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虞淵_第111章 有人在唱歌

單薄的身影在風中徐徐轉過身來,那張消瘦的面孔上沒有半點情緒波動,她只是靜靜的審視着眼前的林慕白。安靜,沉穩,不驕不躁。只不過眼神有些潰散,凝聚少許便開始遊離在外,教人找不到聚焦點。

“你就不怕嗎?”她問。

林慕白一笑,“怕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我會殺人。”

“那你殺了誰?”林慕白問。

她輕嘆一聲,繼而搖了頭,“沒有。”

“那不就結了。”林慕白穩坐木輪車上,淺笑道,“瘋了那麼多年,受了那麼多年的艱難困苦,一肚子的委屈,真的不想與我說點嗎?”

音落瞬間,毫無聚焦的眼眸,終於凝了光亮,見少許淚光盈動。徐徐跪地,給林慕白行了禮,“多謝側妃相救之恩。”

“丁香,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謝,你明白嗎?”林慕白伸手去攙她。

瞧見林慕白手上的傷痕未愈,雖然拆去了紗布,但仍帶着暗紅的結痂,丁香便垂了眸,“上次對不起,我不知道——有時候我也控制不住自己。連自己做過什麼,都會忘記。”

林慕白點了頭,“因爲你體內毒素難除,我能理解。此後,我希望你能遵從我的叮囑,按時喝藥。除了薔薇和如意,望你莫要輕信任何人。”

丁香笑得寒涼,“輕信?如今我還敢信嗎?”

“丁香,我能救你,但你也必須救你自己。事到如今能幫公主的,只有你了。”林慕白道。

“只要能幫公主殺了那幫邪祟,丁香做什麼都願意。”她咬牙切齒,“那些人心狠手辣,什麼都幹得出來,若不是我在偶然的機會突然醒過來,我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可能知道。正如你們所說,如果不是薔薇,我已經死了。沒人在乎我的生死,我就會成爲他們手中的死人。”

林慕白陡然凝眉,“他們是誰?”

音落,丁香一怔,“我方纔說了什麼?”她開始極力回憶,可漸漸的,她好像連自己說過什麼都忘了。腦子裡渾渾噩噩的,不知在想什麼,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找不到。

“我——”丁香望着眼前的林慕白,頃刻間腦子裡一片空白。她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好像搜尋什麼,可——可還是什麼都沒有,“我忘了——”

“別想了!”林慕白麪色瞬時一緊,“什麼都別想,只管放鬆心情。”她快速扣住丁香的腕脈,“你別激動,趕緊回去,別叫人看見。我馬上讓如意給你送藥,你切記按時服藥。”

“好!”丁香精神恍惚,整個人都晃晃悠悠的。她不知道自己方纔說了什麼,也忘了自己還要說什麼,只覺得突然間腦子炸開,只剩下一片空白。

林慕白輕嘆一聲,轉動木輪車走出假山叢。

如意在外頭等得焦灼至極,見着林慕白出來,慌忙上前,“師父你沒事吧?”

“我沒事。”林慕白輕嘆一聲,“馬上回去。”

如意頷首,即刻推着林慕白往回走。

“師父?”如意抿脣。

“她的情況不太好。”林慕白道,“中毒太久,導致她的身子也出現了異樣的變數。若不及時處理,我只怕她——”

如意凝眸,“如意始終相信,好人有好報。”

林慕白淺笑,“但願吧!”

薔薇找人快要找瘋了,最後在院子裡找到癡癡呆呆的丁香。她一個人窩在亭子一角,神情略顯遲滯。見着薔薇時,依舊發出模糊的傻笑聲。

“你怎麼跑出來了?”薔薇輕嘆着,“不是告訴你,不要亂走嗎?若是被人看見,會鬧出事來的。”

丁香笑嘻嘻的望着她,“夜半無人——私語時,噓——”她做了個禁聲的動作,“輕點,你聽——有人在唱歌。你聽到沒有?有人在唱歌。”

