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論

星雲關黎明之時,帝都業已進入了冬日的黃昏。

從開始考覈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了。

九宮學府的考覈進入了最後的階段,此時,九宮戰魂臺上觀禮的人羣也都慢慢停止了閒談,變得聚精會神起來。

同時,各個郡城中的長者們也在默默關注着他們的後輩,期望他們能夠實現這跨入學府的最後一步,各位觀禮的宮主也開始打量這羣能夠走到現在的年輕人。

九宮戰魂臺最高處的一處閣樓中,八位長者爲首坐着,連同八位年輕的少年少女陪坐在兩旁,正看着中央一塊四方鏡魂石中的畫面。

隨着一人走進這閣樓中,爲首的一人將目光從畫面中移開,開口道:

"央小子,雲錦那孩子沒事吧。”

來的人是霍央,他將霍雲錦被暴亂魂力破壞後的經脈用魂力溫養後,又將他的斷臂接上,等到霍雲錦氣息均勻睡了過去,他纔來到這裡。

聽言,霍央無奈苦笑道:"莫老,這您比誰都清楚吧,剛纔要不是您拉着我,我早就出去了。”

霍央在霍雲錦起衝突時就準備出去將他帶回宮中,但莫道拉住了他,對於這位長者,霍央還是極爲尊敬的,雖不知道爲什麼,但還是聽言沒去,他也相信莫道不會害雲錦。

“哈哈哈哈! 你小子,心裡肯定在怪我。來,先坐下來。”莫道聽出了霍央口中的埋怨,先是開口大笑,直接點破他的心思。接着卻開口道:

“年輕人,不吃點苦,不受點挫折,那還怎麼成長了,這對雲錦那孩子是,對龍泉也是。”

霍央也知道,莫道的做法沒錯,年輕一輩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只要不是太過分,他們就不要去幹預。

“莫老之言有理,霍央衝動了。”霍央行完一禮後,落座其中。

霍央將目光看向中央處的魂石,畫面中的少年少女們已經到了九魂道的最後一段路程,目光掃過,原本千人進入的場面,此時能夠走到這裡的只有一半不到。

“諸位,可有心儀的人選啊。王朝之戰不期將至,這些孩子可都是很有可能走出這片天地,去到更遠的地方。如今我們這些老骨頭可都闖不動了,未來還是交給這些年輕人吧。”莫道率先挑開了話題。

“莫宮主還是別抱太大期望,這些人中,我就沒幾個看得上的。”

莫道身旁的一位身着褐色長袍,頭戴黃色頂冠,雙鬢髮白的老人,正一雙三角眼斜眯,單手輕敲着桌面,另一隻手則撓着後背,而後輕輕搓了搓手中的污漬,吹起,接着就毫不顧忌得接話道。

但有人有不同的觀點。

“史賢宮主眼光還是不要太高,若是你我皆處於他們這個時代,可能就不會這麼想了,他們可比我們那時候要強。”開口的是九宮學府天級陣魂宮宮主落無悔。

都是百年前成名的魂者,他自然不用跟對方客氣。

“怎麼,無悔宮主自己實力不行被後輩打敗了,就到我這兒質疑我的眼光?”史賢眼角一斜,絲毫不懼,譏笑着,開口反擊了回去。

聽言,落無悔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開懷一笑,樂道:“我的確是敗了,但,當老師的敗給了自己的學生,難道不感覺到開心嗎?能夠見證一個天才的誕生,而且還親自教導過他,難道不是我的幸運之處嗎?”

只是接着,落無悔收斂了笑容,眼神銳利地看向史賢,話鋒一轉,開口道:

“如果史宮主懷疑我的眼光和實力,那考覈結束,我也很想知道如今天級器魂宮的宮主,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實了?”

