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鄧池

塗豐年還記得自己在五歲前是不讀書的,那時候父親剛剛三十歲,沒有現在這麼嗜書如命,他經常點着燭燈,看着一些講着大道理的書,但他讀的並不快樂。

塗豐年印象裡最深的是,父親常常會在讀累了的時候,苦悶的捏捏眉心,母親就會關切地看着父親,手裡的針線活都停了下來,父親展開笑容,拉着母親往門外走去。

每當這個時候,塗豐年就會躡手躡腳的爬下牀,地面的冰涼一絲絲的沁入他的腳丫子,但這不能阻擋他,他繼續走,看到父親牽着母親的手,一邊指着天上的星星,雙目溫潤。

母親有的時候掩嘴而笑,有的時候雙眼發亮,不時的幫父親揉着額頭。

但是後來的十年裡,父親變了許多,他開始真正的讀懂那些大道理,他經常說什麼三立而不朽。

父親有了自己的抱負,這個近乎野望的抱負讓父親拼命的開始讀書,他考上了狀元,他宴請諸君,高朋滿座的宴席上,塗豐年看着母親僵硬的笑容,自己卻笑不出來。

父親常常出門應酬,有的宴席開在青樓,父親也會去,母親知道後,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她一直在做的針線活沒在做了,她開始深居簡出。

後來父親遠遊各地,搬遷到了青魚村附近。

母親又開始做針線活了,那年,塗豐年十一歲,但沒過兩年,父親又走了,走前和母親談了很久,可是塗豐年只看到母親沉默的掉着眼淚,一邊收拾着自己的衣服。

後來父母都走了,他在這裡生活了快要四年了。

在這期間,他讀書越來越多了,也知道那三立是什麼了:立德、立功、立言。

立德謂創制垂法,博施濟衆;立功謂拯厄除難,功濟於時;立言謂言得其要,理足可傳。

這是成聖的條件!

歷史上只有孔聖做到過,但這並不影響天下的讀書人對之神往併爲之肝腦塗地。

事實上,在知曉了父親的追求後,塗豐年也十分嚮往這三不朽成聖的傳說。

其實只要有一立就足可不朽,像是歷史上的夫子,哪個不是做到了三立之一、之二。可是要做到三立實在太難!大多的夫子都只能立言,而這也是讀書人的第一要務或者說第一追求。

所以塗豐年很理解父親的心情——大道如此遙遠,我還有什麼資格再蹉跎歲月呢?

雖然塗豐年很理解父親,但對於當年父親沉淪的官場,塗豐年還是十分不屑的。

對於把應酬開在青樓的那個人就更是不齒。可是這不妨礙他對青樓產生好奇。

母親理解不了父親,多年來父親一直沒有再次娶妻,所以母親對父親去過青樓這事很不滿。

而塗豐年雖然對這個地方略有了解,但他真正想搞明白的是這地方到底有什麼能耐,可以破壞父母多年的感情。

昨日去看了所謂的青樓,塗豐年感覺也就那樣了,但也瞭解了原因所在。

對於剛烈的母親來說,無論父親到底有沒有做出苟且之事,但是父親去青樓那一趟,就已經讓她無法忍受了。

蓮花可以出淤泥而不染,但是人不行,哪怕你什麼也沒做,臉上也會被糊上一把爛泥。

夫妻感情生出裂隙,父親對腐敗的官場更加厭惡,終於決定脫離官場。

母親自然爲此高興不已,但沒想到父親安分沒兩年就離開了家庭,這讓母親心中大爲憤懣,覺得父親這是不在乎自己,但在這個三妻四妾的世道里,母親什麼也不能做,只得含淚離開,以表憤懣。

後來,父親雖然心中愧疚,但是求道之心顯然更加堅定。

阿蘭仔細聽完塗豐年的講述,覺得這世道實在有些不公。

不說其他,光是三妻四妾這一條他就覺得不公平。南海國不像大槊和大周,百姓大多矇昧,不讀書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世界的模樣,三妻四妾、三從四德……