薔薇側着耳朵聽,仔仔細細的聽了半晌也沒發現什麼歌聲。只得暗自腹誹,這丁香本就是個瘋子,自己還信了她,真是一道瘋了。思及此處,她輕笑一聲,“起來吧,我帶你回去。這兒是公主府,怎麼可能有歌聲呢!你呀,盡胡說。”

“真的有歌聲。”她瞪大眼睛,竟是生氣的盯着眼前的薔薇。

薔薇一愣,丁香驟然低下頭,身子止不住輕顫,“你聽,你聽,歌聲又來了——”她驟然捂住自己的耳朵,臉上呈現出極具驚恐的猙獰之狀,“真的有人唱歌,子爲王——母爲虜——”

心下一哆嗦,薔薇急忙拽住丁香驚顫的手,“你別胡說了,趕緊跟我回去。”丁香這副樣子,讓薔薇覺得打心眼裡發怵。

好像這周圍,真的突然變得冷颼颼的,陰氣沉沉的,有冷風從衣領處灌入,身子都跟着微顫起來。

將丁香帶回房間,好生安頓,薔薇如釋重負的鬆一口氣。

外頭有如意的敲門聲,說是送了湯藥過來。

“如意姑娘。”薔薇笑了笑,“這是側妃給的藥?”

如意含笑,“那是自然,師父的藥絕不假他人之手,全部由我親自處置。幫我把丁香扶起來,把藥喂下去。”

薔薇頷首。

這藥是必須喝的,可喝完藥丁香還在嘀嘀咕咕個不休。

“她在說什麼?”如意問。

薔薇蹙眉道,“她說,聽到有人在唱歌。”

如意一愣,“什麼?”

唱歌?

自己住在公主府的時日不短,好像沒聽到過有人唱歌,這是怎麼回事?這丁香剛剛不是——怎麼突然又發起瘋來了?

二人對視一眼,如意不解,薔薇更不明白。

“這公主府以前,有人唱歌嗎?”如意問。

薔薇搖頭,“沒有,公主下令,府中不可有歌舞姬,所以是不可能有人唱歌的。”她回望着丁香,“估計是丁香病得不輕,心中臆想的。”

如意深吸一口氣,點頭走出了房門。

唱歌?

歌聲?

師父說過,丁香的身子因爲長年累月受劇毒侵蝕,已然有了變數,所以——她的話到底可不可信呢?如意搖着頭,這事還是跟師父說一說吧!

經過園子的時候,如意頓住腳步。不遠處,明恆走得飛快,好像是朝着府外走去,腳步很着急。看明恆僵冷的面色,約莫是很重要的事吧!

回林慕白屋子的時候,正遇着林慕白替容哲修拆去眼上的藥敷。

“你別急着睜開眼睛,先緩一緩。外頭光線太強,你太久沒見到陽光,太着急反而會灼傷眼睛的。”林慕白細語低柔,見着如意進門,便道,“如意把門關上,把窗戶簾子都給拽上。”

“是,師父!”如意照辦。

容哲修緩緩睜開眼睛,眼皮擡得很慢。

莫浩在旁忙問,“世子哥哥,你能看見了嗎?你看見沒有?”

四下萬籟俱寂,誰都沒敢吭聲,一個個目不轉睛的盯着容哲修。明亮的眼底逐漸凝了微光,而後漸漸的發光發亮,容哲修伸出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

林慕白低聲問,“怎麼樣?”

他將眉頭蹙得生緊,而後擡頭望着眼前的林慕白,突然笑出聲來,“我看見了!小白我看到你了!”音落,竟是一蹦三尺高,直接跳到了林慕白的懷裡。

林慕白只覺得此刻,世間所有的欣喜都比不上他復明的快感。這份愉悅,這份欣喜若狂,好像什麼都不能取代此刻的相擁。

“終於看見了!”林慕白落淚,“太好了!”

容哲修抽着鼻子,淚眼汪汪的盯着林慕白,“小白,我終於又能看見你了!小白——”

莫浩不斷的蹦躂,“世子哥哥看到了!世子哥哥的眼睛能看見了!”

