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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進入上玄宗,一直到後來成爲天璣峰峰主,清言在所有人眼裡,一直是個溫和穩重,沉默少話的老好人。

他沒有清和真人運籌帷幄,統領大局的能力,也不像秋閒雲那樣張揚,葛禹那樣脾性暴烈,七人之中,他是最沒有存在感的。這樣一個人,要麼表裡如一,要麼大奸似忠,而清言,其實也算不上後者,起碼最初的時候,他並沒有想過要殺了清和,或者將清瑩害到如斯田地,甚至還因此忐忑不安,與清玄爭執過。

只不過很多事情一氮始,就無法結束,當他決定加入棋局開始,他就已經成爲局中一子,身不由己。

原本,如果周印他們沒有出現,一切都將在理想的軌跡上繼續進行下去,等到賀芸他們繼任峰主,再找機會把清瑩跟礙事的清元都除掉,屆時就再無人能動搖他的地位,而清和之死也會慢慢消失在人們的視野和記憶之中。

至此,上界利用了人心的,已經掌握了大陸上的大半勢力,只消等幾大宗門廝殺到最後兩敗俱傷,上界在出面將那些剩餘的修士解決掉,這場博弈就算是完全勝利了。

可無論是上界也好,清言也好,他們都沒有料到,會出現周印這個變數。

周印的修爲之所以會突飛猛進,全拜翊華那一半元丹所賜,而那一半元丹卻是周辰奪來給周印的。

歸根結底,如果周印前世不曾渡劫失敗,他也不會重生遇見周辰,如果當年沒有仙妖大戰,前代朱雀沒有隕落,也未必有如今周辰的存在,所以冥冥之中,天道循環,皆有前因。

此時的清言自然不可能知道那麼多,但他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心中卻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那種眼看就要掌控全局,卻即將失去的恐懼感。

有周印震懾住清言,雲縱沒了後顧之憂,無常刀已經朝明塵劈了過去,刀光凌厲,勢不可擋

明塵註定躲不開這一擊,他身上的黑色斗篷受到無常刀的勁氣所衝擊,立時膨脹開來,碎裂四散,露出一直隱藏在斗篷之下的真面目。

於是秋閒雲和葛禹看到,這個自稱是靈臺寺的明塵,其實有一個很熟悉的背影,這個背影熟悉到,就算他用了煥顏丹改頭換面,他們也可以一下子將對方認出來。

“清玄?你沒死你他媽跟清言勾結在一起陷害老子”秋閒雲在與人鬥法的空隙裡瞅見這一幕,當即破口大罵。

清玄肩膀被無常刀劈開一道傷口,他看也不看秋閒雲,或者說,雲縱凌厲的攻勢步步緊逼,讓他壓根就沒有空去回答秋閒雲。

紅色刀光挾着奔雷之勢紛涌過來,氣勁所到之處,地磚被一片片掀起,如海潮一般往清玄身上削去,他飛身後退,手裡抓了一條伏魔鞭,抽了下去。

以伏魔鞭落下爲中心,地磚向離兩邊飛開,分出一條道,清玄身形極快,幾乎化作光影,撲向雲縱。

伏魔鞭朝雲縱當頭抽去,上面加持了丹鳳朝陽等十數道高階符文的法力,颯颯作響,連空氣渀佛也染上了火星,去勢如風

雲縱的袖子被沾上了一點火苗,瞬間燃燒起來,袖口化爲焦炭,立時蔓延向手臂。

但云縱並沒有理會,他甚至沒有閃開清玄的伏魔鞭,依舊迎了上去。

在接觸伏魔鞭的剎那之間,無常刀上的紅光暴漲,瞬間將來勢洶洶的伏魔鞭包裹在裡面,清玄大驚,抽身欲退,卻發現那紅光像是有吸力一般,緊緊咬住伏魔鞭,正在一點點蠶食,眼看就要蔓延到他手上,清玄不得不鬆手退後,以保全自己。