眼看兩位宮主就要吵起來了,其中一位女性宮主插入道:

“好了,你們兩個就不要爭了。我們都未曾走出這片天地,哪有妄自打擊他們這些後輩的道理。無悔說的對,他們要比那個時代的我們強,史賢,你也不用不承認這點,他們的魂境比起我們來,差的只是時間。他們確實是風華一輩,擁有着不可估量的潛能,未來會走得更遠,甚至走出這片天地,去到我們都不曾知道的地方。”

史賢聽完,彷彿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單手一拍桌面,有些癲狂地笑道:

“走出南十二盟?還是走出九魂極劍宗?亦或者走出雍南魂域?漣漪,你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了,還是在對我們當初受的打擊不夠,想靠幻想,幻想這些人能夠走到那裡去,實現你可悲的夢想?可笑!憑他們,能夠走出南十二盟就已經是極限了!”

“至於成爲九魂極劍宗的外宗弟子,像當初的我們一樣嗎?哈哈...哈哈!”

史賢毫不留情地揭開了衆人心中的痛處。

如果你沒有看到更繁華的世界,可能一輩子會很快樂,但偏偏這個世界給了你一點機會,讓你窺見了那裡的一角,只是殘酷的現實會狠狠地告訴你,你的能力只夠你在那個世界的角落中苟且的存活。

當初的意氣風發,當初的豪情萬丈,如今看來,都敵不過出生,敵不過現實。

史賢跋扈無禮的話語,瞬間讓在場所有人的臉色極爲不適。

其中一人立馬接話道:“史賢,你不用在這大吐苦水,你的境遇大家都知道。你本有希望突破魄魂之境,但當初卻因你師傅的偏心而使你喪失了這一次機會。但煉魂之路,誰沒有點挫折,因爲這就否定那些人的努力和機遇,就以出生論事,消極逃避,退而卻步嗎?”

“沒錯,我們是想走出這片天地,是想去見識一下更廣闊的世界,但這不代表我們否定別人的努力。我們的天賦有限,實力有限,窮奇一生可能都走不出九魂極劍宗,甚至我們都不知道雍南魂域有多大。”

“但這無關乎出身,今天的我們站在帝都這裡,那誰又去考慮那些王朝中最底層的魂者了,他們終其一生可能永遠都來不了帝都,可能至死認爲這個世界的範圍就是一鎮之地,一郡之地。”

衛漣漪的話還未說完,其中一身軀挺拔,眼神堅定的宮主道:

“是的,我很同意漣漪的看法,在這羣孩子的身上,我看到了希望和無限的可能。正是如此,我們纔會不遺餘力的培養他們,想讓他們可以去見識到那些我們看不到的風景,想讓他們讓世人知道,在這片遙遠的土地上,有着這樣一羣憧憬未來,不斷奮鬥的人。他們來自大漢王朝,來自這片故土之上。”

天級槍魂宮的宮主絕仞剛說完,另一女子也立馬開口道:

“我想我的出生也很低,但當我從霧歌的一個小村落中走到了九魂極劍宗時,回首自己的這一段歷程,我仍覺得苦中帶甜。我們無法走到更遠的地方,但束縛我們腳步的只是我們的天賦,而永遠束縛不了我們的是,那顆不斷追求的心。當我和來自魄天魂城的人一齊拜入九魂極劍宗時,我知道,儘管殺戮和殘酷仍然存在,歧視和偏見永遠不會消除,但那一刻,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朝聞道,夕可死,至少我們的一生也充滿了傳奇,不是嗎?”

但,不是所有人都被他們的話語說服。

“風鈴和漣漪的話都有理,只是,史賢宮主的話雖不中聽,但說的也是現實。如果不是被現實打敗,那怎麼我們這些人如今會相聚在這裡了。”天極丹魂宮宮主趙勳爲史賢辯解道。

於是本是一場觀看後輩的考覈魂斗的聚會,變成了衆人之間對出身,天賦和未來的爭辯。

其中天極器魂宮宮主史賢、丹魂宮宮主趙勳,對未來已不報希望,承認了這個現實,認爲他們未曾達到的高度,不曾去過的地方,這些年輕人照樣辦不到。

而陣魂宮宮主落無悔、槍魂宮宮主絕仞、樂魂宮宮主衛漣漪、幻魂宮宮主風鈴都堅定地相信他們未曾做到的事,這些年輕的後輩可以做到。並且達到他們不曾達到的高度。

而始終未曾發言有戰魂宮宮主霍央、刀魂宮宮主項邯,以及始終聽着他們爭辯而未插嘴打斷的劍魂宮宮主莫道。

在這羣長者爭辯不休時,陪坐在四周的八位少年少女中,多數是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只有白子墨不慌不忙地拿起了身前的茶杯,品着茶。

