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此次帶過來的族人有數百人之多,十娘那小院子自然是住不下的。
想了想,對阿奴說道:“阿奴。你帶着你的族人全部都住到抱月府去吧!那地方大房間多,應該能住得下……”
阿奴道:“主人你不住抱月府?”
十娘搖搖頭,回答說道:“我不住抱月府,我現在有家有孩子,也有了另外的住處!”
阿奴一聽十娘有了孩子,急忙將身邊的阿融往她前面一推,聲音裡面掩飾不住的喜悅,說道:“主人你有了孩子?我們阿融也懷了孩子呢!”
他似乎已經忘記了當夜在懸空寺的事情,提到這個同時懷上的孩子,他一點兒都不感覺到難堪。
他臉上的神情是初爲人父的喜悅和激動:“這次本來是想要阿融留在叢林裡面休息。可是她不放心,一定要跟着!”
阿融也是一臉的幸福,身子往阿奴的胸膛上靠了靠,只抿脣淺笑,並不多做言語。
十娘爲他們感到高興,可以想象得到,在廣袤的叢林當中。阿奴與阿融一定是非常的和諧甜蜜,他們會在叢林間追逐奔跑。會在藤蔓上盪鞦韆,會在最高的枝椏聲擁抱親吻……
她暗想,阿奴大概就是要這樣。封閉一部分的意識,處於被契約的狀態,才能更好更無憂的生活吧!
十娘安排阿奴等人回抱月府休息,在魅影回來之前,他們只怕還得住在這裡一段時間。
白衣鬼娃和拓兒在高高的城牆上面跑來跑起的玩耍,拓兒笑咯咯的高興得很,鬼娃雖是不會笑,可是臉上的煞氣瘴氣卻不知不覺消淡了一些。
十娘站在高高的城牆處,憑空遠眺。好似已經看見了魅影帶着南宮採等人平安歸來了。
她笑了笑,對身邊的夜蘭息道:“夜蘭息,你覺得我這顆棋子怎麼樣?”
夜蘭息讚許的點點頭,一本正經回答說道:“挺好!我確實是想要利用你來制衡城中南北兩派的關係,你完成得比我預想的要好!”
十娘冷嘲的笑了起來:“可是你現在卻被我控制了!你見過下棋的人被棋子控制的麼?”
他俊逸硬朗的面上絲毫不見頹敗之色,雲淡風輕的笑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放了我?”
“等魅影回來再說!”呆史低巴。
十娘又往魅影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平直的聲音透着凝重:“他平安則你平安,他若出了事,你就等着爲他陪葬吧!”
說完,不看夜蘭息有些抽搐的異樣臉色,帶着鬼娃和拓兒,繼續牽着夜蘭息回了那朱門小院。
想着自今日起,城中再無殺戮,十孃的心情好了些。
又加上手中有了夜蘭息,魅影的安全也就多了一層保障,心情就更是好了些。
心情一好,就容易忽略掉很多細節小事。
比如說,此時斜陽灑金,霞光流溢,爲什麼對面那家院子裡面卻依舊昏沉沉的?院中樹葉和亭臺表面,都沒有那種鎏金的色彩,異樣的死寂籠罩在院子四周,仿若凝固。
又比如說,經過醉仙樓的時候,怎麼不叫上飯菜帶回家來吃?
直到進了院門,十娘纔想起晚飯還沒有着落呢!
將夜蘭息丟給拓兒看着,她只得叫上鬼娃,挽起衣袖,進後廚準備吃的去了。
待她做好飯菜從後廚出來的時候,發現拓兒正守着夜蘭息嚎啕大哭。
她急忙將手中飯菜放在石桌上面,上前將拓兒一把抱在懷裡,兇他道:“夜蘭息你怎麼又欺負我家拓兒?”
夜蘭息無辜的揚了揚脣角:“給他講了一個很好笑的故事,他卻聽哭了!”
拓兒一邊抹淚,一邊急得跺腳嚷道:“纔不好笑呢!一點都不好笑!嗚嗚……那個人最後死了,嗚嗚,爲什麼要死?”
十娘虛驚了一場,幫拓兒擦眼淚道:“拓兒別哭了,故事都是騙人哄小孩的,聽話快別哭了……”
拓兒一邊抽噎,一邊拿十分哀怨的眼神看了一眼夜蘭息,低聲說道:“可是,聽了他剛纔的故事,拓兒心裡好難受!”
他才只不過是破殼數月的幼獸,樣貌看上去也才只不過是三四歲的稚童,心底純善乾淨,情緒最是容易受到影響。
十娘溫言安慰他一會兒,將他抱起來放在石凳上面:“還記得怎樣用筷子嗎?來,今天晚上試着自己吃飯!”
安頓好拓兒,十娘轉身走到夜蘭息的面前,掐腰責道:“原本還想讓你和我們一起吃,不過你欺負了拓兒,所以就罰你今晚沒飯吃!你可以去柴房睡覺,也可以去桂花樹下面,和鬼娃一起呼吸點天地靈氣!”
夜蘭息滿臉的無辜:“我……可不可以坐在旁邊,看你們吃?”
十娘略想了一下:“可以!饞死你!”
她瞪他一眼,轉身在拓兒的旁邊坐了下來。
夜蘭息雙腳僵硬的走過來,在十孃的身邊剛剛坐下,十娘突然喝道:“你不能坐這裡!”
夜蘭息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爲,爲什麼不能坐這裡?”
