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幾乎是被容景甫拽着走的,連拖帶拽的,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狼狽。腳腕上疼得厲害,大概是扭着了。可容景甫絲毫不顧及這些,對待蘇婉就像發了瘋一般,比前幾次都要狠戾得多。
這一次,蘇婉是真的怕了。
下一刻,容景甫直接推着她進了一間屋子。
這是主院,蘇婉是知道的。可她不知道,容景甫帶她來主院做什麼。身子重重的跌坐在地,疼得蘇婉一張臉煞白如紙。
她的身子本就不太好,這些日子又奔波勞碌,吃不好睡不好,是故這麼一來她有些眼冒金星。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見容景甫跪在地上,雙手撐在她的左右,將她圈在自己的懷裡。那雙染着血的眸子,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盯着她,好似隨時都會將她拆骨入腹。
蘇婉沒敢吭聲,只是小心翼翼的挪動身子,漸漸的往後退去。
“你很怕我嗎?”容景甫問。
她退後,他逼近。
“你到底想怎樣?你當初答應過我,只要我守口如瓶,你就會放過我,從此你我兩清。你跟蘇離可以毫無阻礙的在一起,和我再也無關。”蘇婉聲音顫抖,“齊王,男兒一言九鼎,你不能食言。”
“可我後悔了。”他取出懷中的一紙契約,“這是你當初和我簽訂的契約,我一直隨身帶着。婉兒,我是真的愛上了你,你別離開我。”
蘇婉顫抖着,“既然契約還在,那麼你就該知道,我此意已決。我上次就說過,我不會跟你在一起,除非我死。”
容景甫深吸一口氣,“後院還有三條命,你若是尋死,我就讓他們來陪你。”
“容景甫,你好卑鄙。”蘇婉咬牙切齒,“我說過,我不愛你,我也不想回到齊王府。我不想見到你,不想跟你在一起,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愛你,我不喜歡你,容景甫你殺了我吧!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我再也不想玩了。你殺了我吧!”
說到最後,她覺得全身的氣力都已經被抽離。
容景甫靜靜的聽着她說話,靜靜的望着她,“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嗎?我把整個京城都翻了個底朝天。我想找到你,我希望你能回到我身邊。我知道你不喜歡後院的爾虞我詐,我也知道你曾經吃過她們的苦頭,所以你放心,我把她們都殺了,以後在齊王府裡不會有人再跟你分享我。”
“婉兒,你別害怕,我是真的愛上你了。你不知道,當你離開我的時候,我有多難受,我恨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摧毀。你說你不愛我,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會好好疼你,好好愛你,但你不能離開我。”
蘇婉只覺得此刻的容景甫可怕至極,就連說話的口氣,都有種陰測測的感覺。她還在拼命的往後退,不敢跟他靠得太近,“容景甫,我們不可能了。我愛上了別人,你放過我吧!或者,你可以殺了我。我沒有心,你得不到我的心,除了這條命,我什麼都給不了你。”
容景甫低頭苦笑,“愛上了別人?爲什麼?”
“因爲我不會在原地等你。”蘇婉深吸一口氣,“我等了那麼多年,等夠了,所以不想繼續等下去。齊王,我們的緣分盡了,不可能再在一起。你找個更好的女子,陪你終老。我會永遠消失,再也不會出現你面前。”
“可我愛你怎麼辦?”他歇斯底里,嚇得蘇婉身子一抖,瞬時縮成一團。
許是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嚇着蘇婉。容景甫勉強笑了笑,“沒關係,就算你愛着別人,可我愛你呀!婉兒,我看到你覺得高興。看不到你,我就覺得難受,好像天都要塌了。婉兒,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離開我。你別怕,不會很疼,我已經特意爲你準備了麻沸散。”
蘇婉瞪大眸子,“你、你想幹什麼?”
