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者 六

晨霧裊繞,被漸漸亮起來的陽光照射出一團一團黃暈。

珍珠羅的紗窗高高支起,風中帶着初開荷葉的清香。

四面荷塘,一碧如洗,九曲橋欄卻是鮮紅的。橋欄的盡頭,有一幢外觀豪華氣派的小樓,小樓四角立着漢白玉的柱子,四周的牆壁全是白色石磚雕砌而成,黃金雕成的蘭花在白石之間妖豔的綻放,青色的紗簾隨風而漾,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

有個高大的身影揹着手立在一樓的大廳牆邊,牆上掛着一幅畫,畫面上是一隻臃腫懶散的肥豬,它長得像小豬佩奇一樣身上渲染着粉色,那張胖臉上有兩輪彎月一樣的細眼睛,短而蠢萌的鼻子略往上翻,然後它還咧着笑臉衝着你笑……

田大光的頭看來就像是個剝光了的雞蛋,連一根毛都沒有。只可借他的臉卻太不光了,每邊臉上都至少有二三十顆黑麻子,比風乾了的桔子皮還麻得厲害。高大魁偉的人看來總特別顯得氣勢凌人,虎虎有威。站在那裡腰桿仍然筆直,眼睛仍然有光,鬍子雖然留得不太長,卻很濃﹑很黑。他身上穿的衣服當然也剪裁合身,料子高貴,你就算不知道他是房子的主人,也絕不會將他看成個無名小卒。

晨霧的黃暈消散,有兩個身影從霧中由遠及近的走出來,是保安部--珠光寶氣閣的暴雪和一根筋。

世上已經很少有什麼事能讓“暴雪”從他那張寬大而舒服的太師椅上站起來。

田大光明白可能有些事情已經失控了。

小樓的門從裡面拉開了,暴雪踱步而入,一根筋站在門外看着池塘裡的荷花。靜靜的領略着這種豪富人家特有的空闊和芬芳。

“好幾個月了,陳糖糖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暴雪的喃喃自語聽起來很沉重,那音調像是不斷地往幽暗的海底下沉。

“陳糖糖沒有回來的那天,那副畫已經進不去了,而後正是胖子再也沒有和我們聯繫的時候。”

田大光聲音低沉而有力,說話時緩慢而溫和,他說話的時候,希望每個人都能很注意的聽,而且都能聽得很清楚。 這正表示他是個很有自信、很有判斷力的人,無論做什麼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則,他雖然很驕傲,卻不想別人認爲他驕傲。

“這個宇宙(乃至整個無限多元宇宙)中的每一個生靈、每一個細胞、每一個原子、乃至量子層面,時間都是從過去流向未來,正常的時間流逝理應如此。而這種時停,則是在被影響者的時間軸上,額外插入一段獨立的特殊時間流,並在影響結束後將結果帶回正常的時間流中來。在特殊時間流中,可以認爲世界相對於被影響者絕對靜止。而且,因爲並沒有真正影響世界的時間流逝,理論上來說,這種時停的影響範圍是無限廣闊、無法免疫、絕無例外的。”

“ 當時陳糖糖帶回那副畫的時候,我一度以爲我們終於掌握了額外的獨立時間。”

暴雪擡起頭,用略有些緊張的腔調說:“武帝那邊傳來要求,讓我們準備九月賭局的資金”

“照他說的做,把他要的都給他!”田大光毫不猶豫地回答。

“不等一等嗎?也許還有奇蹟會發生,萬一那畫又能進去了呢?”

“ 我對“奇蹟”這兩個字早已經產生了抵抗,因爲這是發生好事時所使用的字眼。你覺得現在我們遇見的狀況算是好事麼?”

暴雪搖着頭,A城這個忽然崛起的武帝,早已讓各路勢力嚐盡苦頭,識時務者爲俊傑,在對方最強勢的巔峰時刻,又會有誰真正的去觸犯對方的黴頭。

“那還等陳糖糖回來嗎?畢竟她除了帶回了那副畫,還有那樣特殊的天賦”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不可代替的。”

田大光搖了搖頭,忽然舉起雙手拍了拍掌。

門打開了,一名年輕女子走了進來,看起來不到二十歲。頭髮很長,但個子並不高,穿了一件格子襯衫,牛仔裙下露出的雙腿很細,眼尾微微上揚,她皮膚晶瑩剔透,一雙長長的大眼睛發出妖豔的光芒,令人聯想到貓

太陽已經升起,把窗簾照得很亮,使她看上去像是映在窗簾上的一個曼妙的剪影。就像一部老黑白電影裡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