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沉默的這會兒,忽然宮殿震了震,玉傾顏心中一驚,立即想到了官長鈺所說的機關。黎笙卻立即上前一步,將劍擱在了她的脖子上。
“別動!”
玉傾魅冷笑了起來,隨後便開口道。
“你以爲你們跑得掉麼?!寡人要你們全部死在這裡!”
說完,她的袖子猛地一揮,數十根針從袖子飛出,黎笙急急一躲,玉傾顏趁機會趕緊躲在了玉傾魅的身後。
心跳加速,玉傾顏沒想到玉傾魅說出手就出手。連玉傾心也沒想到,玉傾魅居然完全不顧玉傾顏有沒有危險,就對黎笙出手。
黎笙身邊很多黑衣人沒躲過,即使便被寒針刺中了眉頭中心,慘叫聲此起彼伏,黑衣人們捂着額頭滾在地上,口中吐出鮮血,很快便停止了呼吸。
玉傾魅的口中溢出血液來,但是她卻冷笑着一擦嘴角的血跡,衣袖再次揮起,黑色的綢緞從袖子裡竄出,急急的刺向黎笙。
黎笙拿劍擋住如同蛇一般的綢緞,躲避玉傾魅的攻擊,眸間的狠厲一瞬間溢出。他擡手吹出口哨聲,玉傾魅幾乎同時也吹了口哨。
兩道不一樣的聲音響起,兩人再次投入到殺戰中。黎笙的人很快就來了,然而……玉傾魅這邊來的卻是華蓮。
玉傾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連玉傾魅在看到華蓮的那一瞬間,心中也是有奇怪的感覺一閃而過。黎笙急急的退回自己的人羣裡,玉傾魅退回到玉傾心的身邊。
只是才落地,她捂住胸口,猛地嘔出了一口血來。
“陛下!”
華蓮上前來,立即扶住了玉傾魅。玉傾魅身子有些發軟,倒在華蓮的身上,她臉色一片蒼白。
“簫邵呢……”
虛弱的問着,玉傾魅的心,還是稍稍放鬆了一些。
“簫邵……去了御書房那邊,御書房那邊好像出事了……”
華蓮輕聲說着,玉傾魅點點頭,但是心中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勁。華蓮將玉傾魅交給玉傾心,然後看向了黎笙。
“亂臣賊子,帶這麼幾個人,就想來刺殺陛下,敢情是自尋死路嗎?”
手中的劍執起,華蓮面帶微笑的問道。
“華蓮,長鈺公子與湘陽公子這會兒在御書房,那邊也佈滿了我們的人,若是你們敢輕舉妄動,就別怪我們殺了長鈺公子。”
黎笙邪戾的雙眼裡照樣盈溢着笑意,語氣頗爲得意。華蓮淡定的笑了一下,嘴角妖異的笑意瀲灩。
“簫邵會將他們全部拿下,除非你有千軍萬馬,不然,是過不了簫邵這一關的,再者……九公主的兩位男寵私闖御書房本就是死罪,更何況……皇湘陽已經是戴罪之人,殺掉更不可惜了。”
玉傾魅嘴角揚着笑意,華蓮說得沒錯,簫邵是她最得意的武將,官長鈺不過一介男寵,就算他從前如何的僞裝,今晚他必死無疑。
“你……”
話未說完,御書房那邊又傳來劇烈的震響,玉傾魅的神色微微變了一些。
“華蓮,幫寡人擋在這裡,寡人要去御書房!”
看這情形,官長鈺是破了她精心佈下的機關了!
“是!”
華蓮點點頭,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玉傾魅走得很急,來到外面,她才發現,皇城的軍隊全部都變了……不是平時守着她的親衛軍,而是變成了東西十二軍。
東西十二軍的令牌,她在簫邵回來的時候,就將令牌收了起來,如今怎麼會有人拿了令牌?難道是華蓮?!
即使如此,她此刻還是沒有遲疑的往御書房的方向趕去。沒有到達御書房,她就被一個戴着斗篷的人給攔住了。
晚上的風吹在彼此的身上,玉傾魅慢慢的停了下來,口中又溢出了鮮血,她望着月色下,身材欣長的男人,忽然苦笑了起來。
“你還來做什麼,你不是該幫官長鈺的嗎?”
