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等方然從家裡拿到□□,騎了老爸的舊電動車,又趕回麪館時,時間早已超過了十分鐘,他大概足足用了二十多分鐘。

天氣雖然寒冷,但方然行色匆忙間,早已出了一身薄汗。

他帶着微微的氣喘又急匆匆的衝到麪館裡面。

一屋子吃麪的人早已換成了另一撥新的面孔。

此時人人都驚訝的望着方然,無不心生嘀咕,這俊俏的年輕人定是吃完東西,出去時遺漏了什麼在此。

方然走到立式空調機的旁邊,那裡依舊坐了人。

只是此時坐着的人不是黃彬,不是他,根本不是他。

那個挑剔、冷淡而又睿智的男人早已不見了,他走了麼?

方然有些不知所措的轉頭四顧,茫然的在原地轉了一個圈。

這些人,華麗的、平凡的、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沒有一個是他想要找尋的那個人。

黃彬離開了,他又走了。

難道他連十幾分鍾都不願意再等麼?

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啊?

明明就要放棄,明明已經下定決心,爲什麼還要做這種讓人心存幻想之事?

跌落在懸崖,只待身死,偏偏眼前又垂下繩索。

這一縷曙光,有時候,只會讓人更加悽慘。

既然如此冷漠,便該冷漠到底,爲什麼還要伸出手來?

那樣的溫柔……

這冷漠之中展露的溫柔,就如同天寒地凍之時,透出的一縷溫暖的陽光,讓人依戀,讓人難以割捨。

方然只覺心頭百味雜陳,不知是悲是喜,只是眉頭帶愁卻微微一笑。

黃彬回到自己公寓的時候,接到了明帆打來的電話。

“聽說你回來了,這個春節你回上海還是打算去旅遊過啊?”

黃彬微微嘆了口氣:“唉,都快過年了,那些工人早些天大部分都回家過年了,工程其實基本上是停在那裡的……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去旅遊……”

明帆的嘆氣聲從電話的一頭也傳來:“那今年你就在這裡過年了?阿彬,要不要我把你的情況跟杜輝他們說一下——”

“不必!”聽到這些名字,黃彬就覺得心頭火起。

沒錯,他弄到這樣不尷不尬,進退維谷的境地,究竟是誰造成的。

事實上,黃彬心裡很清楚,造成現在這般狀況,很大部分的原因其實是因爲他自己的逞強。

這次的投資,有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也許是他太貪心太急切的緣故,事情才超出了他的想象,難以控制,幾乎到一發難以收拾的地步。

若不是現在新的政策出臺,他手頭那幾套豪華別墅,只需售出其中任何一套,便可解了現在的燃眉之急。

再或者,他與金麟控股一起投資的銅礦可以早日開始動工,也不至於如此。

要批一百多個證件,從地方到中央,層層的關節都要打通。

他當初或許是憑着自己一時的好奇,想要涉足其他產業,纔會做嘗試性的投資。

吃一塹長一智……

只是這樣的磨難,在這短短的幾個月內,蜂涌而至。

‘你們都約好一起來的麼?’夜深人靜之時,黃彬在心裡詢問上天。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近幾年,他總是不順,很不順。

從非典開始,直到現在。

難道他一生的好運在早些年全部都用完了麼?

試想,在就讀高中,旁人還捧着書本埋頭苦讀之時,他在三年之內就掙了自己的第一桶金,雖然只有十萬塊(那時候的十萬塊其實相當可觀的),但那時候,他便知道,自己該走哪條路。

他覺得這世上無處不是商機,這錢怎麼就這麼容易掙,來得如此之快,太容易了。

再後來到百萬,到千萬……直到非典之前,都是一帆風順。

他太年青而且太容易的積累了財富,所以連上帝也看不過去了麼?

他從一個旁人難以啓及的高度直線跌落,真是會感到眩暈,想要痛哭,想要嘔吐。

明帆沉默了半晌,對於這件事,黃彬越是如此,他便越覺得難堪,於是趕緊將話題一轉。

“上次你帶來的那個朋友,那叫羅自新的,他不是辦大公司的麼?這個時候,你請他幫忙一下啊。只要渡過這次難關,等一切都導上正軌,到那時要有多風光就有多風光了。”

黃彬一聽到羅自新的名字,不禁長嘆道:“他呀……都自身難保了。”

“怎麼?上次不是聽你說,他的公司好象纔剛剛上市罷?難道這麼快就……”

