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們走。”那個戴墨鏡的中年男人一揮手,準備帶着他的手下離去。

“慢着!”我唬了一聲,也把手一揮,所有工地上的民工兄弟拿着鐵鍬鋤頭扁單,一下子那那十幾個黃毛青年給圍了起來。

“韓老闆還有什麼事?”

“你就這麼的來我的工地把我的員工給帶走了,以後我怎麼向別的員工交代,我不能這麼的不仗義是不是?”

“噢?是嗎?那我倒想聽聽我們的韓大老闆怎麼個仗義法?想通過人多勢衆把這女娃給搶回去?”

“不是搶,而是商量。再說,好像來這搶人的是你,而不是我。”

“那你說,怎麼個商量法?爽快點,說吧?”

“先把這地上的這女人送去醫院,她快不行了,餘下的,我們再慢慢談。”

“好,就依了你。”這男人倒也爽快。

黃監理討好似的徵求我的意見,讓我讓他去把林然麗這個該死的女人送去醫院,我點頭同意,直到他們離開。然後,點燃一支菸,也丟給那男人一支:“謝了哥們。”

我這是真的發自內心的道謝。

“舉手之勞,韓老弟就不要客氣了。”那男人也點燃了我甩給他的煙。

“哥們,這丫頭,今天你們怎麼不能夠帶走。”我看向他,“我還是那句話,她現在是在我的工地上,屬於我的員工,我得對她負責。出了這個門,隨你怎麼樣,與我沒有一點關係。”

“如果我不同意硬是要把她給帶走呢?”

“那你就得問問我這些兄弟姐妹們了,如果他們不讓,我也沒辦法。”

“韓老闆就是韓老闆,寧可犧牲一切也要保護屬下,真是令人感動。”那戴墨鏡的男人冷笑起來,“其實帶不帶走她都沒什麼沒關係,對我而言一點損失也沒有,林然麗欠我的錢除非她還了,否則永遠都掛在她母女的帳上,今天我帶不走她,明天也可以,反正時間多的是,我就不相信她永遠不出這個大門。再說,還有一個在醫院裡躺着呢,我隨時可去要人。”

“不過,”那男人停頓了一下,掃視全場,大聲說,“我不敢保證你這工地以後不會出什麼‘意外’,比如以外火災啊,工傷事故啊什麼的,我可真的不敢保證,因爲,不管你這出現什麼樣的‘意外’,都與我沒有關係啊啊對不對?呵呵,如果阮朝揮阮老闆他老人家苦心經營的這份家業,要毀在了你的手裡,韓老闆,你說他會怎麼樣呢?”

“威脅我?”我攥緊拳頭,真想撲過去揍那王八蛋幾拳方可解恨。不過,這時候,我真的妥協了,爲了都給大家一個好的交代,不管是對阮朝揮,還是對下面的這一幫農民工兄弟,否則,就如那個戴墨鏡的男人所說,真出現什麼“意外”,我對誰都沒法交代。

“不是威脅你,只是提醒你而已。”

爲了給自己一個臺階下,我對他說:“你說林然麗欠了你八萬塊錢,可現在她都昏迷不醒,誰知道你手裡的欠條是真是假?”

那男人果然聽出了我的話裡之話,笑了一下,說:“好,今天我就送你韓森一個人情,把這丫頭還給你。爲了證明我話無虛言,三天後,我們可當作林然麗面對質,看我手裡的這張欠條是真是假,到那時候,韓老闆,你可再別像小兒過家家似的賴帳,否則,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那男人從他手下人那裡把林希一拽了過來,解開她捆綁在手上的繩子和塞在嘴巴里的臭襪子,把她向我推了幾步,說:“去吧丫頭,你男人在那等着你呢。”然後一揮手,帶着他的手下從民工自動讓出來的一條道中,哼着歌,瀟灑離去。

或許是臭襪子的味道太難聞,仰或是憋得太久,林希一被推向前幾步以後,立即彎下腰手撐着胸脯嘔吐起來,不知道是傷心還是難過,流出了淚。

我面無表情的走上前,扶起她的肩膀,問她:“你沒事吧?”