容景甫笑了笑,“沒事,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對你不改初衷。我會好好待你,好好愛你,呵護你一輩子。”
下一刻,容景甫起身,“來人。”
音落,有一名大夫走了進來,提着藥箱,將一包東西遞給了容景甫。
“下手準一點。”容景甫走向蘇婉,突然將她抱起,直接抱出了屋子。
“你放開我,你到底要幹什麼?你放手、放開我!容景甫,你這個瘋子,你是個瘋子!”蘇婉掙扎着,可是容景甫很快就將她按在外頭,早已鋪好的席子上。那包東西快速摁在蘇婉的口鼻間,酥麻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
蘇婉只覺得視線開始模糊,整個人使不出力氣。所有的感知都在逐漸麻痹,而後漸漸的,神智都有些不太清楚。可她極力的想要保持清醒,雙手死死抓着容景甫的手背,在他手背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突然間,劇痛從雙腿傳來,恍惚間,她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饒是上了麻沸散,依舊疼得鑽心刺骨。
她喊出聲來,頃刻間淚如雨下。
“我的腿——”蘇婉歇斯底里,“疼——”
“不是說上了麻沸散就不會疼嗎?”容景甫眸光狠戾。
大夫跪在那裡,“麻沸散只能止疼,不代表完全不會疼,人的體質不同吸收也不同,所以——”
“馬上給我止疼!快止疼!”容景甫慌了。
那棍子落下,骨頭碎裂,雙腿殘廢。就這樣生生的被人打殘,這是怎樣的經歷?仇恨與憤怒交織,可蘇婉使不出力氣,歇斯底里過後,已經疼暈過去。
膝蓋處,鮮血淋漓。
蘇婉面如死灰,已然痛到了極處。
“以後,你再也不能離開我了。”這是她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於是,心也跟着徹底死去。她知道,自己以後都是廢人了。
依照容景甫的吩咐,大夫只敢止疼,不敢治傷。因爲這個傷是容景甫想要的,他就是要廢了她這雙腿,折了她的翅膀,如此一來她就再也不會離開自己,能跟自己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不管是愛是恨,他就是希望能留下她。
夜裡的時候,蘇婉發着高燒,劇烈的疼痛,讓她輾轉反側。後院還關着女子衛隊的人,她心裡念着,卻也無能爲力。如今的狀況,她時睡時醒,疼累了就睡,疼得厲害了就又醒了。
容景甫一直陪在她身邊,雖然拼命的讓大夫止疼。可蘇婉恨他,不願他再碰自己一下,她本性善良,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咬牙切齒的恨着一個人。
“殿下!”管家上前。
容景甫出門,小心的關上房門,“怎樣?”
“刑場被劫,估計不會再留在城內。城內都被翻個遍,該殺的該死的都已經差不多。”管家蹙眉,“是否已經出城?城外叛黨舉兵,跟南陵侯府形成對峙局面。新帝讓趙將軍火速調兵,這會子大概是在商議對策,估計天亮之後就能一決生死。”
“一決生死。”容景甫點了頭,“吩咐下去,按兵不動。”
“殿下的意思是——”管家仲怔。
“容盈不可能沒有後招,既然能從容景宸的手裡逃脫,那麼如今的局勢就該重新估量。”容景甫冷了眉目,“那些大臣都還好吧?”
“雖然咱們抓了他們,但按照殿下的意思,咱們沒敢怠慢!”管家俯首。
容景甫點頭,“那就好!未分勝負之前,我不得不留一手。”
“是!”管家行禮退下。
容盈逃了,林慕白也沒死。二人能從容景宸的眼皮子底下逃脫,就必定有後招。容景宸那麼周密的計劃,都沒能名正言順的殺了容盈,可見眼前的局勢,怕是會有所逆轉。城外交兵,城內就該按兵不動。容景宸有多少兵力,容景甫心裡有些底。但是容盈有多少實力,容景甫卻是一無所知。
畢竟,容盈一病六年,這六年的時間裡,誰都沒有再去顧及他這個癡傻瘋子。
以至於到了現在,連容景宸恐怕都有些措手不及。
那麼這六年,容盈到底是真的病了,還是裝病呢?
