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錯愕的看看阿融,又看看面色鐵青的小姐,詫異道:“怎麼會這樣?”
十娘氣得雙目刺痛要噴出火來。若沒有阿奴的背叛,怎會有今日之劫?
若不是阿奴做下這些事情,小蒼拓也就不會受不了靈?身上的蝮屍之靈,鬧着要從幻囊裡面出來,也就不會無緣無故被人擄了去……
她看着跪在地上阿奴,心中怒極,擡腿又是一腳狠踹在阿奴的肩膀上:“阿奴!早知會有今日,我絕對不會救你!”
阿奴被她踹得往後面仰去。也不出聲,手撐着地面重新跪直之後,擡手將肩胛上面的那柄剔骨刀往深處用力一拍,鋒利的剔骨刀深陷進去,刀尖自他身後冒出來寸許,滴滴答答滴着血。
他垂目看着十娘腳上的絲履,無比的愧意和悔意,化成了一句話:“小姐。你契約我吧!”
十娘氣得渾身顫抖。秀眉緊緊蹙起,譏諷的聲音斥道:“阿奴,你是人不是畜牲!我一心想要你過正常的生活,給你安排府邸就是想要你像個正常的人活得有尊嚴!你好好的人不做,你居然想像靈獸一樣被契約?”
阿奴雙手伏地磕頭下去,聲音端沉肅然:“對不起小姐,阿奴讓你傷心讓你失望了!請你契約我和我們整個烏靈族吧!阿奴不想做人,阿奴只想做小姐的好阿奴,可是現在,阿奴連小姐的阿奴也不配做了……,請小姐契約我吧!若我清醒着。肯定還會想辦法強留小姐在身邊,指不定還會做出多少傷害小姐的事情來!小姐,阿奴做不成你的阿奴,做你手底下的契約獸也是好的!”
一個頭磕出咚的一聲悶響。
阿融見他如此。急忙也伏地哀求說道:“鳩姑娘,請你原諒族長大人吧!阿融求你,阿融給你磕頭了!”
說着,咚咚咚三聲悶響磕頭在地。
十娘心口鬱氣更甚一層,看着地上的阿奴和阿融,卻是氣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想當初她把阿奴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好不容易得了洗髓丹,也是用在他的身上令他起死回生,原本想着兩人一路上互相扶持,這種關係定會比血緣還要安全還要牢固。
沒想到,兩人之間,會走到今日這番場景。
阿奴和阿融還在哀求,她在心中涼嘆三聲,罷了,罷了,就這樣吧……
阿奴見她的掌心凝出些乳白色的元氣,急忙匍匐着往她的腳邊爬行了幾步,將頭低俯在她的腳邊,等待着她的契約:“求小姐成全!”
十娘看着伏地的他,眼淚嘩嘩而下:“阿奴,你可恨我?”
阿奴連忙搖頭,聲音是難得的豁然平靜:“阿奴從不敢埋怨小姐半分!阿奴是自願的,小姐你契約我們烏靈族吧!”
她掌心的乳白色元氣化成絲絲縷縷的形狀,慢慢沒入阿奴的頭頂……
十娘用袖袍擦了擦眼淚,平息了一下心緒,緩慢道:“阿奴,從今往後,你就帶着你的族人,永生永世生活在蠻荒叢林吧!沒有我的允許,你與你的族人,不準踏入南央和北冥半步!”
“是!主人!”阿奴平穩作答,聲音裡再也聽不出一絲別的情緒了。
兩人對着十娘又行了禮,阿融這才扶着阿奴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房門打開的一瞬間,大片陽光再次洶涌進來,將他們的身影融入一團巨大的光暈當中。
十娘怔怔的看着那一大團光暈,心神俱疲的跌坐下去,她一心想要對阿奴好,沒想到最後,卻是她親手契約了他!
自幻囊中取出那隻千年靈?,十娘道:“他是你的舊主,你也更適合在叢林中生活,靈?,你可願意隨他去?可願意永遠都生活在那片叢林中?可願意在他有危險的時候保護他?”
靈?自頸盾中伸出頭來,圓溜溜兩隻小眼睛望着十娘,扁扁的嘴脣張了張,有氣息聲自嘴裡呵出。
十娘問火凰:“它說什麼?可是不願意了?”
火凰回答說道:“靈?說,它聽從你的安排!”
十娘點了點頭,擡手在靈?的腦袋上面撫了撫道:“那你去吧,好好護着他……”
靈?待十孃的手從它的頭上離開之後,這才暴漲了身形,追着阿奴和阿融的方向去了。
火凰在旁邊不平的說道:“主人,你對這個阿奴也太好了吧?憑什麼還要靈?去保護他?他這麼對你,你還……”
十娘站起身往外面緩步走去:“他變成今天這樣,我也有責任!”