林希一氣籲喘喘的看着我,接過我遞給她的紙巾,擦了擦嘴巴,然後,一下子把我緊緊抱住。

我的雙手垂直的立着,不知道該不該擁抱她一下以示安慰,還是強硬的把她推開對她說不要這樣影響不好?因爲,我的雙眼,透過林希一肩膀上空,看見那一幫正逐漸散去的民工兄弟集體回過了頭,正看着我和林希一的這個擁抱。

或許在他們的心裡,我已經成了那個不是男人的男人,因爲我對阮筱的不負責任,昔日在他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已經轟然倒塌,及對揚思奇的離去。或許在他們的心目中,現在的我,連街頭小混混都不如,純粹就是一個男人中的垃圾。

我不止十次的在工地上無意中偷聽到農民工兄弟於我的評論,除了指責就是辱罵,外加一聲聲的嘆息。我不知道他們都在爲我而嘆息什麼。是爲我的多情、無情,還是沒能很好的把握那份本該擁有的榮華富貴?我真的不知道。

所以,這時刻,我真的不知道該對林希一怎麼樣?擁抱她,那麼,無疑,我再一次成了一個更加多情的男人。如果推開她,那麼是不是,我就能夠找回先前在他們的心目中丟失的形象和尊嚴?

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就像一個人,不管你的過往是怎樣的純潔如一,但只要你有過一次劣跡,就算你以後的所有歲月,還亦如以往的乾淨純潔,那麼你的一生,在別人的心目中,就再也扭轉不回昔日的偉岸形象,還是屬於那個曾經有過劣跡的人羣。

所以最後,我還是擁抱了林希一。我不是真的多情,而只是覺得這時候,她需要我的安慰。

我對林希一說:“好了一一,一切都會成爲過去。”

林希一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把我推開,然後像不認識似的看桌我。一分鐘後,她與我擦肩而過,向前走去,回到現場辦公室,提起她的包,一言不發的出了門。

我在她身後喊:“一一,你要去哪裡?”

林希一沒有說話,沒有回頭,依然的就那麼朝前走去。

我想她這次,該是被那個該死的林然麗徹底傷透了心。你想想看,她不遠千里剛從青海湖回來,還沒來得及洗把臉睡個覺吃點東西,就碰到了這樣的事情,這擱在誰的身上,也無法接受。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不管怎樣,林然麗也是她的母親。

不過於我而言,真的,這樣嗜賭如命不管不顧的母親,我真的寧可不要。

我跟着林希一,從工地出來就一直的走,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多遠,反正,我就那麼的跟着她一路走來,走過郊區和城市中心,然後回到了她租住的地方。

剛開始的時候,我不停的勸解林希一,可是說着說着,我也沒了勸解的語言,因爲,除了我一個人的聲音還是我一個人的聲音,林希一,她就根本當作我不存在似的,不看我。我跟在她的後面,她就勇往直前的走。我急了,走去她的前面想對她說點什麼,可還沒等我開口,她就立即轉身,往回走,反正就那麼一直當我不存在似的走着。

有時侯我還真懷疑自己是如此的多情,人家都不理我,我還去跟個什麼屁兒?可轉眼一想,又發覺挺對不起她的,讓她曾經去爲揚思奇,那麼的傷筋費神,因爲那些,本該屬於我的事情。

林希一終於在我要跟着她進屋的那瞬間說了話:“怎麼韓先生,還想跟着進來上我的牀麼?”

我倒!媽的,好心當作驢肝肺,她說的這還是不是人說的話?

我的臉色很難看,因爲我已經感覺到了耳根的熱度。我想要不是在這特殊時候在平時,我一定會毫無客氣的扇她一個巴掌,媽媽的,她林希一,眼睛裡還有沒有大小?不管怎麼說,現在我也是她老闆是不是?再說,她說那樣的話,是把我韓森當作了什麼人?憑什麼可以這麼的說我?我像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嗎我?

