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章 節
北海之墟這回的損失不算大,相反還有些賺了。
上界大舉出兵,誰知最後折戟沉沙,相比之下,妖族雖然沒了一個疊冰,卻換了一個桓楚和四個仙族回來。
經此一役,上界去了不少精英,再加上之前被容羽所殺的翊華,天帝的左臂右膀皆被斬落,縱然他城府深沉,有無上權威,可畢竟也沒人願意不斷來送死,上界內部更因此事和繼續插手大陸與否起了爭執。
先前不少人唯天帝馬首是瞻,那是因爲在對付修士,攫取大陸靈力這件事情上,上界利益均沾,大家都有好處,但現在好處沒撈到多少,反倒損兵折將,翊華和桓楚一去,誰知道後面要派哪個去,凡人修士不足爲慮,可一旦魔族和妖族聯手,卻不是好對付的,有鑑於此,每個人自然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天帝原本步步爲營,布的局不說天衣無縫,起碼也盡善盡美,誰能料到半路先殺出個容羽,先殺了翊華,又有朱雀的力陵全覺醒,反敗爲勝,將他的謀算生生打斷,攪得上界暗潮洶涌的局勢越發混亂起來,隱隱有失控的趨勢。
上界吃癟,此消彼長,妖族自然人心振奮,大爲可用,但此前疊冰破壞了女媧祭廟裡的結界,那結界的缺口留着一天,北海之墟就等於毫無防護,所以周辰與重傷初愈的尺鴻等人不得不日夜不離祭廟,一共花了數十天,用了無數靈力,纔算把結界修補完好,待到祭廟大門重開之日,個個只覺得疲憊不堪,恨不得倒頭便睡。
周辰心裡掛念周印,也不知道他在上玄宗那頭的事情料理得如何,想着乾脆去他那裡看看,就算無事纔好放下心來休息時,便忽然覺得心口一痛,手不由捂了上去,腰微微一彎。
“尊主”早已等候在外頭的離嬰等人嚇了一大跳,連忙扶住他。
周辰微微皺眉,只覺得這痛楚委實來得太過詭異,忍不住往周印身上聯想,可兩人之間有同心血契相連,若是對方有性命之危,他立時便可察覺,但此時分明又沒有這種感覺。
他這邊在出神,那邊衆人卻急了,只當周辰耗費靈力過多而乏累,不由紛紛勸道:“尊主連日勞累,不如先回去歇息,不必爲上界的事情煩心”
離嬰心說你們太不瞭解尊主了,他哪裡會爲上界煩心,他這是想媳婦了,便笑眯眯附和,“是啊,尊主您要是累壞了,周先生可要心疼了”
周辰瞅了他一眼笑肉不笑,“那這些天堆積的政務就交給你了,反正素錦沒有什麼大礙,尺鴻他們也需要休息,其它幾城的事情你也能者多勞,多擔當點”
報復,這是□裸的報復
離嬰暗恨自己嘴快,又見尺鴻他們確實兩眼烏青,只得苦着臉應下。殊不知他雖然不用修補結界,可日日對着那些公文瑣事,現在一看見書案就想吐了,不過這次打了大勝仗,就是再辛苦也值得了,離嬰現在每天忙裡偷閒的樂趣之一,就是到桓楚那裡轉一圈,去瞻仰他那張死人臉,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上界佈置了那麼多年,只有疊冰這個空子可以鑽,一旦疊冰身死,結界又修補上,就沒有第二次可以侵入北海之墟的機會,相反還折了那麼多人在周辰手裡,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也難怪衆人如此欣喜。就在周辰哼着小曲盤算着要如何將手上的桓楚等人利益最大化,順便過幾日去媳婦跟前炫耀一下時,他當然不會想到,千里之外的周印,確實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周印悠悠醒轉,只覺得四肢百骸無處不疼,待要運轉靈力時,竟覺得丹田一片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就像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一樣。
但他心志極堅,歷經兩世,見過無數風浪,此時竟是半點也沒有流露,只是緩緩睜開眼,坐了起來。
牀榻不遠處的窗邊背光站了個人,袞冕加身,廣袖博帶,蕭肅清貴,負手而立,單只是站在那裡,便自有股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場。
類似的氣質,周印也曾在周辰身上見到過。——當然,那得是他在人前的時候。
“你醒得倒快。”那人道,語氣平淡,隱隱蘊含了一絲意味不明的東西。
“天帝承明。”周印想了片刻,已有答案。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區區一個凡人,也敢直呼朕的姓名”對方如是道,語氣裡卻不見得如何生氣,“你就是妖皇最喜歡的人?”
