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濯心淡淡道:“窮人的孩子還早當家呢。我在這邊也並非全無親朋,所以這件事就不勞表舅爲我操心了。要不您先在這裡小住幾日,回頭去我孃的墓前祭拜之後再回去吧。”
表舅氣得頓足道:“你這孩子怎麼不聽長輩訓誡?哪有十幾歲的小娃娃管家的?長輩給你安排好了後路,你自己便要鑽牛角尖兒,若是你娘在天有靈,也不會讓你獨自留在京城的。”
童濯心沒再理睬對方的話,站起身就出了正堂。
翠巧跟在她後面,小聲地問:“姑娘,您真的不回家鄉去嗎?”
童濯心冷冷反問:“回去做什麼?你以爲他們是真心爲我好纔要我回去的嗎?”
“難道不是?”
童濯心擡頭望着天上的一輪冷月,幽幽說道:“他們不過是一羣如狼似虎的人罷了。見我爹孃都死了,知道我爹孃肯定給我留下了一份家業,希望以接我爲名把我和家產一起接回去。我是一個孤女,回到家鄉那羣人堆兒裡,還不是任人擺佈?到最後要嫁什麼人是他們說了算,可家裡的錢也由不得我自己開銷。我爲什麼要回去?”
翠巧恍然大悟,又不禁狐疑:“姑娘是怎麼猜出來的?我看那位表舅爺剛纔哭得挺傷心的……”
“我爹孃死了多久,他們纔派人來?要不是謀劃好了,也不會有今天這個人。說不定那邊利益怎麼均分都已經談定了,纔派他來的。”
翠巧張口結舌,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人心會如此險惡。“可是小姐,也許他們真的是一片好心……”
童濯心瞪着她:“你是想跟着我回那個從未謀面的‘家鄉’,還是想讓我現在就地遣散所有童家的下人?”
翠巧嚇得忙跪倒:“奴婢要一生一世服侍姑娘。”
童濯心輕嘆一聲,扶起她,將她抱在懷中,“翠巧,別跪我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像姐妹一樣,如今能和我相依爲命的人也只有你了。我不用你一生一世服侍我,等再過一兩年,也該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我不能耽誤你一生。那位表舅,不管他來這裡是因爲善意還是惡意,我現在有我未竟的事情,我要辦完了,才能找我自己的人生歸宿。”
翠巧淚眼朦朧地問:“未竟的事情?是什麼意思?”
童濯心笑笑,伸手幫她擦去眼淚,“你不要問了,有些事,只要我一個人知道就好。”
她想知道的那件事,一個人知道就好。
她想知道的那件事,沒有人可以幫她。
爲了知道那件事的答案,她願意變成另一個童濯心,哪怕有一天這改變可能讓她面目全非到令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晚上,坐在自己的臥室中,對着那面銅鏡裡模糊的自己,她有很久只是呆呆地坐着,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麼。
過了好久,翠巧敲門說:“姑娘,朱少爺來了,問姑娘睡了沒?”
她振奮了一下精神,說道:“還沒,請他……到院子裡吧。”
她走出房間,看到朱孝慈有點手足無措似的站在那裡,似有心事。
她笑着走上前:“今天買的那張琴真是好,我都捨不得彈。改天還要去向宋老闆請教。”
朱孝慈望着她,嘴脣囁嚅了幾下:“那個……濯心,有件事我放在心裡想和你說,一直不大方便。聽說你回自己家來了,我想,總是個機會,所以,我今天就說了吧。”
童濯心眨着眼,望着他緊張的樣子,不禁笑了,拉過他的袖子讓他坐下,“有什麼要緊的事,還要揹着人說?坐下來慢慢講。”
朱孝慈望着她,漲紅了臉,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話:“濯心,我……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