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三弟,我最後叫你一次三弟。”葉武看着葉衝的眼睛說道,“你就真的甘心當徐半匣給葉文養的一條狗嗎?”
“啊,誰說不是呢?”葉衝回答得很迅速,沒有絲毫留給自己的餘地,彷彿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都這樣的想法,並且都一直把這樣的信念貫徹下去。
“呵,正是可憐啊,爲了一些所謂的施捨,就將自己的一切交了出去。”葉文不屑的聲音從厚重的青鬼面具後傳出來,帶着點點微顫的醇厚。
“你知道嗎?其實,五年前母親她早就預料到了自己會死,所以,纔會在那個秋天將我安排到十萬大山中游獵;而你也被送到徐半匣那個病癆鬼那裡,唯有老二,她最放心不下,始終都將老二捧在手中,不肯放手。”
“哦,是嗎。”葉衝依舊不冷不淡的回答道,好似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或者說,武穆夫人徐清的安排,都在他的理解之中,他沒有絲毫怨言。
顯然葉武也沒有希望自己這番話能夠打動葉衝,不知道是不是葉衝的錯覺,青鬼面具在這一抹燭火中變得越發的猙獰,整張面具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但當葉衝稍微一凝神,一切又恢復正常。
葉武面具上詭異的神光一閃而過,接着說道。
“五年前,你知道我們的母親對我吩咐的什麼嗎?對老二又說了什麼嗎?她啊,真是偏心至極。讓老二不要冒險,能活下去最好,無論是成爲江湖一霸主,還是邊城富戶,亦或者是被武朝抓住,都留有東西保全他的命;我呢?僅僅是平淡的讓我去北莽那邊上一炷香!上一炷香?哈哈。三弟,想必你也無非就是這些吧。這就是他們的一視同仁。”
癲狂的笑聲從可怖的青鬼面具中傳出來,嗡嗡的金鐵聲音在這片空蕩無人的東山鎮迴響,“哈,哈哈,老三,你知道嗎?經過這些年我總算知道了,其實啊,老二纔是他們的親生兒子;我們不過是陪太子讀書的那種人,不過是用來轉移武朝那個老皇帝視線的東西。呸,真是假慈悲。說什麼一視同仁,真是讓人作嘔。”
葉武說完這個消息,眼眸中流露着期待的神色看着葉衝,等待着葉衝的大吃一驚,然後跟着自己,背棄葉文。可惜,他失敗了,葉衝眼中始終都如同古井無波的潭水,不起任何波瀾,任由着葉武告訴自己所有事情的真相,還是依舊那副淡淡的模樣,沒有任何改變。
“老大啊,我曾經聽過這麼一個故事,你要聽聽看嗎?”葉衝等到葉武說完,半響後沒有任何動靜,自己這才緩緩開口。
“哦,你不妨說說看。”葉武本能的覺得這個故事不是很好,但是他依舊爲自己的大度而滿意,這纔是真正的有雄才偉略之人的胸襟,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葉衝眼神平淡地娓娓道來,“其實也不算是一個故事,就是說一隻狗,你如果是天天給他骨頭吃,但是突然有一天你不給了,他就追着你咬;但是呢,對於這條狗,你見一次打一次,見一次打一次,突然某一天你善心突然發現或者說是因爲某種原因而施捨給他一塊骨頭,他就會成天成天的對着你吠,討好你。現在想來,人不也是這樣嗎?有多少時候把別人的施捨當做了理所當然,卻不曾想到,其實你本應該是那個餓死路邊的狗呢?”
“咔嚓…”葉衝葉武兩人面前的木桌傳來一段段裂開的聲響,一道道裂紋從葉武按在木桌上的那隻手處蔓延開來。
“這麼說來,你一定要跟着老二的屁股後面一條路走到底了?如此冥頑不靈,就不要怪我了。”葉武的眼神先是閃過一陣憤怒,再然後是羞恨,最後再是釋然和殘忍。
“不是一條路走到底,而是自始至終,我的面前都只有那麼一條路。”葉衝絲毫不讓的說道,原本冷淡的臉龐,在此刻,顯現出尖銳的鋒芒,“而且,你不是說你五年前得到的吩咐是去北莽天門關上一炷香;二哥則是好好的活下去;你知道我得到的吩咐,或者說命令是什麼嗎?”
葉衝伴隨着臉龐上顯露出來的尖銳鋒芒,雙眼也變得熠熠生輝,“我啊,得到的是,行刑者;我的,得到的,殺了背叛者;我啊,現在就來完成我的任務,殺了你!”