在農民的數量佔了近九成的南海國裡,對婦女的約束是全世界最嚴重的地方,若不是塗豐年的父親知書達理,思想開明,也不會對母親一直那麼好。

就連塗豐年也是在各種文獻裡,知道了女子的能力不比自己小,比如大槊裡,女子可以做官,可以經商,而且她們做得極好。

否則他也會在周圍人的影響下,對女子產生一種優越感。

阿蘭卻完全不需要讀書就能明白,女人們不該受到不公。這就是生而知之吧,塗豐年想到。

兩人談到此處,正巧走到了街面上了,今日趕集,從好幾裡外就能聽見嘈雜的人聲。阿蘭和塗豐年照例走到包子鋪裡,聊會兒天,喝碗綠豆湯。

他們一邊聊天,一邊看着行人匆忙而過。待了好一會,來街上趕集的人家大都回去了,兩人才悠閒地散步在這煙塵平息的街面上。

這時候一羣調皮的小孩兒狂奔而過,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煙塵飛揚而起,帶頭的那個小孩兒約莫九歲,兩個小辮子一抖一抖的,很是笑人。

他身上的衣服東一塊黃,西一塊綠,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主兒。

這不,儼然一副孩子大王的樣子,帶領着一羣小弟東戳戳,西瞅瞅,不知帶來了多少麻煩。

據說這小孩兒名叫黃述,是村長的兒子,最喜歡到處跑,雖然添了不少亂,但是沒幾個人找他麻煩,畢竟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爲此惡了村長不值當。

阿蘭注意到離黃述和他的小弟很遠的地方,站着一個孤零零的小女孩,兩鬢垂髫,眼睛一直頂着那羣瘋跑的小孩,眼眸裡閃着羨慕。

阿蘭緩緩向她走去,停在還隔着三四步的地方,問道:“妹娃,儂啥名兒?”

這是南海當地很純正的方言,小孩們還沒上學堂,不會說官話,所以都說方言。

她似乎有些膽怯,但並沒有轉身逃跑,期期艾艾地說道:“俺叫鄧池……俺想問……你似哪過?”(你是哪位啊?)

“俺叫阿蘭,儂咋的不去走拉門萬?”(你怎麼不去找他們玩?)

阿蘭其實很疑惑,這小女孩爲什麼不去好好的玩耍,反而站在這裡發呆。

女孩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靦腆的笑了笑,轉身走開了。塗豐年走過來說道:

“南海國,尤其是靠海的希華府這一帶,對女子的偏見頗深,女孩子家不能隨便出門玩耍,要養在家裡……這其實……很不好,但是這裡的居民都沒意識到這些錯誤。”

阿蘭心中有些堵得慌,指着黃述那羣小孩兒,說道:

“他和她有什麼區別?小孩不就是喜歡玩麼?”

阿蘭自己也算是個小孩兒,但他並不幼稚,他更喜歡有樂趣的事情。

此時知道這裡很多跟他一樣的孩子,居然連出門玩耍都做不到,他就感到心裡悶得緊。可是塗豐年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誠然,女孩和男孩並沒有什麼區別,但是重男輕女的思想在這裡根深蒂固,想要改變又談何容易。

兩人的也沒有心情再散步了,徑直回了家。

此時官道上的花朵盛開,野草旺盛,洋洋灑灑的生長在荒野上,阿蘭沒心情看,他一直覺得那個女孩很可憐,孤零零的站在那裡,沉默的壓抑着心裡的羨慕。

他還得知,在這裡,女子連書都不能讀。

阿蘭心中漸漸多了一種叫憤怒的情緒他越想越覺得生氣,剛剛回到家,就轉身往青魚村衝去。

塗豐年隱約明白阿蘭想做什麼,但也不想阻止,甚至是期待。

兩人又一次來到街上,鄧池又站在了那裡,目光還是那麼羨慕。

阿蘭“氣勢洶洶”地衝向她,直接說道:“鄧池,你想和我去玩麼?”他沒用方言,堂堂正正地官話。

鄧池有些傻了,暈乎乎地說道:“撒……撒子?”她聽得官話,但是卻沒聽懂阿蘭這話想表達什麼。

“想還是不想?”

“想,想得緊咧!”鄧池不知是中了什麼邪,就這麼忘掉了父母的告誡,長輩們的教導,傻傻的樣子很是可愛。

阿蘭直接拉着她就跑,但他施了些魔法,比如幻影術,這就讓他們的身形變得很淡,沒怎麼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等到跑出村子地範圍,阿蘭停下,拉着鄧池,看着官道上的花朵和野草。

塗豐年也和他們並肩而坐,三人聊着天。

起初鄧池支支吾吾地,說話很不利索,但沒多久她就適應了,她大致明白了阿蘭和塗豐年想幹什麼了,懵懂的她學着像他們那樣說話,學會了開玩笑,學會了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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