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鋒相對

九歌仙島。

所有的弟子都集中在廣場上,苦着個臉站着一動不動,元虛長老拄着龍頭杖在他們之間走來走去,因爲青蕪的九璃盞被盜一事,惹得他格外火大,看到誰不順眼就將他好生痛批一頓。

青玖一貫的笑意也變得有些苦澀,她知道父親在將他們當出氣筒,不過這也是預料之中,蕪兒沒了九璃盞導致魂歸西天,他們有前去冥界要蕪兒的魂魄,卻怎麼也找不到魂魄,不知是已經轉世投胎,還是被別人帶走了。

更何況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常翌死了,師父也受了重傷,現在還在月華殿裡養傷,火楓雲羅被關在思過崖受罰,遺修又早就被無痕長老鎖在漣漪殿裡禁足,千竹也下落不明,簡直一件比一件令人頭疼。

午時的太陽高高地掛在天上,腳下厚厚的積雪也融了一些,衆人都出了一些薄汗,卻連大氣也不敢出。

元虛看着衆人沉默的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九歌的門風何時敗壞成這樣了,正想敲着龍頭杖訓斥一番,忽見天邊劃過無數道透明彩光,包圍着一頂金光四射的仙轎飛來九歌,彩光落地化爲數十名宮娥和天兵,仙轎剛一被放下,那片地便掃出一道金光,厚厚的積雪被掃開,仙轎這才落地。

九歌衆弟子不認得這是何人到來,只心道這人的排場好大,元虛卻是認得這頂金轎,知道是天君親臨降罪了,連忙顫巍巍地放下龍頭杖,拜地參見,衆弟子這才明白是天君駕到,頓時廣場上嘩啦啦地跪倒一片。

天君沒功夫和他們兜圈子,俯身從轎裡出來,目光瞥過跪倒在地老態龍鍾的元虛,問道:“九歌掌門呢?”

“這……”元虛心道不好,天君怕是來找掌門興師問罪的,這下可如何是好。

天君見他不說話,冷哼一聲,甩袖徑直朝月華殿走去,兩名手執綠拂塵的宮娥跟在身後,元虛大驚失色,連忙追上來勸阻道:“天君息怒,掌門他現在還在養傷,不宜見客,請天君擇日再來!”

天君未曾理睬過他,只微微不耐煩地揮袖將他推開,飛身上了懸浮在九歌主山上方的小島,兩名綠拂塵宮娥連忙跟上。

整個小島上放眼望去全是一片銀裝素裹,厚厚的雪下壓着粉嫩的桃花,幾乎要將纖細的枝頭壓斷,其他地方雪已經停了,唯獨這裡還是漫天風雪,夾雜着未凋的桃花瓣在空中亂舞,幾乎要迷了人的眼睛。

元虛很快便帶着青玖追了上來,“天君,掌門這些天真的什麼人也不見,你還是回去吧!”

天君毫不理會他們,在月華殿轉了一圈沒找到人,冷眼看着青玖,“你們掌門在哪裡?”

“這……”青玖猶豫許久,還是不敢迴避師公的問題,“師父不在月華殿,應該在雅竹軒吧……”

“玖兒!”元虛低聲喝斥。

天君略一思索,想必這雅竹軒就是曾經宮千竹的住處,心裡除了憤怒更是多了一絲驚訝,他這般清冷的性子,竟也會讓別人和他住得那麼相近嗎?

越想越氣,那個只會惹禍的丫頭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他這麼做嗎?

天君一路又找到了雅竹軒,沒想到這裡竟佈下了禁止外人進入的結界,他擊出一掌,堅固的結界便在他強勁的掌力下如同玻璃一樣破碎消散,他心裡微微一驚,這結界竟然這麼虛弱,他的功力已經摺損了這麼多嗎?

只見那大片大片的粉白色之下,赫然屹立着一個藍色的身影,不過一個月的時間,竟消瘦了這麼多,只是立於風中依然不倒,如同一尊萬年石雕一般。

墨子離知道有人破了他的結界,如今憑他僅存的修爲,只怕是連青玖都能輕易破除他的結界,又怎麼攔得住其他人呢。

胸口一陣腥氣泛上來,他捂着嘴難受地咳了兩聲,口中一陣腥甜,攤開手一看,指縫間是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血跡。他收緊手指,神色不改地擦掉脣邊的血跡。

他大劫將至,求仁得仁,也算無憾了。

感覺到身後有人走近,他將染血的手藏於身後,轉身淡然道:“天君駕到,有失遠迎。”

天君忽視掉他刻意的疏離,仔細看着他,除了臉色略微蒼白好像沒有什麼大礙,頓時鬆了口氣,語氣也嚴厲起來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裡賞雪,仙界出了那麼大的事,你就一點也不在乎嗎?!”

墨子離只當他是來翻舊賬的,眉一皺不悅道:“我說過,宮千竹的事情九歌會給天宮一個交代,不會有任何包庇。”

天君也被他勾起了一腔怒火,從懷中掏出那封戰書重重摔到石桌上,“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孽障乾的好事!我倒要看看,你們九歌要怎麼給天宮衆仙交代!”

墨子離皺了皺眉,視線落到那封信上,只一眼便將信的內容盡數勘破,臉色也變了一變,“古月仙怎麼會被放出來的?”

“哼,那就要問你的小徒弟了!”

墨子離頓時明白過來,難怪小竹那次被打下九重天后他怎麼也找不到她,現在看來她這些天一直都在點蒼山上,不僅如此,還陰差陽錯地將古月仙給放了出來,憑小竹如今的修爲,破除封印絕不是什麼難事。

他微微一嘆,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天君見他張口,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轉過身去厲聲道:“我可不管她們宮家曾經立下什麼樣的汗馬功勞,如今宮千竹闖下諸多彌天大禍,既是你的徒兒,理應由你們九歌自己清理門戶!我只給你十天時間,十天內必須將宮千竹捉拿回九歌,給衆仙一個交代!”

天君說完便怒氣衝衝地甩袖離去,墨子離擡手看了看已經幹掉的那灘血跡,表情淡然無波。石桌上還擱着一盤殘局,是難得的好局,只可惜對弈人已成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