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山水美人(一)

過了立秋,天氣雖說並沒有轉涼,桃李卻已經成熟,有了一點秋天的氣息了。而沉寂了許久的幹溪鎮,終於又有了活力,因爲,第二屆幹溪美人就要拉開帷幕了。

就在立秋後三天,第二屆山水美人遴選開始,箇中規則我不知曉。再過了兩天,入圍的名單已經貼出來,就像中考開榜一樣,密密麻麻全是名字。我挑自己熟識的,果然看見了萬青青和劉悅,還有米三妮米芊芊。縣上的領導重視這個傳統,經過考證,覺得應該恢復原本的名字——山水美人。由於第一屆效果挺好,甚至上了黔水縣電視臺,作爲黔水縣對外開發的名片走出了黔水縣,這第二屆自然有了更大的影響力。

這天清晨,我就特地去找萬青青。這個比我大幾歲的姐姐,在四年前信誓旦旦要讓二伯坐上評委席;四年之期到了,當年的小女孩也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

“二姐,”我再也不直呼她的名字,“你準備好了沒?”

萬青青穿着一身青色古裝,像是從畫卷裡走出來的,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出塵的氣息。她對着我笑了笑,說:“今天才是遴選,還不急。”

二哥沒回來,他正在城裡大伯家補習,畢竟今年高考連二本也沒上,着實讓望子成龍的二伯傷透了心。大伯他們都沒回來,這種上不了檯面的節目,哪裡入得了黔水縣副縣長的眼界?

二伯特地換了一身新衣裳,在昨天他收到了請柬,今天是去當評委的。他的面色紅潤,他的頭髮也梳理過,他的腳步平穩又急促。

“二爺不去?”萬青青問我。

“爺爺他不去,他病了。”我想起剛纔我叫爺爺去的時候,他神采低迷地坐在板凳上,搖搖頭。他前幾日一直唸叨這屆山水美人應該如何如何,還對萬青青說到時候給她一票。而此時,他病了,卻看不了了,當真是的遺憾。

“玉兒,我們走吧,去叫萬世川和四嬸。”萬青青嘆了口氣,帶着我追上二伯的腳步。她走路一手拎着裙襬,一手穩着盤好的頭髮,很是好笑。我沒有笑,因爲我知道,她將是我們大壩萬家這一輩人的唯一一個可能爭取茶美人名頭的人。

第二屆山水美人依舊在離鎮上不遠的青龍灣小學。這個我呆了整整六年的地方,承載了我許多回憶,如今我從這裡畢業了,我就要前往米家鎮中學了。以前是青龍灣小學的人,也沒覺得這裡有多美;現在作爲一個旁人,再看時,才覺得一切都是那樣熟悉、美麗。院牆邊的垂柳,有的是萬青青栽的,有的是我栽的,現在都已經長大了許多。我們曾經栽下樹,又離開,但至少留下了一份寄託,留下了我們的印記。

青龍灣小學不大,院牆把學校和周邊的房屋、田地分隔開,自成一方小天地。但在鎮上的吊腳樓上,也可以看清學校的一景一物。

這會兒學校放假了,卻比開學還熱鬧,大多是穿着打扮與幹溪鎮甚至是米家鎮鄉民大不相同的外地人,看起來,他們是慕名前來。

“萬老師,你可算是來了。”鎮長李邦道迎下來,握住二伯的手,帶着他上臺了。李邦道遞給主持人一個眼色,主持人心領神會地走上臺。

“灰千巍巍,庇護一方;黑水湯湯,哺育兩鎮。山水有靈,方育美人。下面我宣佈,第二屆山水美人正式開始。”主持人念。他的聲音嘹亮,比不上瘦竹竿一半;他的笑容和煦,差紅夾克三分。

“第一項,有請評委入席,”他開始介紹評委了,“第一位是黔水縣副縣長、縣委書記王昌盛;第二位是黔水縣旅遊局副局長黃四海;第三位是黔水縣宣傳部幹事李嘉;第四位是黔龍集團董事長錢國慶;第五位是幹溪鎮鎮長趙邦道;第六位是幹溪鎮書記霍德顓;第七位是米家鎮鎮長米忠良;第八位是米家鎮致富模範劉德春;第九位是青龍灣小學連續五年獲得縣優秀教師稱號的萬經倫老師。”

評委一一入席了,他們一個個都神采飛揚,我們一個個都殷切地等待着主持人發話。

“第二項,請領導致辭。”

臺上一共有九位評委,除去劉德春和我二伯,大大小小都算是領導。我最怕這個場景了,就像每週一升旗儀式上學校領導說個不停,耳朵都聽出繭子了。好在只有縣委書記黑豆腐和旅遊局局長髮言,但也前前後後講了半個小時,無非是說舉辦山水美人的意義所在。

“第三項,請選手代表致辭。”

我看見劉悅上臺了,她依舊扎着兩束馬尾,眼睛滴溜溜地轉。她先是鞠了一躬,這才說:“大家好,我叫劉悅,是本屆山水美人蔘賽選手……”

“第四項,有請參賽選手上臺,”他這樣說着,美人們以此上了臺,“本次共有三十六人入圍,分三天舉辦,由評委打分評出四位美人。她們將獲得由黔龍集團提供的豐厚獎金,第一名一萬,第二名八千,第三名五千,第四名三千,其餘選手也不要氣餒,黔龍集團錢老闆也會提供紀念獎的,至於是什麼我還不知曉。”

坐在評委席從左數第四個的就是錢國慶了,他站起來 ,接過話筒,說:“前四名除了獎金,還會得到由我們黔龍集團提供的電視機一臺;其餘選手也會到了由黔龍集團提供的一個就職機會。”

臺下沸騰了,黔龍集團是黔水縣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在那裡上班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好差事,而現在,臺上的三十六個參賽選手,都有這個機會了。

“大家靜一靜,”主持人對臺下的氛圍很是滿意,顯然達到了他的預期效果,他繼續說道,“接下來就是最後一項,有請縣委書記和錢董事長給山水美人剪裁。”

在一陣鞭炮聲和歡呼聲中,第二屆山水美人開始了,有多少美人將在這裡盡情展示自己的美好。這是屬於美人的舞臺,這是歷史文化的延續,又多了名利的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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