。“大富豪”不跟同行比裝修，而是比文化，就這一點來說，總裁齊日天是個高人。
十年如一日，每週請省內知名學者講學，每月請國外知名學者講學。這個成本不低，星期六星期天門票價格自是不菲。讓人欽佩的不是價格貴賤，而是這份組織能力，無論國內還是國外知名學者能請到大澡堂子來都不容易。
不過原木區也有二人轉和德祥社相聲，文化比較方面，澡堂子裡的兩個區域扯平了。莎士比亞十四行詩未必有二人轉精彩。
搓泥的時候，穿黑色齊膝水靴大爺眼尖，先挑了白皙的黨子傑。旁邊傻大個慢了一步，只好接待方安歌，把方安歌搓的嗷嗷叫，傻大個不樂意了，提出意見，“你要再這麼喊我就歇歇了啊，忒影響我形象，再說搓你一個頂仨。”
搓完衝淨，倆人躺休息室牀上喝免費茶水。張千裡過來，領黨子傑去扶桑區圖書館，他是領班，這點特權可以使用。方安歌去電玩廳。這段時間沒怎麼接觸遊戲，想看看現在流行玩什麼。他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需要事先考察市場。
電玩遊戲基本上實現了智能虛擬化、元宇宙，但也有一些2.5D和3D遊戲，與緬懷古老無關，傳統遊戲設計精彩還是有人會玩。
“大富豪”洗浴中心遊戲廳在鐵山市很有名氣。洗浴中心養了一個半職業俱樂部，經常參加國內比賽，成績不大名氣大，因爲參賽選手全是漂亮小姐姐，這就有十足的廣告效應，輸了得到的都是鼓勵，惋惜，加油，偶爾贏一場，輿論鋪天蓋地叫好。幾個主力現在都混成網紅，每天發視頻講解遊戲，順便推銷馬寶店商品，俱樂部那點補貼她們看不上眼，關鍵是平臺好，捨不得單飛。
“大富豪”遊戲俱樂部訓練室就設在遊戲廳內，用玻璃牆與遊樂區隔離開。玻璃牆外站滿粉絲，透過玻璃看她們訓練比賽。職業選手訓練其實是非常枯燥的，幸虧玻璃外面有觀衆鼓勵，小姑娘們個個化妝精緻，神采奕奕，一顰一笑都符合視頻錄製標準。
方安歌在人羣后面踮起腳尖往裡面看看，沒有看到小沫，那是他喜歡的女選手。可惜水平一般，參加比賽的機會不多。他又去遊戲廳溜達，走走停停，十臺電腦有八臺在玩《攻城拔寨》，這是一款企鵝出的全息立體MOBA競技遊戲，一脈繼承了幾十年前的《英雄聯盟》，無非是披上高科技外衣。企鵝就這點好，做什麼都穩，一直在模仿，很快就超越，穿別人的鞋，讓別人無路可走。
《攻城拔寨》有兩個版本，一個是MMA版，全息AI加持下，參賽選手控制的不是鍵盤，而是虛擬化的自己，普通玩家只有仰望，這可是格鬥好手的舞臺。另一個版本是6D遊戲引擎+半MMA混合模式，參賽選手可以使用鍵盤鼠標，必要時也可以通過人機系統直接以身替代比賽中的英雄，這個難度不亞於MMA版。國內比賽中，有些高端俱樂部隊會採用四個鍵盤一個真人戰術，其中能夠充當真人角色的選手，往往是二級或者三級基因優化者，激發天賦也是以格鬥係爲主，戰鬥力驚人。
真人選手的優勢是格鬥中更具有欺騙性，而遊戲中的英雄角色動作頻率是固定的，欺騙性動作及打擊威力依靠選手的鍵盤操作。譬如同樣是一個直拳，操作鍵盤想模擬真人動作需要多個操作來完成，一是直拳指向，二是出拳角度，三是出拳力量，不管怎麼說都有時滯，但操作完全放給AI，又容易被對方摸清套路，打斷施法或招數，畢竟真人選手只需要直接出拳，理論上講速度更快。當然水平差一點的選手是無法與AI抗衡的，只會被虐的滿地找牙。
在沒有迷瞪前，或者更前，方安歌對《摧城拔寨》有過相當深入的瞭解，不是遊戲技巧方面，而是對遊戲引擎，程序反編譯等方面進行研究，提取到了部分遊戲源代碼。對於從小就掌握黑客技能的他來說，如果不是因爲有案底，完全可以申請加入白客特種部隊。白客與黑客其實是一個性質，好比一把菜刀，你能用來切菜，也能用來殺人，技術也是如此。