雲縱微眯起眼,驀地撤回無常刀。

清玄一喜,伏魔鞭隨即出手,卻忽然發現原本在自己對面的人消失了。

鞭影撲了個空。

清玄一愣。

背上寒毛陡然炸起。

那是一種對危險幾近本能的反應。

他沒有回頭,伏魔鞭已經往後揮去,帶起獵獵風聲。

然而終究是遲了半步,在伏魔鞭揮出去的一剎那,無常刀已經穿胸而過。

清玄瞪大了眼,數十年隱藏身份不見天日的眼睛滿布陰鷙,此時卻全是不可置信。

不相信自己籌劃多年,到頭來被這幾人毀於一旦,不相信自己功敗垂成,竟要死在一個小輩手裡。

灌注了所有靈力的這一刀,從清玄後背□,也抽去了他的所有生命力。

他重重地往前跪倒,鮮血不停地從口中噴涌出來。

這躊亂中,魯延平一直袖手旁觀,此時他見勢不妙,便欲趁人不備悄然離開,卻不料剛剛想轉身,耳邊掠過輕風,臉頰已經無聲無息,多了道血痕。

他有點驚駭地轉頭,發現遠遠地周印站在那裡,不僅僅是在與清言對峙,同時也監視着他這一邊,只是一個淡淡的眼神,便已足夠令魯延平心驚膽寒。

曾幾何時,他是鏡海派掌門,周印不過是鏡海派一個普通弟子,如今時移世易,兩人修爲已是天壤之別。

他掩下心中不甘,卻也不敢再妄動。

到了周印這個修爲,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雖然只是站在廣場一隅,但神識擴展之處,整個上玄宗都囊括其中,一丁點小動靜也瞞不過他,無論是不遠處黃文君和賀芸等人在鬥法,還是對面清言的一舉一動。

靈力在全身緩緩流走,如同一道清溪,循環洗滌體內的經脈骨骼,運轉不息,整個身體隨時隨地處於最佳狀態,渀佛前世流失了的力量又一次回來,但周印明白,他此時的能力,只怕比前世還要稍強一些,畢竟他所吸收的那一半修爲,是屬於上界神仙的,而且還是一個先天仙族,雖然還無法與翊華這樣級別的上界仙人比擬,但是對於太初大陸上的人來說,已經算是巔峰強者了。

周印並沒有因此覺得高人一等,因爲在通往天道的路上,他覺得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即便是上界的那些神仙,也未必明白真正的天道到底蘊含了什麼奧妙。

清言見周印只是站在那裡,整個人的氣質便已截然不同,他臉上的神情似乎有點漫不經心,可清言知道,那只是表象而已,對方的神識已經牢牢鎖住這裡的每一個人,只要他們稍有異動,這個人馬上就能察覺並且做出反應。

若說這個認知只是讓他覺得恐懼,那麼另外一個情況就讓他倍感絕望了,要知道上玄宗之所以與靈臺寺結盟,除了看中靈臺寺被天命所眷顧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與清玄都曾收到過上界神諭,這才讓他有恃無恐,一直堅信自己所做的都是正確的。

然而現在,眼看自己苦心經營的人事正一點點被破壞,清言不僅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是不是自己收到的神諭是假的?又或者,其實上界是樂於看見他們這些人自相殘殺的?

混亂的思緒中,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已經接近於真相,他只感覺到步步接近自己的失敗。

“你到底想怎樣?”眼看賀芸等人步步敗退,靈臺寺那邊的修士也難挽頹勢,清言的聲音有些嘶啞起來,已經不復方纔的溫和淡定。

“讓一切恢復原狀。”周印道。

清言笑了起來,“什麼是原狀,讓清和活過來嗎?還是讓清瑩恢復青春?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你們覺得我是亂臣賊子,所以人人得而誅之?我做的這些,纔是真正對上玄宗有好處的枉費清和向來處事圓滑,跟老狐狸似的,以前師尊跟我們說,只有清和,纔是最適合當掌教的人選,可師尊他錯了關鍵時刻,清和竟然不識時務,拒絕上界,你知道這樣會有什麼後果嗎?”

“那是上界他們都是神仙動動手指就可以捏死我們就算上玄宗是天下第一宗門又如何?人家還不是轉眼之間就可以扶植起一個靈臺寺?如果我不這麼做,今日覆亡的,就是上玄宗了”

他狀似癲狂憤怒的話裡,也許有幾分真心,但歸根結底,還是在爲了自己的所作所爲做辯護。

周印靜靜聽他說完,不置一詞,良久,方道:“我說過,上界只是三界生靈之一,並不能代表天道。”

清言冷笑:“你說得動聽,殊不知實力便是一切,整個太初大陸的修士加起來,也不及上界的一根毫毛,若他們不是天道,何處纔是天道?”

