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會昌候府的路上,張延年一直默然無語。
風明貞幾次想與他說話,卻都被他的冷臉給嚇到了。
張延年是謙謙君子,從不惡言相向。
成親兩年多,倆人還未紅過臉。
一想到就是因爲風重華張延年才這樣,風明貞有些惱了。
她咬了咬脣道:“我沒想到二妹妹竟然是這樣的人,要是早知道她如此無情無義,當初我就不該對她這般好。”她是真的瞎了眼,居然把風重華當成了親妹妹看,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沒把風家的人放在心中。
張延年看了她一眼,轉過頭輕輕地揉臉。
他感覺到,風重華今日的行爲是早就預謀好的。尤其是風重華對風明貞所說的那幾句,更是有深意。
風重華爲什麼會刻意點出淳安郡主?是不是在告訴他,這件事情對淳安郡主有利?
會昌候雖是周王的小舅子,可因爲會昌候夫人沒有女兒與淳安郡主聯絡親情,再加上淳安郡主又拒絕了會昌候夫人的提親。
所以,會昌候府與淳安郡主並不怎麼親密。
有很多事情,周王府不與會昌候府通氣。
就像上次淳安郡主將定國公世子徐協以衝撞儀仗的罪名告到大理寺,會昌候府事先就不知道。
突然,他想起風重華問風明貞‘出來之前有沒有先拜會過淳安郡主’那句話。
是不是就是在告訴他,會昌候府正在與周王府漸行漸遠。
這些念頭如同洪水似的,在張延年腦海中氾濫開來。
以至於他根本就沒有注意聽風明貞一路上的話。
等到進了會昌候府,他當先跳下馬車。
“你先回院,我去見見母親。”
從外面回來,不是應該夫妻倆人一起去見婆婆嗎?張延年不許她過去是什麼意思?
風明貞又羞又怒,剛想上前分辯就被一直在這裡等候的張延年奶嬤嬤楊氏給拉住了。
“大奶奶,您可回來了,明殊姑娘知道她父親出了事,又是哭又是鬧,非要鬧着迴風府不可。奴婢們是怎麼勸也勸不住……”
去風府之前,風明殊就鬧着要回去見她父親風慎,會昌候夫人不勝其擾,就把人直接扔到風明貞院子裡,讓風明貞自己收拾。
風明貞生怕張延年瞧中風明殊的顏色納爲妾室,這會見到風明殊在鬧,哪裡還顧得了張延年?
急勿勿地往院子裡去走。
看着風明貞心急如焚的身影,楊嬤嬤嘴角逸出一絲譏笑。
張延年回到上房院,先向母親請了安,然後才說起了風府的見聞。
會昌候夫人極有耐心地聽完他的話,一直未出聲打斷。
聽到風重華自稱是長公主的女兒後,會昌候夫人並未有多少激動,反而眉頭皺緊,“我雖未見過明德縣君幾面,卻知道她並不是冒失的人。怎麼會如此張狂?”不由沉思起來。
“兒子倒覺得,她好似在引誘郭老夫人逐她出族似的。”張延年沉。
“哦?”會昌候夫人詫異地看了張延年一眼,“這倒怪了!被逐出族,說出去到底名聲上不好聽,她爲何這般做?”
張延年搖了搖頭,也弄不清風重華的意思。
“即是想不明白就算了,改天我尋個空,探探淳安郡主的口風。”會昌候夫人撫了撫鬢間的碎髮,嘆了口氣。
兒子說得對,會昌候府與周王府確實是漸行漸遠了。
這一次,風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去周王府探探消息。
難道是因爲淳安郡主是女兒的緣故,所以有些事情她就不想與淳安郡主商議嗎?
她要好好審視一下自己的態度了。
就在這時,張延年站了起來,鄭重地拜了下去,“母親,兒子想與風氏和離,求母親恩准。”
會昌候夫人驚訝地看着張延年。
兒子不喜歡風明貞,她早就知道,令她意外的則是兒子說出的和離兩字。
依風氏的行爲,哪裡值和離兩字?
直接休了不好嗎?
兒子,還是心太軟啊!
會昌候夫人微微嘆息,柔聲道:“若是此時和離,別人會以爲你急於與風家撇清干係……”張延年的名聲會受此拖累。
張延年擡起頭,誠懇地看着會昌候夫人,沉穩地點了點頭,“兒子已經決定,還請母親恩准。”只有此時和離,別人纔不會質疑風明貞。夫妻一場,這也是他能爲風明貞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張家四代單傳,到兒子這一代更是連個女兒也沒有生出,兒子愧對列祖列宗,”張延年說着,跪倒在會昌候夫人面前,“兒子懇請母親允許兒子與風氏和離,然後另覓佳婦,爲張氏傳宗接代。”
會昌候夫人哀憫地看着兒子,心中嘆息一聲,說道:“我知道了,你起來吧。”
張延年用力地磕了一下頭。
他給過風明貞很多機會,可風明貞都放棄了……
爲了張氏一族未來着想,他不能讓這樣的女人成爲會昌候的世子夫人。風明貞會領着張氏一族走向滅亡!他不能讓自己的族人因爲他而毀滅。
張氏的宗婦應該是母親這樣的,應該是風重華那樣的,應該是淳安郡主那樣的……
而不是風明貞這樣的人。
……
“拿我的名貼去順天府,我要告她!告她忤逆,我要讓她死!讓她死……”
風重華走後,郭老夫人如同困獸一般在正廳中走來走去,面色猙獰。
她萬沒想到,風重華居然敢把手伸到三瑞堂,一下子將三瑞堂的下人清理了將近三分之二。
要不是範嬤嬤半步不離她身側,只怕連範嬤嬤都要被風重華賣掉。
想到這裡,她恨恨地瞪了一眼小郭氏。
讓她去問個話,居然把風重華惹怒了!