周印沉默。
天帝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道:“看姿色,也並不如何出衆,還比不上朕一個妃子,是用了什麼狐媚手段,才讓妖皇喜歡上你的?”
周庸是不答。
對方又道,“想來你之前的修爲,在凡人裡也是出類拔萃的了,不過,如今你的靈根悉數都被廢了,從今往後也與那脅人無異,生老病死,過不了幾年就會滿臉皺紋,倒不知妖皇瞧見了,還不會像以前那樣喜歡你。”
他見周印面色如故,沉靜如常,倒真有些稀奇了,不由近前,捏起他的手腕探看,確實是一片空空蕩蕩,毫無着力,與那攜生暮死的凡人一樣,便道,“你這一身修爲,雖比不上神仙,可也是成百上千年苦修而來,莫非你就一點都不心疼,還是篤定妖皇會幫你修復靈根不成?不妨告訴你,你的靈根已是完完全全被毀,別說朱雀,就算女媧復生,也是毫無辦法的。”
承明笑意吟吟,神情溫煦,就連對周印說話,也是慢聲細語,彷彿毫無架子,若是沒有聽到這番內容的,只怕還當這尊貴無比的天帝是個極好相處的人。
周印早已知道這天帝性子複雜多變,光是當初□之一,那靈臺寺住持迦葉大師,就與眼前之人極爲不同,所以眼下自然也不會驚詫恐懼。
“生如花開,死如葉落,縱然到了神仙境界,也有天人五衰隕落之時,天道輪迴,從無永恆之說,我不過是提前而已。”周印淡淡道,“你既然不會殺我,我又何必擔心?”
承明可真是有些驚奇了,他從未見過這等從容淡定到好似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要知道這世上之人皆有所求,皆有,都說快活似神仙,可神仙未必就真逍遙,饒是他貴爲天帝,也需要爲諸般事情算計。
“螻蟻而已,就是殺你又如何?”他微微一笑,左手放在周隅上。
霎時只覺一股針刺般的痛楚傳遍五臟六腑,沒了靈力護身,周癰乎無法堅持片刻,瞬間白了一張臉,冷汗津津,軟倒在牀榻上。
承明滿意了,在他看來,這樣纔是正常的。
“如今別說朕,就連這上界一個小小的侍女,要殺你也是易如反掌。”他輕輕摸上週印的臉,觸手冰涼,可見剛纔被折磨得不輕。
“周辰不出北海之墟,你就奈何不了他,更何況他是朱雀之身,想讓他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所以你想拿我要挾他。”
“說對了一半,”承明笑道,“還有山河社稷圖那五件失落了的法寶,可惜你們白白拿着那五件東西,卻不知它的妙用。”
周印心頭一動,那五件法寶,如今都藏在他的須彌戒中。還記得當日陳重吳風二人從鏡海派偷拿出來的靈犀角,被那如意貓一聞就立馬辨別出來,但當時另一件寶物洗天筆,被他放在須彌戒裡,如意貓竟絲毫不知,可見這須彌戒不僅來歷奇特,開天鏡等放在裡面,完全被掩蓋了氣息,竟連天帝也無法察覺,還當法寶仍舊在周辰手上。
“有何妙用?”他順口問道。
“關乎天地三界的一個驚天之秘,只要山河社稷圖能夠重現,到時候滅不滅世,也無所謂了。”承明呵呵一笑,捏起他的下巴端詳片刻,忽然將他壓在身下。“你想知道的話,不如成爲朕的人。朕不僅會與你分享這個秘密,還能幫你把失去的修爲都找回來,讓你得到上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承明誘惑道,兩人距離不過咫尺之遙,維持着一個十分曖昧的姿勢,彼此呼出的氣息清晰可聞,天帝的手指在周印的下巴輕輕摩挲,甚至有往下的趨勢。
周印闔上眼,不動如山。
承明見狀一笑,不以爲意地鬆開他起身,作爲天帝,他不屑用強,他也不認爲這世上有人能夠在巨大的誘惑下毫不動心的,就算一天不動心,一年不動心,那麼十年,二十年呢?
