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大婚當日——

因爲伊承並不看好李欣蘭, 只是因爲想讓老夫人心裡好受些,也不想讓老夫人帶着遺憾,所以並沒有很隆重的辦婚禮。

像當初迎娶奚婉荷那樣, 大張旗鼓。

反倒是極爲低調, 除了該有的禮數不能少之外, 一切從簡。

然而讓伊承沒有想到的是, 就在他剛剛扶着李欣蘭進門的時候, 丫鬟哭喪着臉跑來說:“老夫人,老夫人她不行了。”

得知這個消息,伊承二話不說, 甩掉身邊纔剛進門的李欣蘭,直奔老夫人的臥房。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

只見老夫人安詳地躺在牀上, 但已經沒了呼吸, 臉上還掛着淡淡的微笑, 就好像是知道伊承大婚了一樣。

隨着伊承跟來的李欣蘭看到這一步,在門口捂着嘴, 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

她看到伊承趴在老夫人的牀邊,緊緊握着她的手,身體一聳一聳的在啜泣。

而後李欣蘭默默的退出去,紅蓋頭摘下來丟在一邊,她坐在花壇旁的地上, 把頭埋在雙臂之間。

她有點慌。

“奶奶……”伊承沒想到, 好好的喜事變成了喪事, 早上出門前還好好的, 還笑着拉着他的手說讓他好好過日子。

前後不過一個時辰, 人就走了。

半天,伊承盡力調整好情緒, 抹掉眼角的淚水,讓自己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麼不同。

“處理後事吧。”伊承留下一句走了出去。

他看到坐在門口的李欣蘭,猶豫片刻走了過去,“李欣蘭。”

“嗯?”李欣蘭回頭,看到他的一瞬間,眼底充滿希冀的光暗了下去,緩緩起身,捶了幾下發麻的腿,“老夫人她……”

“嗯。”伊承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他看着面前長相甜美,甚至帶着些許稚嫩的李欣蘭,總有一種愧疚感,“欣蘭,我們……還是不要成婚了吧。”

“什麼?”李欣蘭聽了瞪大了眼睛,幾步上前抓住他紅色的衣袖,“承哥哥,可我都進了那你家門了,你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呢?”

“老夫人她,去世了,我現在沒有心情辦這事,而且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不該耽誤在我身上。”伊承把她拉在袖子上的手拿下去,從她身邊走過。

“承哥哥,你別走。”李欣蘭快步追上前,從後面抱住他的腰,“欣蘭思慕於你,此生非你不嫁,我都同意那半死不活的女人做正房,我就做個小妾,你怎麼還不同意?”

“別在我面前提她,你不配。”伊承用力把她禁錮在腰間的手拿開,大步往前走。

哪想到卻被她再次抱住,伊承正想再次發作,就看到迎面走來的齊魯,神色慌張,“又怎麼了?”

“將軍。”齊魯看了眼他換在腰間的手,又稍稍偏頭看向他身後的李欣蘭,撇撇嘴,使了個眼色。

“你先去旁邊,我有事要同他說。”伊承立刻會意,拿開李欣蘭環在腰間的手說道。

“承哥哥……”李欣蘭嘟着嘴,氣得跳腳。

伊承沒理,拉着齊魯走到一旁,稍稍頷首,低語,“怎麼了?你說。”

齊魯回頭看着在一旁一下下踢着地面的李欣蘭,小聲說:“奚婉荷她……”

“她又怎麼了?”伊承問完瞪大了雙眼,腳下已經不受控制的往那邊走,“她醒了?”

“不是,她,她。”齊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磨磨唧唧的。”伊承急得不行,他卻支支吾吾。

“她歸西了。”齊魯小心翼翼地說,手一直處於要拖着他的狀態,生怕他難以接受,暈過去。

“什麼?!”伊承腦袋‘嗡’的一下,沒站穩,晃了一下,還好被齊魯撐住。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再說一遍?”

齊魯沒敢再重複,“將軍,這邊我來處理,你還是去看看吧。”

伊承已經儘量調整了,但起先的幾步還是有些踉蹌。

“欣蘭姑娘,我先帶您去您的臥房休息一下,這邊事情有些多,將軍他也有事要處理。”齊魯攔住李欣蘭的去路,沒讓她追過去。

這邊伊承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臥房,推開門就看到躺在牀上的奚婉荷胸腔不再起伏,原本蒼白,但至少有些光澤的臉頰已經乾癟,毫無生氣,好像一具乾屍躺在牀上。

但伊承顧不了那麼多,撲到牀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小荷!小荷!小荷你醒醒!你醒醒!”