房內,又傳出蘇婉痛到極致的嗚咽,那種鑽心刺骨的疼,又不是一日兩日能消除的。又加上容景甫不給治傷,蘇婉只能疼得更甚。他就是想讓她廢了這雙腿,所以不管多疼,她都只能忍着。偶爾給吃點止疼的藥,可那些藥對於這種疼痛,根本無補於事。
蘇婉趴在牀沿,一張臉已經慘白到了極點。她緊咬着下脣,以至於把脣瓣都咬出血來。指尖深深的攥緊了被褥,連牀單都已經摳破。
疼,疼得讓人不想再苟活於世。
“婉兒!”容景甫站在她牀前,溫柔的抱緊了她。她的身子顫抖得厲害,滾燙得厲害,可她使不出一點氣力。饒是如此,她還是伸手,一拳又一拳的打着他。
他抓着她的手,湊到脣邊輕輕吻着,“你放心,很快就會不疼了。等你熬過去,過幾天就沒事了。到時候我就是你的腿,我帶着你走,你說好不好?”
蘇婉所有的氣力,都用來維持清醒,實在不願再跟他多說一句。
容景甫抱着她,笑得格外溫柔,“婉兒你別怕,我抱着你。忍一忍,忍一忍就好!我會守着你,一直到你好了爲止。”他吻上她的眉心,“婉兒,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我只想留住你。婉兒——我的婉兒!”
她的淚,與冷汗一起滑落,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溼。
容景甫,我恨不能吃你肉喝你血,我恨你!
以後沒了雙腿,還能站在五爺面前嗎?她突然害怕到了極點,還能再跟容景垣在一起嗎?他會不會嫌棄自己是個殘廢?原本還想着,來日相夫教子,可現在自己這副模樣,只怕什麼都做不了。
蘇婉淚如雨下,她該怎麼辦?
她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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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兩軍對壘,宮內百官軟禁。
容景宸也是一夜沒睡,就坐在金鑾殿的龍椅上,扶額想着的卻不是江山,不是大祁的天下,而是那個白衣素裳的少年。
有腳步聲從外及近,容景宸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宋貴妃端正了姿態,緩緩而入,現在就差登基大典。過了登基大典,她宋貴妃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后娘娘,到時候後宮在手,看誰還敢凌駕於自己的頭上。
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母儀天下。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皇上!”宋貴妃笑得溫和,“這麼晚了皇上怎麼還不歇着,還在想着城外的事情嗎?那不是有南陵侯與趙將軍擔當嗎?一些烏合之衆,皇上何必擔心。到了明兒直接剿滅便是,皇上該歇着了,龍體貴重。”
容景宸扳直身子,“母妃去睡吧,朕睡不着!”
“皇上如今是皇帝了,大祁的天子,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宋貴妃站在殿內。
安靜的金鑾殿內,空空蕩蕩的,羣臣早已被安排歇在宮裡。此刻的金鑾殿,只有宋貴妃母子。
“那母妃知道,老四有多少兵力嗎?”容景宸問,“前朝有多少餘孽嗎?”
宋貴妃微微一怔,着實答不出來。
容景宸又問,“敢問母妃,你現在知道容盈和林慕白躲在何處嗎?只要他們一日不死,朕將日夜難免。君王枕畔,豈容他人酣睡。只有拿着容盈的人頭回來,朕才能安枕無憂。”
“今日之事,本宮也聽說了,沒想到這刑臺底下,竟然藏着這樣一條密道,實在教人措手不及。”宋貴妃凝眸,“但是他們雖然跑了,可終究是喪家之犬,還能猖狂到哪兒去?你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大祁新帝,到時候一張皇榜,便能讓他們無處可藏。天涯海角,將再無他們的容身之所。”
“母妃說得輕巧,父皇的手段比朕高明,可是這麼多年了,他和孟行舟始終未能將前朝餘孽一網打盡。如今前朝捲土重來,還跟恭親王府聯手,豈容小覷!”容景宸長長吐出一口氣,只覺得有些疲倦,這龍椅雖好,無人能在身邊分享,倒生出幾分高處不勝寒的冷意。
宋貴妃凝眉,“那依皇帝之見,如今該怎麼處置這幫亂臣賊子?”
容景宸揉着眉心,“朕自有主張,母妃就不必擔心了。”
聞言,宋貴妃道,“那棲鳳宮這些人該如何呢?”