可還沒等我說話,林希一就“嘭”的一聲關了門,把我擱在了走廊裡。

下了樓,我給黃監理打電話,詢問林然麗的情況。

黃監理告訴我,林然麗沒什麼事,就是因爲幾天沒有進食,身體虛弱,正在吊營養液和處理感染的傷口,過幾天就可以出院。

我讓黃監理在醫院給好好的守着,然後回了C城,去房屋中介公司詢問房子是否已經脫手賣了出去。

可遺憾的是,房子沒有賣出去。經理告訴我,曾經是有幾個人來看過房子,可是嫌房價高了點,沒有出手購買。

房子沒有賣出去,我拿什麼來還欠冷明伍的錢?拿什麼來還林然麗那個賤女人瘋女人欠下的賭債?

曾經,我也想不管林然麗的事情,不管她母女的生死,可是不管行嗎我?如果那幫混蛋真在工地上搞點什麼意外出來,到時候我怎麼向阮朝揮交差?要是那幫民工兄弟真出了什麼意外,我怎麼向他們的家人交代?

曾經,我也想到過報警,讓警察來解決這個事情,可是警察大叔他們能解決得了嗎?甭說林然麗寫給人家的欠條是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這誰又能夠證明這張欠條是賭債?退一萬步說,就算調查清楚這是賭債,警察出面不用償還,可警察大叔也只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這以後,如果那幫混蛋要報復,隨便給我製造點什麼“意外“來,可怎麼的收場?這不明擺着自己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嗎?

人是可以隨意走動的,也能感覺得到危險威脅,可工地卻是死的,搬不走扛不動,所以這事,不能由警察出面來解決,還只得乖乖的給人家錢。

要怪,或許也只能怪林然麗那該死的女人,她那雙該斷的發癢的手了。可是責怪又能有什麼用呢?她現在,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還是一條賤命,我能拿她怎麼辦?我能拿林希一去作交換嗎?我能拿我的工地和工地上的幾百工人的身家姓名去作賭注嗎?我知道我不能!

可房子賣不出去,我去哪裡弄這八萬塊錢?

冷明伍那裡,肯定是不能再開口了,我還欠着人家十萬塊呢,怎麼能再好意思開口。再者,S市星光世紀城的網絡信息化工程即將招標建設,我要向人家開了口,雖然錢是一定要還,可那時候誰能夠說得清楚,還不就等於拿了人家的好處,到時候招投標,不偏向人家都不行。所以冷明伍那裡,是不能再開口借錢的。

沒了辦法,我以招待費的名目,打電話讓秘書從公司借了八萬塊錢出來劃到我的帳上。我以爲秘書去辦這事的時候,阮朝揮一定會打電話問我,爲什麼一次就要借這麼一筆不小的招待費,可是他竟然沒問。

不過沒問也好,免得到時候找藉口的時候露出馬腳,反正也只是挪用一段時間,等到我把房子給賣出去,就立即歸還這筆錢。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迫不得已,誰都不會擔這風險,這麼的做對不對?

可是林希一卻死活的不讓我把這錢拿去交換她的母親。因爲黃監理告訴我,醫院裡已經有好幾個人二十四小時都在注意林然麗的動向。

林希一問我:“你哪來的這筆錢?”

“這你別問,反正不是偷也不是搶來的。”

“我怎麼會不問,你有多少錢別人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也不知道。你以爲我拿這錢是去還你母親欠下的債換她的自由?林希一,你錯了,我不是,我是爲我的工地和工地上的兄弟姐妹着想,我不想任何人任何事情因爲這事的處理的不好而受到牽連。如果真是要出點什麼意外,我們誰也負不起那樣的責任對不對?”

“我不管你出於什麼樣的考慮,反正就是不准你拿這錢就換那個女人,我現在,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已不是她的女兒,她也不再是我的母親。”

“林希一,不管你承認還是不承認,她是你母親你血液裡流着的有她一半的血液,這個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我知道你恨她,說真的,我也恨,特別的恨,可恨又能怎麼樣?能解決問題麼?不能!”

“可是你想過沒有,賭博它就是個無底洞,你能幫她幾次?這次你幫她還清了賭債,她死不悔改繼續去賭,下次要再欠個十萬八萬,你又能怎麼辦?我又能怎麼辦?是去賣身去幫她還?還是去買器官幫她還?這總要一個終結對不對?總要讓她嘗試一下自己釀造的苦果翻然悔悟對不對?韓森,真的,我很感謝你一直以來爲我母女而所做的一切,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這樣一次一次的幫她,要到什麼時候纔算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