所謂的風骨與原則,從來都敵不過時間的侵蝕。
更何況這人驟然失去修爲,從雲端跌落到泥底,這樣的人,更會對力量有渴望。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房間裡已經空無一人,周印睜開眼睛。
天帝早已離開,即便他現在沒有一丁點靈力,也知道外面必然是重兵把守,禁制重重,別說出去,就是周辰來了,只怕也要頭疼。
他先拋開修爲盡失的事,把所有事情從頭到尾理了一遍。
很明顯,天帝承明並不想殺他,否則不會把他捉到這裡。
而自己對於承明來說,應該是很有用的一枚籌碼,不然以承明的地位,大可派其他人去,而不是爲了萬無一失,就自己親自出馬。
周印想到剛纔的對話,神情不由微微一凝。
他本以爲,自己來到這裡,是天帝要以此爲要挾引周辰過來再殺了他,但現在看來,遠非如此。對方想得到山河社稷圖的心,比殺了周辰還要迫切,以至於會說出“如果有了它,滅不滅世都無所謂”的話來。
也就是說,山河社稷圖的用處,也許比他想象的還要大,除了重現當年這幅女媧至寶之外,只怕其中還隱藏了什麼,可以達到天帝想要的目的,實現他的野心。
總不可能是一打開山河社稷圖,就能讓他擁有超越世間一切的力量吧?
他的推論到此爲止,暫時不會得到答案,除非能夠重現山河社稷圖,否則誰也不知道天帝到底想利用山河社稷圖做什麼。
但目前來說,在周辰得到訊息來救他之前,大家都還是安全的。
只希望那人不要一聽說自己的消息就五內俱焚,亂了分寸。想到這裡,周印不由微微蹙眉,他再次凝神聚氣,開始一寸寸探查自己體內的靈力,
周印是人族,三界四族之中,最脆弱的就是人族,即便是人族中的修士,比起上界神仙,又或者妖族長老的境界,也是不值一提的,但周印歷經兩世,見識閱歷遠非常人可比,當年渡劫隕落重生,一無所有,靈根殘缺,他也可以憑着驚人的毅力,硬是把先天不足的靈根一點點修補好,再重新踏上修真之路。
所以眼下,也許對別人來說,修爲盡失是一件痛不欲生的事情,但對於周印來說,無論內心如何洶涌,卻依然沒有放棄希望。
沒有靈力,只能像第一次修煉那樣,屏氣凝神,一點空明聚于丹田,想象着一縷遊絲從丹田往上凝聚到百會,又從百會到命門,命門回丹田,丹田再到涌泉……
靈根被廢,按理說體內的靈力也蕩然無存了,但周印在丹田處,卻發現一縷若有似無的“氣”在緩慢遊走,不像靈力,倒像是……
他再次集中精神,忘卻一切身外之物,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縷“氣”上,果不其然,隨着“氣”越來越明顯,丹田也微微發熱,往外輻射向四肢百骸。
先前得了翊華的一半元丹,加上週辰下的血契,他體內也有朱雀的元氣在,兩者結合,竟然得以瞞過天帝的眼睛,保留一絲殘餘的“氣”,雖然周印也無法預言這股“氣”的作用到底有多大,但眼□陷囹圄,聊勝於無,他並不想成爲周辰的累贅……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雙更,還有一章,正在寫,等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