“明日,朕會送他們去城門口。”容景宸冷了眉目,“不管勝負,容哲修都不能留。”雖說是個孩子,但是養虎成患的道理,卻是不容小覷的。
容景宸可不希望,將來還得費盡心思對付容哲修。
既然容盈能捨得下宮裡的人,他自然會極力成全。雖然母親不是親生,然則兒子總是親生的吧!就看容盈,能不能真的捨得下這個獨苗。
“那就好!”宋貴妃如釋重負。
離開金鑾殿,宋貴妃也不急着走。這是她第二次踏入這宏偉的大殿,第一次是新朝初立,皇帝冊封。身爲妃嬪,是沒有資格隨君進入金鑾殿的,所以她很是嫉妒皇后。
因爲在龍椅邊上,總會擺着鳳椅。
她掛念這椅子,已經很多年了,如今終於可以如願以償。
棲鳳宮前,宋貴妃頓住腳步。身後領着一大幫子的人,浩浩蕩蕩走進去。這棲鳳宮很快就要易主,她這個後宮之主,纔有資格入住正宮。
“怎麼,皇后娘娘還沒睡?”宋貴妃笑得涼涼的,直闖皇后寢宮。
寢宮內,皇后徹夜難眠,對外頭的事情一無所知,是故擔心至極,寢食難安。燭光裡,皇后面色發黃,整個人消瘦下去,彷彿一下子老了不少。
乍見宋貴妃進來,皇后眸光陡沉,一張瘦如枯槁的面龐,泛起凜冽的寒意。蘇娘忙不迭將皇后攙坐起來,取了外衣與她披上,免得着涼。
見着皇后容色灰暗,宋貴妃掩脣輕笑,“哦,本宮倒是忘了,您很快就不是皇后了。是什麼呢?你兒子謀朝篡位,弒君之名早已昭告天下。皇帝心慈任善,到時候說不定會留你一命,讓你去冷宮住一段時間。”
“貴妃娘娘——”蘇娘行了禮,剛想開口,卻被明彩一把巴掌打在地上。
“你!”皇后切齒,“這是棲鳳宮,容不得你撒野!”
明彩冷哼,冷眼望着摔在地上的蘇娘,“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如今這是太后娘娘。見着太后娘娘,還敢如此放肆,是不想活了嗎?”
太后?
皇后笑得涼薄,“就算先帝駕崩,新帝初立,本宮纔是太后。宋翊,你算什麼?先帝生前未曾廢后,本宮纔是正宮。何況,登基大典爲舉行,你還不是太后,就敢來本宮面前,擺什麼太后威儀?”
一聲皇后,壓了宋貴妃多少年。
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宋貴妃還是矮了一頭,當下面色都變了,“沒錯,先帝是不曾廢后。可那又怎樣,當今皇帝是本宮的兒子,而你的兒子弒君奪位,你身爲母親最該同罪。你還想着當太后?做你的春秋大夢吧!哼!”
“孟世華。”宋貴妃直呼皇后名諱,“當年因爲你們孟家姐妹奪寵,以至於後來,皇上一直念着孟淺雲的美貌,始終不肯立太子。容景睿有什麼?不過仗着是孟淺雲的兒子,念着皇帝的舊情,所以纔會處處壓制着我的兒子。”
“而你呢?你也夠蠢,竟然替別人養兒子,還打算跟我爭!孟世華,你也不拿鏡子照照你自己。你憑什麼跟我鬥?你年老色衰,早就該入黃土,讓出你的皇后之位。這麼多年,我忍你忍夠了。如今我的兒子當了皇帝,你休想有好日子過。”
“我告訴你,這後宮是我的,而你的生死也掌握在我的手裡。我等了那麼多年,終於等到今日。”她笑得張揚,“我終於可以母儀天下,成爲這大祁皇朝最尊貴的女人。而你孟世華,即將被我踩在腳下,永世不得翻身。我會笑着看你,生不如死的樣子。”
皇后冷笑,“生不如死?本宮雖然是皇后,雖然不得皇上寵愛,可本宮知道自己並不可憐。反倒是你,你可憐了一輩子,這輩子你都未能活得像個真正的女人。你得不到丈夫的愛,你是個可憐蟲。淺雲死得早,可她擁有皇上最完整的愛,而本宮雖然不問世事,可皇上給予本宮最完整的尊重。你得到過什麼?”
“從今往後,你除了太后之名,你什麼都沒有。”
宋貴妃咬牙切齒,彷彿被戳中了痛處,“是嗎?那我就告訴你,擁有太后之名,比你所謂的尊重和愛,來得更有價值。先帝不愛我沒關係,他死了,再也不可能爲你做主。而現在,只要我動動手指頭,你和棲鳳宮裡的所有人都得死。”
深吸一口氣,宋貴妃冷笑,“皇后,你想不想你兒子?”