她可清楚的記得,他跟了官長鈺很多年,這麼多年,官長鈺與他,到底謀劃着什麼呢?
“你將我的那麼多兒女都當男寵和宮女,甚至公主皇子……還有沒有沒有死掉的?”
楚玄辰嗓音沙啞的問着,語氣平靜異常。玉傾魅長笑幾聲,隨後便道。
“你還想着我會留他們性命嗎?!這是你欠我的!曾經你說六宮無妃,一生一世只愛我,可是爲了你的帝位,你還是將我送給了別人,你覺得我……會留下他們的性命嗎?!”
楚玄辰聞言,低低的笑了一下,語氣依舊平緩的道。
“我想……也該是這樣的。所以沒有對你抱過任何的希望,你本該就是心狠手辣的。若是當年知道你會爲了復仇,不惜滅掉兩個國,我就寧願和你一起自殺。也好過,讓我那些兒女無辜慘死!”
“無辜慘死……楚玄辰……我在被你送到蒼嵐的那一刻,就想過了此殘生的。可是……我去了纔不到一年,你就娶了別人,你就立了皇后……封了貴妃,美人……我早知道你們這些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玉傾魅站在夜風中,身子搖搖晃晃的,臉上有恨,也有淚水。御書房那邊再次傳來震動,玉傾魅卻恍然未知一般。
“前塵往事都隨風而去了,你何必這般執迷不悟。我本來是很想殺掉你的,可是現在看到你這麼可憐,我忽然間覺得,也許這麼多年,我比你活得更好。你變成這樣,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的一切就要沒有了,而我應該也要離開了。”
楚玄辰平靜的說完,轉身便走。
“楚玄辰!不準走!你敢走我就殺了你!殺了你現在唯一的血脈!”
玉傾魅上前幾步,大聲的說着。楚玄辰微微愣了一下,隨後便回身,看向了玉傾魅。
“你是說,我還有血脈?!”
“你敢走,敢走我就殺了你的血脈!”
玉傾魅再次上前幾步,大聲的說着。口中的鮮血再次溢出,她眼角有淚水溢出。這是她不知道多少年來,第一次流淚。
楚玄辰的心有些軟了起來,玉傾魅到底有多堅強,他從來都知曉的。她不輕易流淚,因爲她是女皇。但是今晚她既狼狽又可憐,整個人蒼白消瘦,宛如一陣風就能被吹走一般。
玉傾魅終於走到了他的跟前,一下子倒在他的懷中,玉傾魅臉色一片慘白。
“對不起……對不起啊……其實我不想這樣做的……可是……一旦做了,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玄辰……對不起啊……我錯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我都在後悔中度過……可是……我知道你再也回不來了……對不起……對不起……”
玉傾魅一邊嘔着血,一邊哭着說着。修長而又慘白的手,緊緊的摟着楚玄辰。
夜風輕輕吹過,似乎前塵所有的悲歡離合,甚至仇恨都被吹散了一樣……楚玄辰站在原地,望着玉傾魅那蒼白的臉上,淚水氾濫,口中溢出的血,溼潤了他的衣襟。
“其實你只是悔恨殺了我而已,對於其他人的性命,你一直視爲螻蟻,這些皇子公主,更是你泄恨的工具。”
楚玄辰淡淡的說着,無悲無喜。玉傾魅沒有回答,只是哭得更大聲了,如同一個孩子一般。楚玄辰不自覺的伸手,將她摟在了懷中。
“將這月印,交給皇湘陽吧……我帶你遠走高飛,我們再也不涉足這皇權裡……還有我的血脈……”
楚玄辰平靜的聲音在玉傾魅的耳邊響起,玉傾魅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後便擡頭,看向了楚玄辰。楚玄辰的面紗依舊掩飾着他的臉,但是玉傾魅帶着淚水的雙眸,卻始終犀利無比。 wωω ▪tt kan ▪C○
“放手吧。”
楚玄辰將自己的斗篷摘下來,看着玉傾魅的眼睛,目光坦誠而又溫柔。多少年了,她再也沒有看到這個男人這般溫柔的眼光。咬着脣玉傾魅點了點頭,隨後便道。
“就我們兩個……你沒有血脈了,我騙你的……”
楚玄辰的眼神微微變了一些,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算了……說來說去,是我對不起你……其他人是無辜的,你把你所有的兵權給毀掉,我們讓他們彼此去爭奪這一切。”
玉傾魅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道。
“你不恨我嗎?我殺了你所有的兒女……殺了你的皇后,殺了你所有的親信,你不恨我嗎?”
