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月明

衆仙也瞧出了其中端倪,恍悟宮玄月傷不了墨子離,如今更是魔力大減,無所畏懼,當即巨大的煙花升騰爆破,在夜空中開出絢麗的團花,召集四處分散的兵力,重新揮兵開戰。

海岸上一片混亂,妖魔二界雖兵力衆多,但妖界受創甚深,魔界楚摧城與八位魔將皆身負重傷,在漸漸集中強盛的仙界勢力圍攻下,竟被逼得節節敗退。

在雲端打得天翻地覆的二人聽見了下界的紛戰喧天,宮玄月看着下面一片仙魔混戰,一直淡漠疏離的眉目間隱隱出現了些憂慮,擔心宮千竹會出事,揮袖擋開墨子離的牽制,意欲飛下雲端。

墨子離召出五行劍陣阻攔宮玄月的去路,將他圍困在五把幻劍之中,清冷啓脣,“憑你現在的力量,連我都打不過,如何勝過那千軍萬馬?”

宮玄月輕輕一瞥,血紅光輝在目光流轉中隱隱帶了些妖冶,他低眸淡淡地笑,“你真以爲我敵你不過嗎?”

空中紅影快速閃過,速度快到讓人措手不及,只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淡淡縹緲的影痕,宮玄月直接從劍陣中瞬移而出,下一刻便出現在墨子離面前,手中透紅如血的軒轅劍橫在他脖子上。

墨子離不驚不亂,如墨的漆黑眸子掃向他。

豔麗紅衣在風中颯沓紛飛,遙遠又縹緲,彷彿一抹來自遠古的血魂,宮玄月定定地看着他,血紅透明的眼珠中空無一物。

“我保護了那麼多年的那個孩子,這一生都只爲她而活,你卻把她……”

墨子離面色一肅,擡起手來,流痕劍直逼他心口,宮玄月不躲不閃,長劍直驅而入,紅豔鮮血盡數噴灑。

他緊握着劍柄,長劍更深入了幾分,清冷的眸子迎着宮玄月淡漠如琉璃的血眸,“神之所以被尊稱爲神,那是因爲他們心懷天下,心懷衆生。自始至終都只爲一個人而活的你,根本不配爲神。”

宮玄月淡漠看着他,勾脣微微冷然一笑,極盡妖冶聖潔。

心懷天下,心懷衆生嗎?

像她那樣,像千萬年前上演的那場悲劇那樣嗎?

還記得曾經尚在天宮的時候,他還是仙界第一天將,爲了保護她,爲了給她安寧平靜的生活,他在戰場上金戈鐵馬,以殺止殺,無數次地放下屠刀,又一次次地重新將它拿起。

於是他便明白了,戰爭是永無休止的,因爲貪婪無法滿足,因爲人的慾望永無止境,縱然得到了,他們也只會貪婪地想要更多。

這便是世人的本性,就像花生長在泥土裡,是與生俱來的一種本性,無可救藥,無可逆轉。

墨子離鬆開握住劍柄的手,倉皇后退了兩步。

宮玄月將劍硬生生地拔出來,胸口的劍傷快速癒合,快到他甚至連皺眉都來不及。

墨子離長身立於風雨中,長髮飛揚,衣袍卻紋絲不動,臉色隱隱有些慘白。

如果,如果宮玄月是魔神伏羲,那麼小竹呢?小竹又是誰?

他一點點看着長大的那個孩子,又是誰?

墨子離幾近絕望地仰起頭,任憑風雨打在身上,雨水順着髮梢流下來,那在仙界備受萬人景仰的九歌上仙,在他活過千百年的漫長歲月裡,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恐懼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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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一片風雨大作,電閃雷鳴,紫色颶風在海上猖狂席捲,捲起的驚濤駭浪之聲聽得人心驚膽寒

仙界援兵已到,以九歌爲首的蓬萊、崑崙、王屋、蜀山等各大仙派都已接連趕到,仙界十三位上仙,除了紫宸未到,其餘十二位都來齊了,妖魔界大軍被逼得退無可退,傷亡慘重。

海天之間全是混戰的仙魔,一片腥風血雨之中,仙界援兵源源不斷地趕到接陣,一時間灰暗的天空綵帶交織,五光十色。

忽然,漫天綵帶之中劃過一道長長的透明青光,隨後快速跟上幾道彩光,硬生生地攔了那人的去路,青光散去,竟是滿臉急色的青蕪,青玖和安司儀攔在她面前。

“司儀,姐姐,你們不要攔我,我一定要去找師父的!”

“蕪兒,別胡鬧了,這裡太危險,快跟姐姐回九歌。”青玖滿臉惶急地去拉她,被她偏執地躲開。

“我不,魔君出世,天下大亂,我作爲師父的徒弟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呢?況且……”青蕪忽然就不繼續說下去了,手中緊緊握着一根通透無暇的白玉長簫,分明就是宮千竹遺留在雅竹軒的那一支。

聽說那個小師妹也在這裡,這場仙魔大戰幾乎都是因她而起爲她而戰,她今天一定要看看,這個在師父心中佔據瞭如此重要的位置,又在六界掀起如此風雲的小師妹,究竟是個怎樣了不得的人物。

青蕪哀求地望向安司儀,“司儀,你不會阻攔我的對不對?你能理解我的對吧?”

安司儀爲難,終是不忍心讓她失望,退一步道:“蕪兒一定要去的話,記得不要離開我身邊。”

青蕪歡呼着拉着他的手臂轉圈,倒是青玖滿是憂忡地望向他,“師叔……”

安司儀搖頭制止,示意不礙事。

有他在蕪兒身邊保護着,應該不會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