皇后驟然擡頭。
“你想不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宋貴妃笑得凜冽,“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當年是我教華側妃,如何在你的保胎藥裡動手腳,添加寒涼之物。所以你兒子纔會早早夭折,沒能活下來。長子嫡孫,你又是正妃,我怎麼捨得讓你的兒子,擋了我的路。”
“宋翊!”皇后歇斯底里。
“來人!”宋貴妃退後一步,“把皇后綁起來,誰都不許鬆綁,不許她喝水不許她吃飯。本宮要讓她親眼看見,親子覆滅,養子也得死。”
語罷,宋貴妃拂袖而去。
等着弦月趕來的時候,皇后被綁在院子裡的樹幹處,氣息奄奄。
“皇后娘娘!”弦月直衝上去。
可宋貴妃派人守着,誰都無法靠近。但凡違抗,就會死在御林軍的屠刀之下。宋貴妃只要皇后與容哲修的命留着便是,其餘的人,她可以想殺就殺。
“別過來!”皇后喘着氣,“照顧好修兒,別管我。”
“皇后娘娘!”弦月與蘇娘跪在那裡,泣淚無聲。
“我老了,本該隨先帝而去。可我放不下修兒,我答應過馥兒,要好好照顧修兒,保護他周全,我豈能食言。”皇后被綁在那裡,無力的望着蘇娘和絃月,“不要哭,要好好的。景睿和馥兒逃脫,容景宸拿他們沒辦法,所以只能折磨我與修兒。我要撐着,等到景睿回來,我要笑着看他們每個人的下場。”
弦月與蘇娘伏跪在地,“皇后娘娘!”
遠處,容哲修握緊了拳頭。皇祖母說的話,字字句句都落在容哲修的心裡,他也要活着,笑着看他們每個人的下場。宋貴妃,容景宸!
“世子,冷靜。”明恆生怕容哲修一時衝動,會衝上去。
容哲修咬牙切齒,跪在地上朝着皇后的方向磕了個頭,“皇祖母放心,修兒一定會爲你報仇。今日所受恥辱,明日必當加倍奉還!”
明恆輕嘆一聲,轉頭望着愁眉不展的老頭。
“怎麼皇后都會如此落魄?”老頭有些不太明白,“這後宮不是她的嗎?”
“因爲新帝初立,宋貴妃如同太后。”明恆解釋,“皇后娘娘與宋貴妃本來就面和心不合,如今——宋貴妃得勢,自然不會放過皇后娘娘。”
下一刻,明恆突然跪地對着老頭磕頭,“請老伯答應明恆一件事。”
“你跪我做什麼?”老頭嗤鼻,“男兒膝下有黃金。”
“如果後事難料,請老伯務必帶走世子,保護世子周全。”明恆握緊手中冷劍,“明恆誓死保護世子,決不能讓世子有所損傷。便是拼了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老頭揉着鼻尖,“倒是個忠心耿耿的。”說着,拽着容哲修到自己身邊,“娃娃,你跟師公說,願不願意跟我走?”
“師公要帶我走?”容哲修微微一愣,“去哪?”
“這京城不安全,整天打打殺殺的實在太沒興致,師公帶你去大漠,去月氏逛逛怎樣?”老頭笑嘻嘻的哄着。
明恆慌了,“老伯,世子不能去月氏。”
“你別搗亂,我跟娃娃商量呢!”老頭瞪了明恆一眼,而後又笑嘻嘻的湊上去,盯着容哲修笑問,“娃娃,你覺得怎樣?你要是覺得老頭子的意見不錯,咱現在就走。”
“我要是不跟你走呢?”容哲修問。
老頭撓撓腦袋,“不跟我走?爲什麼不跟我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你有什麼不滿意的你都提出來。我幫你解決!”