葉衝的聲音從平淡冷漠到逐漸高昂,再從猙獰萬分到細不可聞,與此同時,伴隨着葉衝話音的落下,一片白玉茫茫的劍光從木桌下激射而出,萬道劍光點燃東山鎮的這一片黑暗,同時也打破東山鎮這段時間沉默。
葉衝的出手不慢,,幾乎在眨眼之間,白玉茫茫的劍光就鋪滿了整個空間,映照着葉武的青鬼面具一片白金色。逐漸,葉武面具上的白金色被青色逐漸代替,葉武整個人彷彿都融入了這一片青光之中,滿目的白玉色被青色所侵略浸染。
再一轉眼,葉武已經消失在這片區域,再次出現時,已經是站在高高的屋檐上方,青鬼面具上的雙眼嘲弄的看着默然無聲的葉衝,整件青色袍子在逐漸吹刮起來的風中鼓盪起來,整個人好似一個裹着青色袍子的高大鬼魂,身體周圍更是泛出淡青色的光膜。
“你的任務?行刑者?背叛者?殺了我?哈哈,哈哈。”葉武的聲音穿過臉上的青鬼面具,在這片空蕩的夜空中發出巨大的金鐵震顫,好似無數的孤魂野鬼在咆哮,在嘶吼;刺耳的聲音讓葉衝的後頸爬滿了雞皮疙瘩。
“這麼好笑嗎?”葉衝絲毫沒有被這可怖的笑聲所驚擾,臉上依舊淡漠的說道,不慌不忙的正視着站在屋檐上的葉武。
“當然。”雖然看不到葉武除了眼眸意外的面部表情,但是這兩個字口吻上調,陰陽怪氣的樣子足以讓人在腦海裡浮現出那對挑起的眉毛,如果面具下是張普通人的臉的話。
“殺了我,你憑什麼?從小到大,你們兩個誰是我的對手;殺了我,真是大言不慚。嘎嘎…”葉武的笑聲近乎尖厲,這片東山鎮如同一羣夜梟入侵了似得,就連月亮也因爲着詭異的笑聲,從雲遮霧繞中探出頭來,投射出明亮的月光,照在那張越發可怖的青鬼面具上。
“是嗎?那試試看吧。”葉衝黑衫上那條白玉帶在月光下異常的耀眼,伴隨着葉衝腳尖在雪地上輕輕一點,葉衝腰間的白玉帶頓時散落在空中,然後在皎潔的月光下,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力量串聯在一起,在葉衝手上化作一把白玉皎潔的月光劍。
白玉色的月光在葉武青鬼面具上的眼眸中一閃而逝,就聽見寂靜的夜空中傳來一聲衣衫破裂的聲音,一團青光和一團白光迅猛的交接然後分開,當月光下葉衝葉武兩人再次顯現出身影的時候,葉武身上的青袍已經從心口破開一個大洞,一片青色布料輕飄飄的落在雪白的雪地上,顯得是那麼的耀眼。
葉武唯一可見的眼眸中顯現出十分的震驚和不敢相信,看着雪地中的那塊青色布料和自己胸口處青袍破開的大洞,久久不能緩過神來。
“青冥月光,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葉衝則落在另一個屋檐上,手中皎潔透明的白玉帶蜷縮成一團被他握在自己手中,身上黑衫一塵不染,天上的月光,手中的白玉光,再加上在雪地上投射而出的各種白茫茫光柱,在此刻彷彿是一堆乾柴被烈火點燃,蔓延在整個東山鎮,一道道鋒利速銳的白玉光柱重重刺出,一道道白玉色的棱形光柱將這塊畫面分割得斑駁陸離。
“怎麼可能?相處被破冥鬼手完全相剋的青冥月光爲什麼能破開你的青袍?你是不是太過於天真了,若是沒有一點準備,我怎麼會是那名行刑者?而我又怎麼回來。”
葉衝站在數百道光柱中,身影一再的在光柱中投影折射,在這片東山鎮中,竟然出現了數百個黑衫葉衝站在葉武的面前,將他團團包圍,就連聲音都變得重重疊疊,難以分辨真假虛實。
“你的智商都用在買那個所謂的宗師榜名單了嗎?虛名就對你這麼有誘惑力,對你這麼有吸引力嗎?葉武。”
重重疊疊不斷交錯的聲音在葉武的聲音不斷迴響,葉武眼眸中的震驚詫異在這片回聲中漸漸消散,轉而變之的是一種“果然如此”的神色。
“就你有所準備嗎?天真?說的是你自己吧。”伴隨着葉武的這句話,葉武的面具中發出一長串不可知的呢喃,呢喃聲漸漸擴大,最後這片天空烏雲密佈,月光再次消失,天邊的魚肚白也出現,自然葉衝的青冥月光形成的光柱也消失不見。
“青冥月光,沒了月光我看你怎麼辦,你真的以爲我是偶然在天明時刻來的嗎?”葉武站在屋檐上,斜斜的笑着,衣服勝券在握的樣子。
葉衝擡起頭看向空中,那裡哪是烏雲,而是一片黑漆漆的烏鴉和蝙蝠羣密佈而成,擋住了月亮。
不過葉衝眼中沒有沮喪,反而是一種失望,看着妄自尊大的葉武,嘆了一口氣,腳步後退兩步,消失在屋檐的黑暗中。
“居然逃跑了?”葉武詫異的嘀咕道,下一瞬間,就發覺後頸一涼,整個人頓時喪失所有的力量,倒在地上。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只會青冥月光這一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