“有因就有果,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的,怨不得任何人……所有的一切都要煙消雲散了,我爲何還要恨你?長鈺公子說過一句話,沒有愛便沒有恨,與其恨得死去活來,不如……釋然。”
楚玄辰輕聲說着,玉傾魅呆愣了許久,再次用力將他狠狠的抱住。輕輕閉上眼,她滿臉的滿足。只是月色下,她未看到楚玄辰眼中那一閃即逝的狠厲。
官長鈺與皇湘陽站在御書房下面的地宮裡,那被鎖在白銀湖中間高臺上的女人,虛弱無比,蒼老的容顏骯髒,頭髮亂糟糟的,像是死去了一般,其實官長鈺與皇湘陽都知道,她並未死去。
臺子上粗壯的鎖鏈鎖着她的手腳腕,她像是一頭猛獸般這樣被人困着。
“這裡是玉傾魅自己設計的機關巧術,從前我以爲只要飛過去救出她,就沒事了,可是拷着她手腳的鏈子,卻跟御書房上面很多地方都有關聯。
甚至……這裡的白銀湖,看似是水銀,實際是毒藥製造的假象,稍有不慎,毒汁便噴濺出來,我們都會死在裡面。看到湖對面的獅子了吧?這是最後一關,你飛過去,我在這邊。等下我將這邊石獅子口中的鐵鏈扔過來,你一定要快速的塞進那邊的石獅子口中。
然後我喊起,你就要趕緊飛過來,一定要快!”
官長鈺邊說,邊將一些石燈裡的鏈鎖勾到地宮的頂上。
“嗯……在此之前,我想問你一些事情,長鈺兄可否如實的回答我?”
皇湘陽似乎並不着急,看着官長鈺一個人行動,他似是隨口問道。
“說吧。”
官長鈺掛上最後一個鎖鏈,站在離皇湘陽不遠的地方,淡淡的說着。
“你到底是爲了什麼……預謀了那麼久,我不信長鈺兄跟玉傾魅沒有關係。”
皇湘陽看着官長鈺的眼睛,眉目不再有從前的溫和,官長鈺看着他,嘴角微微翹起,漂亮的眼睛移到皇湘陽的母后身上,他的眼神永遠這般高深莫測。
“關係……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其實我比較喜歡從前的你,至少,不會想那麼多。有時候,拋開那些新仇舊恨的生活,比長鈺這樣算計一輩子的活,會更好一些。”
官長鈺輕易將話題移到了一邊,皇湘陽聽到他說從前的自己,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是因爲我從前比較蠢笨,所以長鈺兄才比較喜歡吧。”
官長鈺聽得這麼一番話,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話鋒一轉,道。
“過去。”
皇湘陽也沒再多言,飛身落在白銀湖對面的石獅子前,他看了白銀湖中間的女人一眼,眉目變得冷肅。
官長鈺看了一眼皇湘陽,不自覺的輕嘆一口氣。抓住自己面前的石獅子口中的鐵鏈,猛地一拉,兩人只覺得地動山搖,白銀湖中間的毒汁不斷的噴濺,冒泡,瞬間像是被煮沸了一般。
一股刺人的氣味充斥了整個地宮,官長鈺將手中的鎖鏈丟到了皇湘陽的手中,皇湘陽立即將鎖鏈套進石獅子口中。
地宮裡發出更加劇烈的轟隆聲,灰塵漫天,耳邊鐵鏈子的聲音不斷的摩擦着,發出刺耳的聲音。皇湘陽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了起來,冥冥中,只看見一襲白衣從半空中飛過。不多時,他的母后便被皇湘陽撈在了懷中。
“快點,這裡要下墜了!”