“我要是走了,我爹我娘怎麼辦?”容哲修梗着脖子問。
“這倒是沒想到!”老頭蹙眉,誠然他只顧着玩,怎麼就忘了這茬?想起自己的小徒弟,老頭蹲在欄杆處,有些煩惱的搔頭,“你娘和你爹不會有事,他們兩個的腦子加在一塊,都能頂半邊天。”
“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容哲修道,“你沒看到我皇祖母還在那裡綁着嗎?師公——”容哲修奶聲奶氣的拽着老頭的衣角,“你幫幫我,幫幫我娘和我爹,好不好嘛?”
“世子哥哥!”莫浩屁顛屁顛的跑來,“世子哥哥,外頭好多人,好嚇人,世子哥哥我不敢睡!”
容哲修翻了個白眼,“一邊玩去,沒瞧見我正跟我師公求情嗎?”
“求人?”莫浩嘟着嘴,“世子哥哥,你要求這老頭幹什麼?”
“求他救我爹孃,你傻不傻?”容哲修沒好聲好氣,這莫浩就是個跟屁蟲,實在不招他喜歡。
莫浩點了點頭,突然給老頭跪下,“那我幫世子哥哥一塊求。爹說了,求人就得跪在地上才顯得誠意!老伯伯,我求您,幫幫世子哥哥,好不好?好不好嘛——”
老頭以手掩面,這兩個屁孩,一個比一個嬌嫩,實在教他歡喜得緊。老頭笑嘻嘻的望着莫浩,“要不然,等事兒結束,你跟我走?”
莫浩歪着腦袋,盯着老頭,“我跟你走了,那世子哥哥怎麼辦?”
“他當然是留給他爹孃。”老頭盯上了莫浩,“你跟我走,我給你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怎麼樣?”
莫浩將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要不要,我就要跟着世子哥哥,世子哥哥在哪我在哪,我纔不要跟你走。”
老頭撇撇嘴,“一個個都是沒良心的小雜種。”想了想,直起身來,“好了,你們別到處亂走,我去探探情況,很快回來。”
“你去哪裡?”容哲修忙問。
老頭走得飛快,“屁話,我哪知道去哪。”
這話還沒落下,人就已經不知所蹤。
容哲修一怔,這速度真的比爹還快!轉念回過神來,一把將莫浩從地上拽起來,“髒死了,還跪着幹什麼?我告訴你,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又不是普通人,以後不許隨便給人下跪,知道嗎?”
莫浩眨着眼睛,“我想幫世子哥哥嘛!”
“淨給我丟人,還說幫忙!越幫越忙!”容哲修絮絮叨叨的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宮裡不太平,事情結束之前,不許出來,知道嗎?”
“知道了,可是浩兒害怕,世子哥哥你能陪着我一起睡嗎?要不,我睡你屋裡,咱們一塊吧!”莫浩跟在屁股後面,追着容哲修不放。
容哲修一臉嫌棄,“去去去,別跟着我!別跟着我,你聽不懂嗎?我纔不要跟你一起睡!我是男子漢大丈夫,我不要跟你睡,你回你的房間去!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跟着我,我就揍你!”
“世子哥哥——世子哥哥!”
“煩死了!明恆,把他丟出去——”
明恆嘴角直抽抽……
丟出去?似乎不太好吧!
老頭子四處晃盪,一不留神,竟然到了乾雲宮。皺着眉頭望着乾雲宮的宮門,老頭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兒以前是乾坤宮吧,是先帝住的。
一晃多年過去,都成了乾雲宮。
心裡感慨,故地重遊,也該去走一走的。想當年先帝、他還有小徒弟,三個人最是歡喜下棋,可惜每次小徒弟總是輸,最後剩下他跟先帝下棋。先帝的棋品太爛,以至於每次輸了都要大發雷霆。他絲毫不讓,師兄弟兩個,總是爲了一點一子半子的,吵得沒完沒了。
每次,他都會被先帝下令綁着丟出來。
最後,都是小徒弟解圍。
一聲輕嘆,看這宏偉的殿宇,一眨眼都六年了。先帝早已是一堆白骨,自己卻還渾渾噩噩的活着。人事已非的感覺,難免有些傷感。
老頭溜了進去,這些個看守的,在他眼裡就是木頭疙瘩,根本不起作用。論打架,他必輸無疑,但是論逃跑,還真沒有敵手。
寢殿內,安安靜靜的沒有半個人影,只有牀榻上直挺挺躺着的一個人影。
明黃色的衣裳,應該就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