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斷水

蘇暮寒頎長的身影在錢瑰腦海中漸漸變得模糊,縱然再有驚散月華的容顏,也辜負了從前與往後的良辰美景。

上元佳節瞧着青衫磊落的男兒與慕容薇並肩立在樹下,那剪影如畫的場面曾是錢瑰心底最深處的隱痛,如今卻像隨風揚起的塵沙,都歸於天涯。

愛別離、求不得,佛經裡的人世幾苦本來難捱,錢瑰卻忽然覺得不再刺心。她軟糯的貝齒又一次咬上自己的朱脣,再一次淚流滿面,卻是大徹大悟。

只是一瞬間,情天恨海竟如過眼雲煙,錢瑰經歷了脫胎換骨的蛻變。

女兒臉上的決絕與剛毅都如一把鈍刀子片片飛舞,凌遲着錢唯真那顆輕易不動情的心,叫他深深痛入骨髓。

爲了錢府,女兒甘願終身不披嫁衣,這更似是在向他婉轉地道着歉,請自己原諒她往昔非蘇暮寒不嫁的任性妄爲。

曾經蒼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家族大義面前,錢瑰真能抽刀斷水,連對蘇暮寒的情感都能拿得起放得下,這世間大約再無好男兒能叫他動心。

錢唯真聽到此處,心間卻是一動,約好的主意浮上心頭。

秋涼天寒,錢瑰膝下雖有褐色團花的薑黃底子軟氈,依舊有絲絲寒氣從墨色的水磨石地面傳到膝蓋,錢唯真憐惜地扶起女兒,默默揮手叫她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依着與錢唯真議定的計劃,錢珏親自送了陸氏與兒子出城。

送至十里長亭,瞧着驛道兩旁一片楊柳依依,錢珏折了一根柳枝遞到妻子手上,依依不捨地與妻兒告別。

寧兒掀起車簾的一角,從陸氏懷裡探出頭來,揚起一雙胖乎乎的小手向着錢珏揮舞,臉上洋溢着爛漫的笑意:“爹爹早些來接我與孃親回家。”

“爹爹會的”,錢珏溫柔地揮着手,目送馬車漸漸遠去,英挺的雙目漸漸被淚光所迷,變得模糊不清。

生離原來比死別更難教人消受。一想到還不知道能不能再次見到兒子天真的容顏,錢珏心間一陣悲慟襲來,身子在青驄馬上微微搖晃了一下,被身後的小廝眼明手快地扶住。

回望漫漫驛路,唯有楊柳婆娑裡添了數不盡的離情,已然不見妻兒的蹤影。錢珏無精打采回到府中,望着少年時住慣了的跨院,覺得冷清而寂靜。

他的書案上還有未繪完的圖紙,本想在這少年時的園子裡,替喜歡荷花的妻子親手設計一座蓮池,卻原來都是做了些無用功。

默默發了一會兒呆,錢珏霍然立起,拿火摺子點燃了火盆,將那完成了一半的圖紙統統扔進盆內。看着它們在火舌裡漸漸化成片片焦黑的枯蝶,錢珏一雙深邃的眼眸由悽然漸漸轉爲平靜。

曉得父親與兄長去了朝中,還不知道會帶回怎樣的消息,錢珏換了身便服,便去後頭給母親請安,順便稟報一聲妻兒已然啓程。

正房裡錢瑰正陪着母親說話,溫柔的笑語隔着窗扇模模糊糊傳出來,依然如往日一般溫馨。瞧着兄長進來,錢瑰臉上笑容妍妍,趕緊起身行禮,問道:“嫂嫂與寧兒已經出城了麼?”

望着如花似玉的妹妹,錢珏臉上掛着寵溺又疼惜的笑容,溫和地回道:“是,兄長將她們送至十里長亭,如今約莫着該到碼頭了。方纔在跟娘聊些什麼?打外頭便聽到你們的笑聲。”

錢瑰笑道:“正與母親說起,前日才曉得有位世叔遠在大理,瑰兒十分嚮往那風花雪月的好地方,想求孃親答應叫瑰兒來一次遠行。”

“胡鬧”,錢夫人方纔被錢瑰纏磨了半日,不捨得罵女兒異想天開,卻是滿心不甘不願,向兒子淺淺訴道:“都是平日慣的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個千金小姐,如何能隻身一人做些拋頭露面的事,還不說說你妹妹?”

錢珏聽得雲南二字,心間便是一跳,見妹妹言辭閃爍,方纔又是先提及出城的妻兒,更是一片瞭然。

見母親面上輕覆薄霜,似是有幾分怒氣,錢珏又心痛又無可奈何,安撫地拍了拍母親的脊背,剝了幾枚山核桃遞到母親手上,微笑着坐在了母親的下首。

他提着妻子的閨名,安靜地笑道:“阿貞時有遺憾,說她爲女兒時只有井底片天,岳父岳母從不容她出城一步,最遠便是走到蘇堤漫步。她與兒子戲說,天下人都說杭州十景美輪美奐,她卻整日對着那雷峰夕照與南屏晚鐘,直接看到絮煩。”

錢夫人還將心思放在女兒胡鬧上頭,未聽懂兒子話裡所指,錢瑰卻是笑得花枝亂顫,拍手道:“整日對着雷峰夕照與南屏晚鐘,難得二嫂還有這樣的閒情。二嫂瞧着賢惠柔婉,是真正的大家閨秀,私底下原來這麼幽默。”

杭州陸府本是百年望族,大宅院就修在西湖旁邊,昔年錢珏給陸氏放小定的時候,錢瑰曾隨着母親一起到過陸府,對那裡記憶猶新。

陸府的後門正對着蘇堤,陸老爺隔出了一小段,圈在自己後花園裡。陸氏所說的蘇堤漫步,便是指的陸府後花園裡。

至於雷峰塔和南屏山,立在陸府後花園最高處的涼亭裡,這兩處都是清晰可見,景緻一覽無餘。更不曉說淨慈寺裡晚鐘一敲,方園十餘里都聽得清清楚楚。

陸氏縱然不出閨房,也能每日目染,自然天天得見。

錢夫人目光一轉,這才曉得兒子原來句句對自己規勸,卻有些縱容錢瑰的意思,以手點着錢珏的鼻子薄責道:“你兄妹二人竟是一丘之貉。”

錢珏笑道:“兒子與母親就事論事,母親反將兒子也罵了進去。阿貞當年住在西湖邊,岳父都不許她走到斷橋。還是後來隨着兒子來過皇城,又去了京州,這一路也算長了見識,前日還曾說起,真真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依我看,妹妹的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

錢夫人對次子和兒媳一向喜愛,兒子的話也確實有幾分道理,她尋不出理由反駁,卻又不捨得女兒遠行,只悶悶地哼了一聲,說道:“沒有這樣的規矩,總之我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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