周印淡淡道:“天道自在你心。”

清言哈哈大笑:“成王敗寇,沒想到我今日竟要一個黃口小兒來教訓”他的神色陡然猙獰起來,“你知道什麼叫天道?你不過是命好,得了天大的機緣,這才能晉階化神,殊不知有多少人修煉比你還久,比你還辛苦,卻都畢生無法更進一步,都說天道酬勤,這又是何等的天道,哪來的公平”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論起資歷,周印足以當大陸上現存任何一個修士的前輩,眼看周印不過是微末門派出身,半途才入了上玄宗的門,結果現在成就竟比他們這裡任何一個人都要高,讓清言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左右今日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索性將多年隱忍的滿心憤懣都發泄出來。

他自認才能並不遜於任何師兄弟,可師尊偏偏對清和青眼有加

還把掌教之位傳給清和,他自認對上玄宗殫精竭慮,結果好不容易有今日的局面,轉眼就被周印等人毀了個乾乾淨淨。

所以,用吐血三升也不足以形容清言此刻的心情。

周印並不是一個耐心很好的人,這點從當初教周辰認字的時候就可以看出來了,此時他就更不可能用什麼春風化雨,諄諄善誘的手段去感化清言,所以他直截了當,只說了一句話。

“殺人償命,你要死。”

清言臉色微變,不由自主後退半步,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蜷起拳頭。

那邊雲縱解決了清玄,舀出當年清和留給他的掌教印信。

“掌教印信在此,清言伏誅,其他人等事後論罪,若冥頑抗命者,等同叛亂”

聲音明明白白,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裡,那些跟隨賀芸、司徒非的弟子不由生出退卻之心,就連司徒非等人,臉色也陰晴不定起來。

清言冷笑道:“成王敗寇,孰是孰非,還要贏了再說”

隨着此話一出,他的袍袖高高鼓起,無風自揚,雙手瞬間泛起淡淡白霧,他飛身躍起,身體往下稿,掌心重重擊在地面。

便聽得霎時一陣接一陣的轟天巨響,衆人只覺得腳下劇烈戰慄,地動山搖,渀佛天地行將崩裂坍塌。

事實也確實如此。

只見地面漸漸裂開一道口子,以廣場爲中心向左右蔓延開去,裂縫越來越大,那中間一幢三層高的閣樓被口子撕裂開來,轟然變成兩半,由於失了中心,閣樓往兩邊傾斜倒塌,殘磚斷瓦不停地往裂縫裡掉落。

在這轟隆聲中,一團黑霧從裂縫裡探出頭來,倏而越來越龐大,等到它完全冒出來時,衆人才發現,這並不是黑霧,而竟是一條足足有四根金絲楠木粗壯,三丈來長的黑色巨龍

巨龍咆哮一聲,從裂縫裡飛了出來,雙目碩大如銅鈴,閃爍着嗜血的光芒,盯住在場衆人,儼然已將他們當成囊中獵物。

再定睛細看,其實黑龍周身並不是黑色的鱗片,而是在黑霧籠罩下,若隱若現的黑色血肉,有些地方還露出森森骸骨,渀佛是由許多屍體拼接而成的一隻怪物

葛禹怒不可遏:“清言,你竟敢動用禁術”

清言冷冷道:“什麼叫禁術,只不過是歷代掌教不會運用罷了,我費盡心血,才尋來那些妖獸的血肉組成,你們就好好消受吧”

他口中的妖獸,便是當日天衍宗培養的那些變異了的妖獸,上官函因此事而身敗名裂,清言卻暗中派人將這些妖獸的屍體都收集過來,煉製成屍龍,再融入清和與清瑩二人的元丹,輔以上玄宗歷代嚴禁使用的控屍傀儡術,成了眼下他對付周印等人的秘密武器。

清言心裡很清楚,今日之事,他的勝算已經微乎其微了,大勢已去,掙扎也是徒勞,但他並不甘心就此慘淡收局,就算能拉下一兩個人陪葬也好

屍龍的紅瞳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黃文君他們那裡。

蜀子撿軟的捏,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屍龍雖然並不能算真正的活物,但它體內淬鍊了清和與清瑩兩人的元丹,已經漸漸擁有了自己的意識,此時自然而然避開實力最強的周印,而挑了一干低階修士下手。

屍龍仰首噴出一股黑氣,身體龐大卻十分靈活,當先飛向黃文君他們身後的低階弟子。

衆人驚惶四散,紛紛馭上飛行法寶往外逃去,唯恐跑慢一點小命就不保了,然而屍龍動作更快,它頎長的身體轉瞬就到了衆人上空,五爪一伸,只聽得一聲慘叫,一名上玄宗弟子的身體被利爪穿透,瞬間鮮血狂涌,當場喪命。

