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夢 六

天空除了道道密密的細雨,還有不間斷轟鳴的雷聲,一道道閃電撕裂了黝黑的蒼穹,一顆顆雨點珍珠般閃着銀光,然後就變成了一片銀色的光幕,籠罩了黑暗的土地。在沒有閃電的時候,天地間更加黑暗。

雙人四足踩踏着腳下的泥濘之路,時不時飛濺起大片的泥汁。

陳糖糖依舊抓着他的手臂,嘴巴呈O型張開着,只是小刃現在已經聽不到白光籠罩他們之前的她發出的尖叫聲。

小刃試圖帶着糖糖停下來,驚異的發現他雖然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肢體運動,大腦向它們發送的指令卻無法被執行。他和糖糖都無法停下來。

他想要回頭安慰一下陳糖糖讓她不要害怕,嘴巴張開,每一個字的音節都準確的透過喉嚨衝出來,但是卻泥牛入海般消散在空氣中,他沒有聽到自己發出哪怕一點點聲音,詭異得就像他只是在表演一個可笑的啞劇。

小刃感覺額頭上因爲恐慌冒出了細密的冷汗,於是再次向自己的右手下達了一個擡手擦汗的指令,然而身體依舊沒有反應,他倆就像是兩隻爬行在莫比烏斯環的可笑螞蟻,依舊在機械的行進着。

可以聽到雷聲,可以看到閃電,可以感受到肢體,但是無法發出聲音,明明有清醒地意識,卻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

小刃一時間反而不知自己失去的是什麼,只感覺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個被淘空的虛弱的軀殼,又彷彿變成了一個被操控的提線木偶。

除了恐懼,他莫名的又感覺到了悲哀,猶如一個從小一直在與世隔絕的鄉村生活的孩子突然在某段時間和一個城市裡的孩子互換了身份,看到了新的世界,感受到了城市的繁華,知曉了人與人的不同,感受到了作爲一個同樣的生命原來生活的方式可以如此的多元化,在開拓了眼界與學習到了更多的智慧後,歡呼雀躍,興奮地認爲自己終於也屬於這種生活,然而突然一切都變回了之前的樣子,鄉村生活的孩子依舊回到了原來的身份,他突然厭倦甚至是厭惡改變之前他所認知的生活。美麗的事物往往就如曇花一現即逝,誰若想勉強保留它,換來的往往只有痛苦和不幸。

這種得到巔峰又跌落懸崖的悲哀是什麼?? 如果不曾感受光明,那我可以一直忍受黑暗~!~!~!

有時一個人活着並不是爲了享受歡樂,而是爲了忍受痛苦,因爲活着也只是種責任誰也不能逃避。

腳下泥濘的道路路彷彿無限遙遠,遙遠到沒有盡頭。而他倆行走的過程長得彷彿像是一個無解的惡性循環。

細雨在慢慢的揮灑中漸漸變得稀疏,雷電逞威過後猶如感受到了無敵的寂寞一般也漸漸消散了。

除了腳下的泥濘依舊,細雨,響雷,閃電慢慢的消失了。

孤寂像一隻巨掌壓着他們,小刃覺得自己被越壓越小,就快縮到這個世界看不到的一個小角落去了。

最初的恐懼情緒在不斷重複的機械化運動中慢慢地被淡化了,肢體無法自控,他感覺自己以往從未有過此刻清醒,他的意識從未像現在一樣如此敏銳。

在某一個瞬間,小刃敏銳的感覺到心裡似乎有一種埋藏了幾個世紀的奇異情緒涌上了心頭,他能夠清晰地聽到陳糖糖的呼吸和心跳,然而等他靜下心來仔細沉浸其中,想要準確把握住這莫名的心悸感受時,這種奇特的感覺卻隨之消失了,他莫名的感到一種遺憾與惱怒,只是很快他就拋卻了這種遺憾。眼前出現了他從未見過的景象。灰雲漸漸散去,天空慢慢變得湛藍晴朗,有微風吹起,最初在天幕之中只有淡淡的幾朵白色雲彩,接着柔暖白皙的雲彩越來越多,就快佈滿整個天空,在雲彩的中央浮現出幾座雪山,很險峻的那種,像天神之劍,像地球的長牙,在藍天的背景上,銀亮銀亮的,十分耀眼……,在雪山的前方,有一片廣闊的湖泊,水是比天空更深的那種藍。小刃恍惚間覺得沿着腳下這條路一直到盡頭就能走進自己的夢想:遠方的雪山、面前的湖泊、湖邊的草原和森林,特別是這裡的純淨,是他以前不敢想象的,一切像是剛從童話中搬出來一樣,清新的空氣有淡淡的甜味,連太陽都似乎小心翼翼,把它光芒中最柔和最美麗的一部分撒向這裡。

有頭腦的女孩子,已越來越少了。而且,有些人就算有頭腦:卻偏偏懶得去用它,她們總認爲只要有張漂亮的臉就夠了。

陳糖糖此刻卻是異常的冷靜,她無可奈何地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依舊緊緊的抓着小刃的手臂。

星光本是溫柔的,夜本來也是溫柔的,但如果四周靜謐非常,整個空間只能聽到自己不斷重複的踩踏着泥濘的腳步聲,這種聲音會讓人覺得天地間立刻充滿着種殘酷詭秘之意。

和小刃一樣,當發現意識無法控制肢體,她也從未停止過思考與感受。

就在小刃沉浸在面前令人着迷的景象時,陳糖糖正憑藉自己過人的第六感確認着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在暫時把周圍出現的一切事物隔絕在感官之外後,她的大腦在精神高度集中運轉着,眼前的一切無論是真實的發生還是意識的迷霧,假如存在着一個巨大的陰謀,那麼操作這件事情的這個人一定是極其謹慎細緻,有很可怕的耐性與敏銳的觀察力,這種人很少犯錯,就象是一個冷淡而貞節的處女,永遠不給任何人一次侵犯他的機會。

"你要打擊一個人,若不能把握第一個機會,就只有等到最後對方已鬆懈時,只不過要等那麼長久簡直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不會有絕對,這個彷彿會無限循環的狀態總會有結束的時候。

什麼事都容易,等卻不容易,可是,只要能等,機會遲早總會來的:處女總有做母親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