容盈端坐案旁,緊握的拳心釋然的鬆開,脣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淺笑。真好!能看到了!真好,孩子的眼睛沒事。所幸,有她!

他忽然想着,若是此生未能再遇,此刻的他們又會是怎樣的境地?一個天南,一個地北,一個繼續癡傻無狀,一個仍舊行醫爲生。而後呢?

再無交集?

到底是命中註定,相愛的兩個人,便是隔了千山萬水也會再走到一起,再續前緣。

儘管這前緣,並不容易繼續。

既然無法繼續,那就重新開始。

“出去走走吧!”林慕白笑着放下容哲修,“園子裡的花開得很好,你小心點帶着浩兒出去,別惹人注意。記住,不要太累。眼睛剛剛恢復,不可太用力的去看,得珍惜。”

容哲修連連點頭,“浩兒,咱們走!”

因爲明恆有事出去,便由五月跟着他們。

如意笑了笑,“真好!世子能看到了,又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樣,蹦蹦跳跳的。”

“丁香吃藥了嗎?”林慕白問。

如意頷首,“吃了。”頓了頓,她又道,“只不過,丁香跟薔薇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什麼奇怪的話?”林慕白不解。

如意仔細想了想,便將薔薇的話一五一十的轉達,“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按理說咱們在公主府待的日子也不短了,若真的有什麼歌聲,也該能聽見纔是。可這公主府咱們也走過一圈,似乎並沒有歌姬。正如薔薇所說,公主府內是沒有歌舞姬的。師父,這會不會是丁香的瘋言瘋語?”

“歌聲?”林慕白也沒聽到什麼歌聲。

從入住公主府開始,直到今日也沒聽到過。夜裡的公主府是很安靜的,若是有歌聲,她必定能聽到一些。或者說——林慕白挑眉,“也許丁香所說的歌聲並不是在公主府內聽到的。”

如意仲怔,“師父是說——舊宅?”

聽雲中城的百姓議論,說是莫家舊宅曾經鬧過鬼,若說有詭異的歌聲,倒也不足爲奇。可是,這只是林慕白的猜測而已,因爲從始至終都沒人提過歌聲這件事,是故也無從考究。

“丁香時而清醒時而瘋癲,要等到她完全康復需要好一段時間,畢竟她中毒已深。”林慕白抿脣斂眸,面色微沉,“你去告訴薔薇一聲,不管丁香說了什麼都必須記下來,一字不漏的告訴我。”

“師父的意思是,這瘋言瘋語之中,也許夾雜着當年的真相?”如意深思,“若是這樣的話,那當年的事情,只怕非比尋常。”

試想一下,公主從此性情暴戾,繼而到了現在的瘋癲無狀。

婢女丁香早前就瘋了,且被人下毒。

乳母金鳳前兩日慘死在紀家舊宅,死狀慘烈恐怖。

而乳母之子元青,則失蹤未歸,如今都不知去向。

這一連串的事情,似乎都指向了陳年舊事,似乎都在極力掩藏着一件不爲人知的秘密。可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麼呢?金鳳死了,她是怎麼死的,被誰殺死的,那麼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林慕白不相信,這件事會到此終結。

她總覺得,這只是個開始。

雖然不明白,爲什麼兇手隔了那麼久都沒有第二次行動,但她隱約覺得兇手也許就在身邊。所以,她抗拒的接觸公主府的所有人,除了薔薇,她誰都不敢信任。

“讓我好好想想。”林慕白斂眸。

如意頷首,小心的退出房間。

能讓師父如此爲難的,想來這事是真的不簡單。

容盈緩步上前,長長吐出一口氣,“事情隔了那麼多年,你想要一下子窺探真相,是件極爲困難的事情。慢慢來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習慣性的抱着她坐下,“我這廂也得了一些消息,要不要聽?”

林慕白挑眉望着他,笑得涼涼的,“說吧,什麼條件。”

他斜睨她一眼,“在你眼裡,爺是這樣的勢利小人嗎?在你需要爺的時候,會這般落井下石?”