火凰嘆息一聲,撲扇着翅膀搖搖頭,表示人類的感情它真是看不懂,撲扇着翅膀進了幻囊。
十娘每走一步,身體都會有難言的痛。
這整件事情雖然都是阿奴聯手外人一起做成的,可是阿奴卻並沒有真的侵犯到她,這麼說起來,佔了她的身體又將拓兒奪走的人,是魅影無疑了!
昨天晚上的夢境如今想來都成了記憶的碎片,她唯一能記得的就是那灼熱難耐的溫度,還有他抵在耳邊一聲一聲的輕喚,十娘,十娘……
至於身上的疼,在夢境當中倒是沒有特別的感覺!
哎,先不糾結這個了,先找到拓兒要緊!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頗有些意外的看着還站在門口的兩人:“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十娘我有話要給你說!”南宮採擡手將她的手腕一把抓住,一貫優雅閒淡的神色,今日也是慌亂緊張。
十娘還沒搭話,司徒翼也將她的手一把抓住:“十娘,我也有話要給你說,我們單獨談談好不好?”
她擰眉:“叫我小姐姐!”
“不!以後,我就叫你十娘了,十娘十娘……”他固執的又叫了兩聲,神情有些執拗也有些小小的激動和興奮。
十娘拿他沒有辦法,問旁邊的南宮採:“你要和我說什麼?”
南宮採如玉的面頰上浮起兩團潮紅,一貫和風化雨的聲音透着不安:“可,可以單獨說嗎?”
十娘心口鬱氣未消,頭疼欲裂,實在沒有心情和他們在這裡磨嘰:“有什麼就在這裡說吧,我還要去找拓兒……”
話未說完,南宮採卻攬着她的肩頭,將她帶着跨進了房門,反手將司徒翼一個人關在了屋外。
十娘難得見他如此強勢霸道一次,不由得也打起了精神問道:“出了什麼事?”
南宮採往她身邊走過來,目光往牀上落紅處看了一眼,過來將她的手一把抓住:“十娘莫怕!你我本就有婚約在身,如今做了這歡愛之事,也在情理之中,回去之後我馬上就着手準備迎娶你!”
她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更是蒼白了幾分,表情僵硬的笑了笑:“別,別亂說……”
“我沒有亂說!”
南宮採見她這表情,急了:“昨夜我與阿奴等人在外間吃水煮菜,不知不覺亂了心神,進了你的房間,與你做了正常夫妻都會做的歡愛之事……”
十娘好似一腳踩空,身子狠狠抖了抖:“不不,不是這樣的……”
她往後面連退了好幾步,擡手輕輕揉着眉心,苦苦思索也想不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嘴裡輕聲喃喃說道:“南宮採,我還沒醒過來對不對?我還在昨天晚上的那場怪夢裡對不對?”
她青白的臉色,額頭上的層層細汗,令南宮採心疼不已。
他擡手擁她入懷,柔聲安慰道:“十娘莫怕,我會對你好的,一輩子都會對你好的……,你不是想要自由自在的遨遊南央北冥嗎?我陪着你,上天入地我都陪着你……”
他呼吸之間的氣息噴灑在十孃的眉眼上,恍惚之間,又勾起了昨夜夢境的碎片!
“不!”
十娘擡手將他一掌推開,拎着裙襬從房間裡面衝了出去。
司徒翼今日也是一臉惶恐的守在外面,看見她從裡面出來,急忙迎了上來:“十娘……”
她沒有答應,擡手往他肩頭推了一把。
司徒翼孱弱,被她不輕不重一推,身子往後面急退出去,直接撞在了身後的花臺上,他呃了一聲,悽聲道:“十娘……”
她現在也顧不上別的了,腦子裡面亂作了一團,魅影還是阿奴還是南宮採,說不定還有這司徒翼,昨天晚上,到底是他們誰和自己做了那等事情?
她回頭看了一眼緊追過來的南宮採和司徒翼,眸光一閃,一團火光自指尖彈出,從他們兩人中間穿過去,落在那張牀榻上,牀上被褥一點就着,火勢瞬間就燃了起來。
十娘轉身離開,經過昨夜南宮採和阿奴等三人燒火爐煮青菜的過廳,她的目光被掉落在地上的一隻鳳血木製成的傀儡娃娃吸引住了。
擡手將傀儡娃娃撿起來,她的眼中迸射出無邊殺意,一字一句恨道:“鳩七娘!”
捏着傀儡娃娃,她快步出了院子,往懸空寺的下面趕去。
清白失了有什麼打緊?
疼一疼也就過去了,甚至連疤痕都不會留下一點!
唯有拓兒這一關絕對是過不去的!島估休扛。
拓兒良善弱小,絕對不能落在狠毒鳩七娘的手中。
鳩七娘一定是記恨她奪走了她的嗜血紅蛛,所以纔將她的拓兒擄了去!
一想到拓兒軟軟的眼神,還有它叫孃親時糯糯的聲音,又想它這麼良善,若真落在鳩七娘的手裡,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十娘心裡好像有刀在剜一般的難受,疾步出了懸空寺,卻見寺門外面,黑壓壓站着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