此時三道劍光已經朝龍尾疾射而去,誰知屍龍尾巴一擺,調了個頭,卻不朝那些弟子下手,而突然向周印撲過去

周印不閃不避,人懸立於半空中,隨着黑霧襲近,但聞嗡嗡劍鳴,蒼河劍已經脫手而出,飛向屍龍。

與此同時,其餘那三把劍落了個空,也紛紛掉頭斬向屍龍尾部。

四道劍光,分據四角,瞬間連成一片,光芒之盛,幾乎覆蓋了屍龍身上的黑霧,令人無法直視。

周印手掐法訣,周身隨即出現六道符文,每張符文一種顏色,無火自燃,懸浮於空中。

黃文君如今已經是高階修士了,見識閱歷都非以往可比,可就是他,也只能瞧得出那六張符文中的其中兩張,分別是水雷兩系符文裡最高階的“紫氣東來”和“天地河澤”。

六道符文燃盡,化作六道光芒凝聚而上,映出雲層,霎時間陰雲密佈,天色陡然暗沉下來,閃電飛光,雷聲轟鳴。

在這樣的聲勢之中,連屍龍的咆哮也被掩蓋了,只聽得驚雷轟鳴,響徹天地,瓢潑大雨在雲層中灑落下來,忽而扭成一股水龍,挾着雷光,卷向屍龍,將它牢牢箍在水柱中間。

屍龍憤怒地咆哮,龐大身軀不停地扭動掙扎,一道閃電突然劈下來,將它一邊龍角劈斷,屍龍渀佛吃痛,掙扎地越發離開,此時四把寶劍驀地飛起,趁着屍龍無法動彈之際,劍光耀眼奪目,掠向目標。

屍龍哀鳴一聲,便見得它身上已經多了四個血洞,汩汩血肉連着附着在身上的那些妖獸骸骨一起撲簌掉落下來,一股惡臭瞬間瀰漫了整個廣場,聞者無不掩鼻。

就在周印全神對付屍龍之際,一團若有似無的白氣忽然從旁處飄了過來,速度卻一點都不慢地從他背後接近。

彼時大半人的注意力都被屍龍吸引,秋閒雲和葛禹也還在與靈臺寺的人鬥法,唯有云縱一直留意周印這邊的動靜,自然也注意到那團來歷不明的白氣。

眼看要親身飛過去已是不及,雲縱手中的無常刀錚的一聲出鞘,朝那團白氣疾射過去,誰知那白氣着實詭異,無常刀穿透而過,白氣被衝散成幾小團,隨即又凝聚起來,依舊罩向周印頭頂。

雲縱大急,不由喊道:“小心背後”

一邊朝周印那邊飛過去。

但見周印手中握着一物,原是細長黝黑,只有毛筆長短,倏爾卻光芒大漲,變得如同木杖一般,周印頭也不回,反手將那木杖揮出。

木杖與那白氣相接,後者瞬間如遭電亟,被生生反彈回去,飛快地撞在清言身上,清言嘔出一口血,身體往後飛去,重重撞在牆上,頓是面如金紙。

他暗算不成,反遭了反噬,雲縱看在眼裡,面容極冷,自然不可能再對他氣,無常刀紅光一閃,正正釘入清言心口,正好將他整個人釘在牆上。

清言雙眼圓睜,死不瞑目,已是當場斷氣。

此時屍龍作亂也已將近尾聲,在六道靈符的威力下,已經被削去四肢的屍龍再無反抗的能力,從半空跌落下來,正好壓在那座被分成兩半的閣樓上面,轟然一聲,閣樓倒塌,屍龍也已伏誅

那邊秋閒雲和葛禹已經將靈臺寺的修士都控制住,賀芸與司徒非眼見大勢已去,不由臉色大變,惶惶不安,司徒非更是撲到秋閒雲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師父,弟子,弟子知錯了”

秋閒雲個性張揚,收的徒弟性格自然也不會是謹小慎微的,司徒非便因資質出衆而得其青眼有加,然而秋閒雲沒有想到,他這一出事,徒弟立馬就轉而投向了清言,這會兒再匍匐在自己身下求饒,他心裡也只有厭惡而已。

“秋某不才,擔當不起,你還是另謀名師吧。”

司徒非一臉悔恨:“弟子只是受奸人矇蔽……”

秋閒雲哂笑:“你今年幾歲,是黃口小兒,還是牙牙學語?居然一把年紀,還會被奸人矇蔽,反而幫着奸人來對付你的師父,是非不分,善惡不明,這樣的徒弟不要也罷,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我上玄宗的弟子,至於這十幾年來你幹了什麼事情,等新掌教查明之後再行發落”

他的視線停在雲縱身上,突然行了個大禮。

“天權峰秋閒雲,拜見掌教”

雲縱手裡舀着清和真人傳給他的印信,本身又是清和最爲器重的關門弟子,可不正是名正言順的上玄宗新任掌教?