她道,“爺是不會落井下石的,最多吃幹抹淨,骨頭渣子都不剩。”

他嘬了一下嘴,“不愧是容夫人,真當了解爲夫。既然如此,那你看着辦吧!”

她一愣,“什麼容夫人?”

他抱緊了她,輕嘆一聲,“早前不是說了嗎,來日我若一無所有,便是庶民。你得養着我,到時候與我做一對尋常夫妻。這老百姓家裡,不都尊一聲夫人嗎?我這廂叫你容夫人,何錯之有?”

她面上熱了幾分,“油腔滑調,快些告訴我,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聞言,容盈涼颼颼的望着她,“這頭剛尊你一聲容夫人,那頭便擺起了夫人的架勢?”

她一記軟拳落在他的胸口,“越發沒個正形,我與你說真的。”

他道,“我何曾兒戲?”

林慕白委實拿他沒轍,巧言善變是他,強詞奪理也是他。你若是逼得急了,折騰得沒完沒了的,還是這個光明正大耍無賴的人。

輕嘆一聲,林慕白暗自忖度:罷了罷了,與他爭辯算什麼,到頭來都是自己吃虧,乾脆閉了嘴什麼都不說。否則教他鑽了空子,倒是自己的錯漏。

“爲何不說話?”他問。

她道,“我說得多了,反而沒理,乾脆就不說了。”

他溫熱的呼吸撲在她臉上,“嗯,越發乖順,倒叫人越發捨不得,越發的——”陡然含住她的耳垂,驚得林慕白瞬時身子酥麻,伸手便捧住了他不安分的臉。

“青天白日,想點別的。”她氣息微喘,面頰緋紅,若染了一層嫣紅的桃花雨,格外的嬌豔。眸色微微迷離,泛着少許琉璃微光,就這麼略顯慌亂的盯着他。

“腦子裡都是你,還能想什麼?”他一本正經的問。

她啞然失語。

見她如此神色,他終於揚了薄脣,勾勒出邪魅嗤笑,繼而含上她兩片朱脣,輾轉纏綿,終也是淺嘗輒止沒有繼續深入。指節分明的手,溫柔的撩開她散落面頰的髮絲,笑得這般蠱惑衆生,他道,“滋味極好,那爺就告訴你,爺得到的消息是什麼。”

她氣息微喘,身子柔軟的靠在他懷裡,聽着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徹底亂了自己的心緒。

將脣瓣貼在她的眉心,容盈娓娓道來,“我教人調出了當年紀家的案子,發現裡頭似乎有些不妥,對於紀家至死不降的原因陳述,極爲潦草,幾乎是一筆帶過。所謂的證據似乎也有些不足,如今還有待查證,我手裡也沒有確鑿的證據。”

林慕白蹙眉,“你是說,當年紀家的案子,也許並非人們所看到所聽到的那樣?也許——是個冤案?”

“朝堂更替,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容盈輕描淡寫的開口,手指繚繞在她的青絲之間,扯得她的頭皮有些微微生疼。可他卻樂此不疲,甚是喜歡在她的發間*,不安分的指尖,在她的後腦勺處微微頓了頓,終於有了片刻的靜止。

“可是,紀家上下這麼多人,若真的是冤枉致死,那麼——”林慕白猶豫了一下,“可這畢竟是朝廷下令,是皇上的聖旨所爲,即便是錯了,應該也不會翻案了吧?”

“沒錯。”容盈點頭,眸色幽邃,極具深意的望着她,“有些人即便是錯了,那也是對的。”見她不語,他繼續道,“我知道,你會覺得這很不公平。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因爲朝廷一句話,那麼多條人命無辜慘死。可是容夫人,你必須得接受,因爲這是每朝每代都會歷經的事情,而且周而復始,永無止境。”

林慕白表示理解,“我知道,我也明白。每個朝代的建立,都必須有人死,拿鮮血來爲新皇朝做洗禮。”