他天生命魂殘缺,這又談何公平,談何出生,談何未來了。

莫道聽完,也不急於站在誰那邊,而是對着落坐在下方右手邊第一位的白子墨,溫和地開口問道:“子墨,聽了這幾位宮主的一席話,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問我,白子墨有些意外,這裡的事跟他本沒有多少關係,他只是代表白家來觀禮而已。

但聽見莫道宮主要他說些什麼,白子墨起身行禮道:

“子墨是晚輩,也未曾體會到魂者世界的精彩,因此,我想可能我的角度與諸位長輩有些不同。”

“這個世界有多大,我不知道,擁有不斷追求的心,永遠嚮往未知的地方,的確另人心潮澎湃,只是,於我而言,我希望王朝能夠長盛久安,希望我的家族能夠興盛繁榮,希望我的弟弟妹妹可以快快樂樂成長。”

“能夠看到不一樣的風景固然另我心動,但能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如果我註定走不到更遠的地方,那爲什麼不做好現在的事了?”

“有些事,我不去做,總會有人去做。而前輩們未曾實現的夙願,總有人會去實現。只要曾經走過了一條自己選擇的道路,即使歲月流去,天變人老,不也自成風景,不愧一生嗎?”

“當然,這只是子墨的一己之見,若有不當之處,還望諸位長輩見諒。”

說完,白子墨又行了一禮,而後坐下。

白子墨剛坐下時,霍央就開口道:“子墨之言甚是。史賢,過去的就過去了,又何必糾結了。而且,以我們的實力,即使再有機遇,也註定只能到達那裡了。”

史賢聽見衆人的一番話後,自顧地大笑了起來:"呵呵!也是,如今在這帝都我不也過得順風順水,要啥有啥嘛!想想還挺滿足的,哈哈...哈哈!”

哎,一個失去夢想和進取心的人,也難怪幾十年過去了,修爲仍未有所增長,當初的他可是他們中排名前幾的魂者,如今卻失去鬥志,黯然不已。

這時下方落坐的八人中,左邊第一位的一位貴氣少年開口道:“白子墨的話,我到是不贊同。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殺伐不斷。你不殺人,人就殺你。想要守護一些東西就要有相應的實力,只有站在頂峰的人才有資格談論情懷。強者走過的路才能是傳奇,弱者走過的路不過是笑話。”

下方中有一人聽言,問道:“那不知三皇子認爲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稱爲強者了?”

“姜勇,強者就是身負皇權,站在王朝最頂端的那個人。”

趙宇霄答覆之後,首座上衆人不置可否。

而後。

“喔,這到是個有意思的事,那你們就都說說,你們心中的強者是什麼樣的,姜勇,你先來吧。”莫道非但沒有停止他們之間的分歧爭論,反倒引出了關於強弱的詢問。

姜勇聽言站起來,開口道:“回莫老,姜勇心中的強者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魂境大能。裂指斷山,翻手鎮海!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接着,下方又一人站了起來,道:“莫老,衛然有着不同的看法,我心中的強者是安居則天下息,一怒則諸侯懼,能夠掌控天下蒼生命運的人才是強者。”

聞言,一女子行了一禮,道:“莫老,霍怡認爲,能夠守護珍愛之人的魂者都是強者。”

而後,另一人開口道:“莫老,林言看來,所有可以打敗我的人都是強者。”

聽到這兒,琉璃釗站了起來,回到:“莫老,釗以爲一個能夠擔負起家族使命的人就是強者。”

於是最後一位男子,甄嶽站了起來,道:“莫老,甄嶽心中的強者是能夠於危難中拯救他人的魂者。”

言畢,莫道撫掌輕笑道:“嗯,你們都說出了強者在你們眼中的樣子。但什麼人才能夠成爲強者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就由你們以後的經歷來告訴你們吧。”

“好了,不談這些題外話了,考覈也到了最關鍵的地方,我們還是看看這些孩子們的發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