方安歌的內心深處，還是喜歡高科技犯罪，如果真要犯罪的話。暴力犯罪處於食物鏈底層，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如何選擇。至於說他爲孤兒院的孩子出頭打架，談不上犯罪，在他看來，那只是正當防衛。
十八至二十五歲是第一次基因優化的最佳年齡，如果基因優化成功，哪怕是最普通的天賦被激發，也會成爲第一序列公民。這並非法律的不平等，嚴格說來，這是兩個不同物種間的客觀階級差。如果沒有社會系統性的優惠政策，這些人選擇移民比例會上升到一個驚人程度。即便國家禁止他們移民，總不能控制他們去境外旅遊，出去以後他們就不可能再回來。
方安歌的想法很簡單，給自己做一次基因優化，給黨子傑做一次基因優化，張千裡也得有，如果還有餘錢，黨宜嘉也得做一次，不，黨宜嘉必須有。
算下來最少要四百萬商國幣。
能不能成功是另一碼事。
成功是命，不成功也是命。
其中黨子傑排在他設想的第一序位。如果黨子傑能夠激發天賦，普通天賦高考會加50分，特殊天賦最高能加200分，各大學的招收標準不同，總的來說是在這個範圍內錄取。富裕人家的孩子當然有更多的可能通過基因優化，普通家庭也會考慮貸款，因爲你不做基因優化，別人家孩子做了，學習成績相差不大，50分這個差距就很嚇人，200分的話，完全抹平清北錄取線與三本大學錄取線之間的差距；倘若激發特殊天賦，有些大學甚至不看你的高考分數直接特招。
黨子傑的理想是做醫生。孤兒院的孩子考大學，大多會選擇軍校和師範學校，這兩類學校包吃包住，學雜費免，加上小額助學貸款，就能度過大學時期。其他學科的話，能否激發天賦很關鍵，大多數學校會給基因優化者予以獎學金，特殊天賦肯定是全額獎學金。
儘管現在的醫學發展已經進入機械醫療時代，很多手術是由醫療機器人來完成，但是在醫學高端領域，人才依舊十分短缺，淘汰的只是普通醫生。黨子傑選擇醫生這個行當方安歌是贊成的，他認爲黨子傑以後走入高端人才行列是理所應當，年薪百萬是最起碼的標準。
黨子傑現在的學習成績能穩居年級第一，可放在全市則缺乏競爭力，因爲很多孩子同樣學習刻苦，並且其中有人通過了基因優化。
方安歌接犯罪集團的活，想黑入公安內網，也是衝着錢去。他的人生可以無所謂，但黨子傑需要一個更好明天。在內心深處，他把子傑當成自己的親弟弟。
現在問題是，怎麼在高考前不到四個月的時間裡，賺夠一百萬。方安歌站在一個玩遊戲小胖子背後，陷入深深的沉思。
小胖子在打排位，被對手完虐。其實他技術不算差，可惜隊友都姓豬。下一場再不贏，不要說升級，鐵鐵的降等級。
玩遊戲挺忌諱別人站你背後，必然會產生各種心理壓力嘛。輸了遊戲，小胖子氣不打一處來，扭頭直接衝方安歌罵道，“看呢麻的X。”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
方安歌沒有計較對方的冒犯，很牛氣地用下巴指了指小胖子，“你下來，我給你來盤表演賽。”
“你特麼誰啊你？”
“俱樂部的教練，夠不夠資格？”
小胖子一聽，唉呀訝，我艹，再艹，開心，愉悅，不知所措。
“趕緊滾下來，去買兩瓶飲料，再買包華子。”
煙叼上，飲料喝上，馬上要開局，方安歌開始攆人，這時候他背後站了一圈人，聽說俱樂部教練親自下場，大家都想觀摩。
“你們都圍着，讓我怎麼發揮？你，帶着他們都離遠點，一個都不許過來，你也不許過來！”
小胖子帶着大夥離開，坐的遠遠的，在別的電腦上玩遊戲。等下可以看遊戲錄像嘛，現在可不能打擾教練啊。
毫無懸念地，小胖子跌到青銅。方安歌揣起煙，拿了一瓶沒喝的飲料，趁小胖子不注意，迅速逃離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