他點了頭,“事實上確實如此,有些人着實該死,而有些人是不得不死。我不知道當年紀家的案子是不是冤案,但我知道莫家執掌雲中城,肯定比紀家更妥當。雲中城地處偏僻,對朝廷而言,要掌控這樣一個地方,就必須派個穩妥之人。”

“其次,還得殺雞儆猴。紀家在雲中城根基穩固,所以——不管是不是冤案,從當時的朝廷角度分析,紀家的人是該死的。要扶持莫家,就得對紀家斬草除根。這從一定的意義上來講,是一種朝廷策略,無可厚非的手段。”

中央集權與地方政權的制衡和穩定,有時候確實只能靠殺戮來實現。

明知道是冤死,但也必須死。

這就是現實,再殘酷也得接受的現實。

林慕白下意識的抓緊了他的胳膊,眸中略帶微傷,“那麼你呢?”

他微怔,繼而低眉盯着她,視線良久都不曾挪開。

他?

“朝堂更替,有朝一日,我也會被替代。”他音色磁柔,但是聽在林慕白的耳朵裡,卻是格外的刺耳,“今日的恭親王,也許是明日的階下囚,更有甚者身首異處,成爲史官筆下的又一成王敗寇。”他說的何其簡單,輕描淡寫的力道,彷彿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可她卻聽得心驚肉跳,“成王敗寇?”

他一笑,“成者爲君,敗者赴死,這是亙古不變的定數,我身爲皇室子弟,絕對難逃此劫。”

林慕白笑得微涼,“那我呢?”

他道,“到時候舉家覆沒,你只能隨我同生同死。”粗糲的指尖掐起她精緻的下顎,教她直視自己幽深的墨色瞳仁,眸光寒戾無溫,“此刻後悔,業已來不及。我這九幽來使,便是死也得拽着我的容夫人,共赴黃泉。”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她的笑,微微刺痛了他的眸。

就勢吻下,心卻在相濡以沫過後,輕輕的顫。

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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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哲修難得重見光明,自然欣喜若狂,在院子裡又蹦又跳,儼然高興得發瘋。天知道,目不能視的時候,他有多害怕。一個人陷在漆黑裡,若是聽不到動靜,便會覺得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那種恐懼,那種無助與驚慌失措,幾乎無法用言語形容。

所幸那個時候,林慕白總會抱着他。因爲她很清楚,一個孩子對黑暗的恐懼,沒有安全感的驚慌。

“世子哥哥,小白說讓你別太用力看東西。”莫浩趴在欄杆處,雙手托腮望着站在空曠處胡亂蹦躂的容哲修。他想不通,高興就高興吧,爲何世子哥哥那麼喜歡蹦躂?

容哲修撇撇嘴,回頭望着一臉不解的莫浩,走到他跟前,雙手掐腰道,“你懂什麼,我這是在儘快讓雙眼適應周邊的環境,能讓自己好得更快一些。”頓了頓,他又道,“小白是我的,不許你這樣叫她。”

莫浩直起身子,歪着腦袋一臉不解,“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不行就是不行。”容哲修走進亭子,終於安分下來,穩穩坐定。

莫浩湊上前,“世子哥哥,那我不叫她小白,我叫她什麼呢?”

容哲修揉了揉鼻尖,“叫林側妃。”

“不要不要!”莫浩嘟噥着嘴,“我還是喜歡叫她小白。”

容哲修來了性子,“我是你世子哥哥,我說了算,不行就是不行。不叫林側妃,你就叫林大夫,反正不能叫她小白。那是我的專屬稱呼,誰都不能搶。”

莫浩哼哼兩聲,“世子哥哥好小氣。”

“小氣?”容哲修涼颼颼的望着如今越發大膽的莫浩,“敢說我小氣!我告訴你,能說我小氣的只有兩種人!”

莫浩一怔,“哪兩種人。”

容哲修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種,製得住我的。比如皇爺爺,皇祖母,我爹或者小白!”