“不是,說起來,羅自新纔是真正的豪門子弟。他們家族對他的期望是很高的,也花了很多心血培養他,不過……他的事情被發現了。”

“什麼?”明帆一時間沒明白過來。

“他家裡,現在要求他跟秦真斷決關係,要他跟我們這些人永世不得往來,並且在半年內跟某位淑女結婚,這樣他才能保住他現在的地位,否則,他將一無所有。”

“可憐的傢伙……我很好奇他會怎麼樣做。”

黃彬嗤笑了出來,還能怎麼樣。

秦真應該已經失戀,而他也將失去一位好朋友,在某些酒吧比如異浪之流,將不再出現羅公子瀟灑的身影,應該就是這樣。

這就是人性,這就是中國人,在得與失之間總是會第一時間做出衡量。

“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君子見風使舵。”

“唉,若是這樣違心,以後豈不是在煎熬?”

明帆感嘆的同時,想起自己被家裡逼迫着去相親的可怕經歷。

明明對眼前的女子毫無興趣,卻要與之在密閉的包廂裡,相對而坐,談論着一切。

他不得不想到自己的處境,羅自新的情況豈不是他未來某一天的寫照。

他又想到黃彬,若是黃彬的話,就算失去繼承人的地位,就算一無所有,他也不會妥協的。

與家裡斷決了關係的黃彬,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頹喪,反而有了今日的成就,他真是挺佩服他的。只是黃彬雖然風光,但是卻很寂寞罷。

“若是煎熬,一切都是選擇。既是選擇,就應當尊重。若是我,我肯定要自己過的最爲舒坦,就算失去一切也無所謂,因爲這可是一生的選擇。唉,自新是從來沒有受過苦的公子哥,他根本沒有獨自打拼過,一旦失去了家族的護佑,他很難會在短時間內爬起來,甚至還會一厥不振。”

“關鍵時刻,個個不頂用。黃彬,除夕那晚,你到我家來一起過罷。若是異浪沒有關門,大概還有些人可以一起過……”

“再說罷。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不過,有件事……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你認識方然麼?”黃彬覺得自己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很自然,很平靜,很好,非常好。

“方然?當然知道,你怎麼問起他來了?”

黃彬吱唔着:“今天我去阿興牛肉麪館的時候,碰到他了,就聊了幾句。我覺得他這個人好象還不錯,傳言說他很亂來的,可是感覺起來,還是蠻本份的,所以有點奇怪。”

明帆的笑聲一直傳到黃彬耳邊,讓他有點惱火。

“你不要對我說,你不知道那個方然覬覦你很久了……或者說垂涎你很久了。”

黃彬見被說破,幾乎惱羞成怒:“胡說八道!”

“什麼胡說八道,你沒瞧見他望着你的眼神麼?方然剛來異浪的時候,多轟動啊。多少人巴望着他,老實說,當時還包括我在內。可他就只注意到你,可惜你沒看上他。虧得你沒看得上他,誰知道第二天就有那種照片……你不會告訴我,你現在要回心轉意了?”明帆怪腔怪調的。

黃彬故意避而不談,在聽到照片的同時,忙問道:“我記得,上次那些照片好象是你拿給我看的罷,你是從哪裡得來的啊?”

“上次那些照片?哪些啊?”

“就是方然的那些照片。”

“那些好象蠻很久了……我想想啊……應該是別人遞給我的罷……”

“是誰?是不是在異浪酒吧裡的熟面孔?”黃彬越想越覺得不對頭。

試想,那些□□的照片,定是有人趁方然不注意之時拍攝下來。

難道這拍攝下照片之人,只爲了想要抹黑方然而去散播照片麼?

若是爲了這個目的,那麼確實已經達到了。

明帆象是突然想到,叫了起來:“……我想起來了,那些照片我是在你的辦公桌上拿到的。”

當從信封裡抽出照片的同時,他當然被這些內容極度□□的照片攝去了神智,只想儘快拿去給旁人觀看分享,哪裡還會注意在哪拿的。

原本坐在沙發上的黃彬猛然站起身來,覺得難以置信。

“我記得,那天我去酒吧找你,你剛好不在辦公室。我等了你半天,等的很無聊,就看到辦公桌上有個信封袋,上面沒有署名,也沒有封閉,看形狀象是裝照片的袋子。我想到咱們那次去旅遊的照片還沒拿到,我就以爲,裡面裝的就是大家去旅遊一起拍的照片,所以就拿起來看了。誰知道——”

黃彬只覺得萬分震驚。

這些照片,是有人特意放到他的桌子上,是打算給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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