被秋閒雲這一喊,衆人紛紛反應過來,俱都轟然拜倒,聲音響徹上空。

“拜見掌教”

賀芸面色慘淡,咬了咬脣,也跟着衆人下跪。

雲縱神情內斂,並沒有浮現出狂喜一類的情緒,憑心而言,他對掌教這個位置的興趣,還不如修煉,只不過眼下非常時期,又有清和真人的臨終囑咐在,他不得不暫且擔起這個責任。

衆人之中,唯獨周印負手而立,沒有跟着拜倒,旁人亦不覺得出奇,以他如今的修爲,放眼大陸絕無僅有,上玄宗與有榮焉,反倒是沾了周印的光了。

大亂初定,天樞峰上衆弟子忙進忙出,重新打掃起當年清和真人掌事時所用的靈笀宮,以供新掌教所用。

山間小徑上,雲縱與周印二人並肩而走。

“你手裡的天璇峰玉牌,是當日師父親手傳給你的,如今上玄宗百廢待興,只怕還得勞煩你一陣。”雲縱道。

周印嗯了一聲。

雲縱問:“賀芸此人,你希望如何處置?”

他知道周印與她是舊識,故有此問。

周印微哂:“依照門規處置便是。”

咎由自取,無人可怨。

雲縱點點頭,又轉了話題:“此間事了,你打算去哪裡?”

周印道:“如今事情還未了結,有上界撐腰,靈臺寺不會消停,我還會留在上玄宗。”

有周印在,上玄宗的安全自然大有保障,加上秋閒雲等人的力量,就算是上界,也未必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想下手便能下手。

雲縱頓了頓,“周辰呢?”

周印道:“先前他送了信過來,說有點事,暫時不會過來。”

此時兩人正從小徑拐入靈笀宮,就有弟子匆匆來報,說山門之外有個叫周辰的人,指名來見周印。

雲縱讓人將他請上來。

過了一會兒,便見那人白衣金冠,言笑晏晏地走進來,。

他裡只有周印,完全無視了旁邊的雲縱。

“阿印,我來了”

周印挑眉:“不是說有事不能來?”

周辰攤手,“事情異常順利,提前辦完就過來了。”

又揚起笑容湊過來,幾乎親上他的臉,“怎麼,見到我不高興?”

雲縱見此情景,索性先行離開,將空間留給二人。

見沒了外人,周辰笑眯眯地執起他的手,“阿印,一段時間不見,我發現你越發漂亮了。”

周印道:“北海之墟出了什麼事情?”

周辰不以爲意:“天帝派了人去,都被我收拾了。”

周印手指微動,忽然抽身退後。

一道符文驀地憑空燃起,出現在兩人之間。

“你不是周辰。”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周辰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阿印,你怎麼了?”

周印淡淡道,“首先,你看到雲縱的反應不對勁,真正的周辰雖然不待見雲縱,可沒有到視而不見的地步,反而會找話茬跟他鬥嘴。”

“其次,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而你所表現的,依然是周辰在外人面前的樣子,你並不瞭解他的另一面。”

“最後,周辰並不會稱呼天帝,只會直接喊承明。”

“所以,你不是周辰。”

啪啪

對方鼓掌,玩味道:“妖皇眼光不錯,我本來只當你有一張好皮相而已,現在看來不止如此,難怪他會喜歡上你”

周印微微皺眉,他突然發現自己縱然已經到了化神期,但比起對方,卻還是不值一提。

就只這麼站在對面,神識探測出去,卻源源不斷地被吞噬,如石沉大海,杳無聲息。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那人微微一笑,溫文爾雅,朝他走過來。

周印一手背在身後,默默掐起法訣,忽然便覺得腦中如針扎一般刺痛,眼前一黑,身體便不由自主軟倒下來。

意識模糊中,只感覺到下巴似乎被人捏起來,耳邊隨即傳來一聲低笑:“也不過是個凡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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