“第二種呢?”莫浩問。

容哲修笑得陰測測的,慢慢的爬向莫浩,將臉湊到他的最近處,一雙墨染瞳仁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莫浩,這副人小鬼大的邪魅表情,倒是與容盈如出一轍。

他壓低了聲音,說得格外低狠,“第二種,就是死人。”能說他小氣的,都去了閻王殿報道。反正已經冠上小氣之名,他更不妨將小氣之名踐行到底。

莫浩倒吸一口氣,陡然狠狠吸了一下鼻子,而後漸漸圈紅了眼眶。

他剛張嘴,容哲修驀地厲喝,“不許哭!”

這一聲,直接將莫浩給嚇了回去,眼淚珠子在眼眶裡徘徊,愣是不敢落下。

許是覺得無趣,容哲修撇撇嘴坐回原位,“那麼膽小,還算什麼男兒大丈夫,真是給男人丟臉。”

莫浩抽泣着哽咽,“世子哥哥就會欺負人,也不算男兒大丈夫。”

容哲修一愣,撓了撓腦袋,“誰說欺負人的就不是男兒大丈夫了?你沒瞧我爹光會欺負小白,而後佔着她,誰都不肯相讓嗎?”

“男的欺負女的——是男兒大丈夫?那你欺負我呢?”莫浩被繞暈了。

容哲修捏了捏自己的下顎,這個問題倒是值得商榷。他朝着五月招手,五月快速上前,“世子有何吩咐?”

容哲修煞有其事道,“問你個事。”

五月行禮,“世子請說。”

“爲什麼爹欺負了小白,仍是男兒大丈夫呢?”容哲修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

五月,“額……”

這個問題,如何回答?

嚥了口口水,五月扯了脣。

莫浩眨着明亮的眼睛,與容哲修一道期待的望着五月。五月突然覺得身上有些莫名的燥熱,這問題似乎有些棘手。縱他慣來平靜如水,此刻面對着兩個屁孩,也是尷尬窘迫到了極點。

“約莫是——是——”五月也跟着眨了眼睛,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冷劍。

約莫是什麼,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兩個孩子瞪大了眼睛,等着他的答案。

“是什麼?”容哲修道,“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皇爺爺那麼多後宮佳麗,卻從不只欺負皇祖母一人,怎麼到了爹這兒,就只欺負小白一人呢?真不公平!”

莫浩道,“世子哥哥,是不是舅舅想要小世子弟弟?”

容哲修一愣:小世子弟弟?

五月揉了揉眉心,只覺得頭疼,心想着還是趕緊讓明恆回來替換吧,他這廂還是寂靜無語的陪着殿下爲好。對這兩個孩子,他還真是搞不贏。

“我不要弟弟。”容哲修撇撇嘴,莫浩尚且不是小白生的,就已經跟自己搶小白了。若來日小白與爹有了孩子,那豈非——豈非將小白與爹都一道搶了去?

五月蹙眉,“世子?”

“我說不要就不要!”容哲修哼哼兩聲,“沒有我的允許,我看恭親王府誰敢給我添弟弟。”

五月無奈,僵冷的臉上,浮過一絲輕嘆。

童言無忌,但有時候你也必得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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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恆站在護城河邊,寂靜無語的佇立。風過堤壩楊柳,一直等到了天色將暗。

不遠處,有馬車的車軲轆聲,漸行漸近。

明恆沒有轉身,只是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東西,定定的望着眼前的碧波浩淼。逐漸灰暗的世界裡,唯有河面上的氤氳水汽在逐漸瀰漫。偶有一兩隻流螢飛起,帶着難掩的孤單寂寞,在尋求着屬於自己的伴侶,等待着幸福過後的死亡或者重生!

馬車停駐在身後,有人從馬車上下來,一步一頓的走向他。

長裙逶迤,拖拽在地,發出窸窣的聲響。

終於,那聲音悉數消失在他身後。

明恆縱是沒有轉身,也知道是她來了。

“聽說你想見我!”她話語淡然,聽不出半點情緒波動。好似隔了一層冰,又好似遮了一層霧,只是三兩句,便已恍如隔世。

輕嘆一聲,明恆幽幽轉身望她,“我還以爲你不會來了,以爲會空等一場,到底你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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