這個地宮是玉傾魅特地設計的,外形是一個棺材形的,被懸空在半空中,而其中的鐵鏈機關,就是跟御書房相通,這裡的機關稍稍一動,御書房都有感應,這就是玉傾魅爲什麼要將皇湘陽的母后放在這地宮下面的緣故。
皇湘陽趕緊屏住呼吸,立即飛身而起,只見鎖鏈摩擦的聲音中,他發現這個地宮慢慢的往下墜。隨後便加速了起來,裡面的毒汁像是巨蛇的口一般,讓人心驚膽戰。
官長鈺率先飛了出去,皇湘陽緊隨其後。“嘭”的一聲巨響從他們身後傳來,官長鈺的眉色一暗,拉着皇湘陽就拼命的往外衝。
後面的毒汁宛如洪水般向兩個人囂張涌來,奔騰怒吼,官長鈺的眉色一片暗沉,皇湘陽劇烈的喘息着,跑得飛快。
兩個人衝到地宮的入口之處,地宮入口像是瓶頸一般,很細長。官長鈺猛地將皇湘陽與他的母后往上一扔。皇湘陽意想不到的扭頭,看向了官長鈺。
官長鈺身後的白銀毒汁噴薄涌來,在一瞬間就將他整個人給淹沒了一般。皇湘陽額頭上有青筋凸出,胸腔一片沉悶。但是……他不會死吧!
在心中如此想着,他已經被丟到了入口外面,連着他的母后,也落在了入口外面的竹林裡。
這裡是官長鈺的竹林,夜晚很是安靜,蟲鳴不斷的傳來,皇湘陽慢慢爬起來,看向了地宮入口處。猛地又是一陣劇烈的轟響,皇湘陽的身子震了一下,下一刻他卻看見官長鈺手中拉着一根巨大的鐵鏈,從地宮入口衝出來。
鐵鏈的後面,一塊圓柱形的石柱冒着嗆人的白氣在白銀毒汁中衝脫而出,官長鈺如同戰神一般,將鐵鏈猛地一甩,隨後便抓住鐵鏈的中間,用力一拉,地宮的入口便結結實實的被堵了起來。
白銀毒汁最終沒有涌出半分,官長鈺的眉目舒展,從半空猛地墜落在地上。他白衣凌冽,但是上面很多地方被毒汁燒燬了,而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卻被毒汁燒燬了不少,露出黑色的皮肉。
一墜落在地上,他猛地吐了幾口黑血,然後從懷中摸出一顆白色的藥丸,吃進了嘴中。靠在竹子上,他微微喘息着。
“長鈺兄……”
“你走吧,不爲別的,幫你的一切,都是她的意思……她不欠你什麼,你永遠記得這句話!”
官長鈺劇烈的喘息着,臉色一片慘白。皇湘陽沒有說什麼,他總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絕對比得上官長鈺的,可是今日他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與官長鈺爲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是前倉嵐的太子……未來勢必要爭奪這天下,而官長鈺與她預謀了那麼久,也是爲了這天下……今天放走自己,等於放虎歸山,往後的天下,不知是官長鈺更厲害,還是自己呢。
“後會無期!”
皇湘陽抱起自己的母后,對着官長鈺微微一頷首,便轉身離去。冥冥中,一聲尖銳的口哨聲劃破黑暗的天際,傳入了整個月印皇朝內。
黎明的光很快到來,官長鈺捂着胸口再次噴出一口血,看着永遠消失的地宮,嘴角翹起了一抹笑意,溫煦的眸子裡,也盈溢着笑意。
“黎明的光……一切真的要結束了……”說到後面,他眼睛裡涌出了波光,笑語中卻着莫名的哽咽。早朝再次取消,玉傾魅被楚玄辰悄聲無息的送進了寢宮裡,叫上玉傾心,玉傾顏,還有玉傾雪,讓她們等候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