就算伊承不遠承認奚婉荷是真的沒了一點活着的氣息,但人死已成定局。

受了接連打擊的伊承,跌坐在地上,手無力的滑落在身旁。

嘴裡還唸叨着她的名字。

這是造了什麼孽,讓他在這樣的日子,接連收到打擊。

幾近崩潰的伊承半天沒能緩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伊承才感覺身邊站了個人。

“將軍,節哀順變。”齊魯此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兩個人共事近二十年,可以說是對對方瞭如指掌,但齊魯從未見過他像今天這樣,神情呆滯,受到重創。

就連從前吃了敗仗都未曾有過這樣的神情。

雙重打擊,甚至是三重,直接把伊承從心裡給壓垮了。

他被齊魯扶着站起來的時候,腿已經麻了,不聽使喚,站着半天沒挪動步子,紅着雙眼機械地回頭看着齊魯,“這是真的多嗎?”

他都不敢相信了,雖說今天成婚,是迫不得已,但總歸是個喜慶的日子,可這一切都消失的太快,伊承根本來不及反應。

“將軍,小荷姑娘去了,她是去享福了。”齊魯攙着他說。

“嗯。享福了。”伊承臉上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甩開扶着他的手,踉蹌的往屋外走去,走到門口,還被高高的門檻絆住,險些摔倒,扶着門框,自嘲似的笑,“都去享福了。”“享福了。”

走到一半,看到站在庭院中間的李欣蘭,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奚婉荷,亂着步子朝那邊走去,嘴裡唸叨着“小荷”,結果走到近前,發現是李欣蘭。

立刻頓住腳步,皺着眉,“怎麼是你?你把小荷藏哪去了?”

李欣蘭被突然抓住衣領,着實嚇了一跳,但對於伊承嘴裡冒出的名字,卻很是生氣,心中燃起一股無名之火,“你看清了,我不是小荷,我是李欣蘭,你的夫人,唯一的夫人。”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她,你永遠代替不了她!”伊承搖着頭,鬆開她的衣領,絆着步子,從她身邊擦過去,“你們都走了,就留我一個……”

“欣蘭姑娘,你怎麼出來了?”齊魯跟在後面跑出來,生怕以現在將軍的狀態出危險。

看到站在院子,衣襟有些凌亂的李欣蘭,他也很是無奈,“姑娘,你還是先回去歇息吧,這裡有我呢。”

說完齊魯就留她一個人在原地,追了過去。

翌日,得知了消息,李欣蘭的父親就帶人趕了過來,砸了不少將軍府裡值錢的玩意兒,最後指着伊承的鼻子好一頓臭罵。

臨了還把李欣蘭領走,說不能讓女兒一生的幸福葬送在這樣的人手裡。

起先齊魯還要攔着,後來伊承面無表情看着他們鬧,示意他不要攔着,隨他們去好了。

人的情緒總要有一個發泄的地方。

本來伊承就沒想娶李欣蘭,如今奶奶走了,他也沒必要再裝下去。

領走就領走吧,不能耽誤人家姑娘。

——葬禮當天,來了不少人。

伊承的心情雖然調整了一些,但並沒有完全好。

送走一波又一波前來弔唁的賓客,已經是晚上了。

秋天的晚風,吹在人身上還是有些許的涼意。

伊承跪在靈堂前,看着靈堂裡擺着的兩具棺槨,目光呆滯。

“將軍,吃點東西吧。”齊魯看不下去了,他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肉眼可見的瘦下去,鬍子也沒刮,完全失了往日的風采。

一幅落魄公子的樣子。

“不餓。”伊承的視線就沒從兩具棺槨上離開。

從那天事情發生到現在,伊承的眼淚始終在眼圈打轉,但無論他如何努力,那幾滴淚就是落不下來,他憋得難受,但也忍着。

“吃一點吧,身體熬不住。”齊魯怕他吃着不方便,特意叫廚房給包了包子,“多少吃一點。”

伊承紅着眼眶,直挺着上身,只轉動腦袋,擡頭看齊魯,半天才擡起手,“什麼餡?”

“豬肉芹菜,你喜歡的。”齊魯把包子掰開兩半,但沒有掰斷,遞過去。

“哎。”伊承嘆氣,拿過包子全都塞進了嘴裡,鼓着腮幫子嘟着嘴嚼着,嚼着嚼着,攢了多天的淚就不自覺地流下來。

這個餡,老夫人做的最好,從小他就喜歡吃,長大了依然喜歡,只是以後再也吃不到老夫人親手包的包子了。

“將軍……”齊魯也是看在眼裡疼在心上,哪裡見過伊承這樣,就連從前受傷,傷至骨頭都沒有流過淚。

“給她們倆也放幾個吧,省的路上餓。”伊承從放在身邊的盤子裡抓過幾個包子,分別放在兩具棺槨前。

他開始自言自語,“吃吧,吃吧,多吃點。”

“奶奶,孫兒不孝,沒能給您做一頓飯。”

“小荷,夫君不忠,沒能守住你,沒能等到你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