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共識吧。”朱孝慈忙又解釋道:“但這終究是有猜測成分在內的,所以你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當真。我只是告訴你,人世上有很多事,可能是無法知道答案的,太過於探究,苦的是自己,傷心的是旁人。”
童濯心苦笑道:“這話我好像在哪裡聽過?也許是我曾經和別人說過?但你知道,道理好講,心意總難平啊……”
朱孝慈愣在那裡,童濯心反而微笑着過來安慰他:“好了,別替我發愁了,這麼晚了,你來我這裡的事情家裡人知道麼?先回去吧?你剛中了榜,可是多少人的眼睛看着呢,再有個越晨曦在上面比着,你要做得更出色才能顯出你的才華來,可不能掉以輕心,讓你的爹孃失望啊。”
朱孝慈見她面有倦容,也不敢再多打攪她,之前所問的事情似是有了答案,又似是沒有,只能先作罷。
童濯心一直將他送出小院,又要翠巧將他送出府門,目送他幾步一回頭的離開,她臉上堆起的笑容才慢慢化作一灘爛泥。
她最擔心的事情,如今已經得到了印證……那個可親可敬的丞相大人,她的姨夫,被人懷疑是她父親的“共犯”,但是如今她爹被殺,丞相全身而退,這意味着什麼?深思下去,便會令人不寒而慄。
丞相夫人是如今她眼前最親的人了,對她向來照顧有加,如果她不跟隨表舅回故里,留在京城中一個人獨立生存下去,無疑要離不開丞相一家的照顧。可是……要是她所懷疑的事情是真呢?
不,不可能是真的!朱孝慈也說了,這一切不過是衆人的猜測,這世上從不缺少冤假錯案,何況是一個人身後被人臆造出的故事,從古至今,難道還少嗎?
爹孃的被殺當然太過離奇,圍繞着這離奇,市井口舌當然不會放過,於是和她家走得最近的丞相一家也就成了這是非之中被津津樂道的一個角色。因而,這故事最終就變成了現在這個版本。
是的,一定是這樣!
她努力想用這個藉口說服自己放棄去胡思亂想,但是,那些懷疑已經種在心裡多日,早已生根發芽,朱孝慈今天這番話,更無異於在那些發芽的小苗上又重重地潑了一次水,施了一次肥。
接下來要怎麼辦?繼續求證麼?向誰求證?直接去問丞相大人麼?當然不可能。
越晨曦呢?更不可能。
那麼,還有一個人,那個從一開始就懷疑過越丞相的人……只是,如今,那人也和她一樣,變得面目全非了。
她不知不覺坐靠在小院門檻的臺階上。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明月……皎潔,圓滿,卻又陰影重重,如同她現在陷落的心情,身處的困境。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此事古難全呵……”她幽幽念着,反覆念着這最後五個字,彷彿是說給自己的最後的安撫。
驀然間,似是月影中的一塊月斑化成黑色的霧,遮住了她眼前朦朧的光線……依稀彷彿,她在迷濛的目光中捕捉到一條淡淡的身影。
她還在出神兒,對那條身影並沒有特別的反應,只苦苦涼涼地笑了笑:“多希望他能在這裡,只可惜……再也不能了。”
那團黑色的霧像是被神力定住了似的,久久地凝注在原地。
藏在霧後面的那雙眼睛,明澈,深邃,噙滿了哀傷。
對視上這雙眼的她,猛地一震,霍然起身,還以爲自己是在夢中,但腳後跟磕碰到門檻的撞疼讓她不由得脫口而出:“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黑霧散去,星子之輝倏然從他的眼中沉墜。那清冷的聲音在夜色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