小郭氏無奈地垂着頭,兩眼通紅。
她身邊的人全被賣了……
不同意能怎樣?
難道讓她與那些拿着棍棒的文府護院理論嗎?
範嬤嬤不陰不陽地道:“老奴本想與他們理論,可是他們卻說什麼這片院子是明德縣君的。又說什麼,有那個本事就不要住別人院子……”
“夠了!”郭老夫人現在聽不得這話,呵止她,“陰陽怪氣的做什麼?這宅子我住了十幾年,誰還能有那個能耐把我趕走不成?”她的聲音雖高,底氣卻不足。
範嬤嬤翕了翕嘴,不再說話了。反正她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任務已然完成!
這二百兩銀子真是好掙,只要天天說說風重華的壞話即可。
反正她也很討厭風重華。
“拿我的帖子,我要求見定國公夫人。”郭老夫人臉色陰沉的如同能擠出水來。
風重華不是厲害嗎?我看是你厲害還是定國公厲害。
我看我把你是前朝餘孽這件事情告訴給定國公夫人,你怕不怕!
……
與三瑞堂的氣氛相反,落梅院的衆人則是面帶笑容。
沒了那些扯後腿的下人,柳氏的心徹底安定了下來。
“等將來,不管是男是女,希望能長得像他姐姐……”柳氏摸了摸還未顯懷的肚皮,輕輕地道。
聽了柳氏的話,何嬤嬤與何姨娘抿着嘴角笑。
何姨娘是風明怡的生母,何嬤嬤是周夫人送給柳氏的心腹之人。
她們二人都是柳氏可以相信的。
“大娘子是個有後福的。”何姨娘笑着道。
風重華對柳氏另眼相看,所以不管這胎是男還是女,風重華都不會不管。
有了風重華撐腰,柳氏與孩子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何嬤嬤連連點頭,“何姨娘說得極是,以後大娘子的福在後頭呢。”
聽了她們的話,柳氏輕輕地笑了起來。
她們在這邊笑,瑞香院中鄭白錦母女卻在哭。
鄭白錦與風明薇在落梅院時在地上滾了一回,裙衫上沾了些土。
可是落梅院的下人把她們扶回瑞香院就不再管她們了,連口熱茶熱湯也沒人來送。
更別提幫着更衣了。
風明薇看向鄭白錦,眸中帶着複雜之色,“娘,以後我們怎麼辦?”
鄭白錦擡眼看了看她,又快速地垂了下去。
這會喊娘,怎麼剛纔推卸責任時卻忘了自己是她的娘?
“我不是你娘。”鄭白錦看了風明薇一眼,眼神有些冷漠,“你娘在落梅院時……就被人打死了……”說了這話,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將腰挺得筆直,一字一句地道,“從此以後,你我一刀兩斷。我只當從未生過你,你也不要再喊我娘。”說完了這句話,鄭白錦頭也不回地往屋裡走去。
“娘……”風明薇追在後面喊了一聲,可是鄭白錦彷彿沒聽見似的,徑自關上了房門。
風明薇的眉頭皺了起來。
今日情況有異,當時風重華手下的人舉着棍棒拿着鎖鏈,好似要將她們母女生吞活剝,她若不把責任推到鄭白錦身上,只怕母女倆人都活不成。
難道真要讓風重華把自己送到官府裡去嗎?鄭白錦是她的娘,替她承擔些罪責又怎麼了?
何必悶悶不樂的?
風明薇撇了撇嘴,臉上的表情明顯不快。
怪不得徐飛霜一直不待見鄭白錦,她幾次引見徐縣君都不願意見。
一想到徐飛霜,風明薇也奇怪起來。
這段時間徐飛霜在忙什麼,怎麼一直都沒找過她?
前些日子她還曾爲了風慎的事情去求過徐飛霜,結果定國公府大門緊閉,門外連個門房都沒有。
害她叩了半天的門,也無人應。
若是當初她能見到徐飛霜就好了,定國公一向能在皇帝面前說得上話。
徐飛霜只要肯出手,肯定能救出風慎。
想到這裡,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道:“來人,給我換身衣裳,我要去定國公府……”
話剛出口,她才醒悟。
瑞香院現在已經沒有一個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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