十娘道:“這是魅影的位置!你坐對面去!”
“哦……”夜蘭息拖長聲音答應着,看了看那個專屬於魅影的位置,癢癢的在十孃的對面坐了下來。
十娘好狠的心,竟然真的不給他碗筷和飯菜,看她那架勢,是連湯也不準備給他喝一口了!
夜蘭息好似也並不氣惱,面色柔和平靜的看着石桌對面的她,眸光中還隱有漣漪輕漾。
拓兒大概是受了他那個十分好笑的悲傷故事的影響,又或者是他本就對人類的飯菜不感興趣,吃了幾口,苦着小臉放下碗筷說道:“孃親,我飽了!”
十娘道:“喝點湯!”
拓兒小手捧着湯碗,一邊小口喝湯,一邊拿眼角餘光去看旁邊的大壞蛋,然後有些憐憫的問道:“孃親,你真的不給他吃飯嗎?”
十娘將一根什麼菜咬得咔嚓作響:“他欺負你,咱們懲罰他今天晚上不許吃飯!他落在了我們的手中,以後咱們變着法子的懲罰他折磨他!把以前受的氣都找補回來!”
拓兒垂下眼角,低聲說道:“孃親,其實,其實這個壞蛋也沒有那麼壞吶……”
她不說話,繼續低頭吃飯。
拓兒澄澈晶亮的眼神看了看大壞蛋,低聲求饒說道:“孃親,要不咱們給他吃點吧,你看他好可憐!”
十娘沒有擡頭,繼續低頭吃飯。
拓兒囁嚅着,又更小聲點叫着:“孃親,孃親,給他吃點吧,讓他嘗一嘗也好呀!”
十娘終於肯擡頭了,也不看夜蘭息,只對拓兒說道:“他手腳不能動,那你喂他吧!”
“啊?”拓兒意外了。
他這纔剛剛學會使用筷子和湯勺呢,自己吃飯都不利索,要怎麼喂別人?
十娘輕嘖一聲:“不會嗎?不會那就繼續餓着他!”
“會會!我會!”拓兒說着,急忙用筷子夾了菜,往夜蘭息的嘴巴里面喂去。
十娘抱着手肘,看着拓兒艱難的給夜蘭息餵飯菜。
看了一會兒,十娘覺得夜蘭息在拓兒手裡有點慘,便有點看不下去,站起身去桂花樹下面去陪鬼娃聊天去了。
鬼娃還盯着對面那已經完全黑黢黢的院子看:“鳩姑娘,今天晚上你可得當心點,我總覺得那院子裡面有古怪!”
十娘也往那院子看了一眼,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自是什麼異樣都發覺不了!
收回目光,她問:“鬼娃,你與你家主人心意相同?”
鬼娃點頭說道:“主人契約我的時候,我們互換了契約靈氣,心意相通說不上,不過,主人若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我能感知得到!同樣的道理,反過來也是一樣!”
“那你家主人現在有危險嗎?”
十娘始終覺得夜蘭息利用蓮止引魅影去永夜城這事情,好似還有什麼地方沒弄清楚,又些擔心的問道。
鬼娃搖頭說:“主人現在沒有遇上危險,不過主人他很想你!”
“這你都能感知道?”十娘詫道。
鬼娃說:“這個不用感知,因爲我看得出,我家主人還沒有出城,就已經開始想念你了!”
十娘笑了笑,其實,自魅影離開那一刻起,她也就在擔心他,想念他。
他按照她的意思走出去的這一步看起來十分穩妥,可是又似乎暗藏了些她看不見的兇險,心中惴惴之感一刻也沒有消停過。
不過還好,只要夜蘭息還在手裡,到時候就算橫生枝節,被夜蘭息的人擒住,也能以夜蘭息,換取魅影等人的性命!
這,其實已經是她的下下招了。
最好的狀況,是魅影一切順利,帶着萬千將士平安歸來,榮登帝位。
她從桂花樹下面走出來:“拓兒,你喂完了嗎?”
“孃親,他說你做的飯菜好難吃!”拓兒一看見她,就開始告狀!
十娘沉着臉,開始收碗筷了,一面沉聲說道:“難吃就別給他吃了!他那腸胃吃慣了皇宮裡面的美味珍饈,咱們這些飯菜,自然是覺得難以下嚥!”
夜蘭息表情尷尬的望着她,解釋說道:“其實,你做的菜也挺好吃的,只不過有的熟了有的沒熟,還有,鹽巴放得多了點,炒菜也是不用放這麼多糖的,還有這土豆是應該削皮的,蓮藕是應該去蒂的,魚是應該去魚鱗的……”
十娘將手中碗筷往石桌上面重重一頓,喝道:“吐出來!把剛纔吃下去的都給我吐出來!”
她樣子很兇,嚇得夜蘭息可憐巴巴的馬上就把嘴巴給閉上了。
十娘也是很生氣,她做的飯菜,魅影都說好吃得很,他夜蘭息憑什麼一張口就挑出這麼多毛病來?
哼,以後堅決不會再給他吃一點點東西,餓死他得了!
晚上的時候,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夜雨。
開始的時候還只是稀疏的灑落幾顆,到後面的時候,竟是越來越急,越來越驟了。
夜蘭息一個人睡在柴房裡,聽到十娘等人都已經睡下了,這才長長的嘆息一聲,一個鯉魚打挺從柴火堆上面站了起來。
從醉仙樓到柴房,這一路上可把他給憋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