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請自重!
她不願再想下去,覺得心頭堵得慌,又有着那樣的疼痛。她閉了閉眼,聽到門口有聲音響起:“尹少爺,寧小姐已經過了危險期,子彈也已經取出來了,應該沒什麼大礙。”
心臟一瞬間的窒息。
她想,她是聽錯了。那個對着她的胸口開槍的男人,要過來看她嗎?好吧,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他來看看她死了或是活着,至少看看自己的槍法是不是夠準。
被窩下的手緊了緊,眸子卻依然閉着。她不想看到他,怕那一張臉,又會準確無誤地擊中她的心臟。
這一次,總該徹底絕望心死了吧,寧檬?其實,她並不恨他的那一槍,如果寧檬在他尹逸遙心裡根本什麼都不是,那麼,他爲了自己的父親,傷害一個不相干的人,有什麼錯?
誰也不能說那樣做是錯的,如果換做是她,她或者也會那樣決定。人跟人之間,很多時候還是可以比量的,在他心中的地位,她從來不敢去比,卻是在那樣的不經意間,他的舉動,還是在她心裡猛地插了一刀。
“不是沒有大礙嗎?爲什麼還不醒過來?”
男人的聲音帶着沙啞,聽得人陡然心痛,耳邊,護士小姐甜美的聲音在解釋着:“尹少爺,可能寧小姐是因爲失血過多才一時沒有醒來。醫生說寧小姐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也許過一會兒就要醒來了。”
一陣沉默,然後,寧檬聽到了門關上的聲音,又聽到有腳步聲朝着她逼近。
好吧……即便她沒有抱過他或是沒怎麼被他抱過,他身上的氣息,她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
感覺到了,又如何?是因爲自己太愛,纔會有感受。如果不愛,怎麼會有感受?怎麼會有今天的痛?如果說,她的生命是因爲杜澤南才消失的,那麼,她有太多的是遺憾,而現在,她雖然活着,那顆心,是不是已經被那一槍打死了?爺過響彈。
瞧瞧,她多傻,在以爲自己將要死的那一刻,還在想着,此生最大的遺憾,是他並不知道,她愛他。
這件她堅持最久的傻事,終究還是要告一個段落,從此之後,她寧檬,再痛苦再艱難,也要記住,不再愛那個叫尹逸遙的男人。
有大掌輕輕地探着她的額頭,耳邊彷彿有嘆息,似有若無,掌心的溫度,像是冷的,心底驟然縮緊,疼痛貫穿,好比那一刻槍響,肩膀位置的劇痛讓她暈厥。
可是,現在的她卻是清醒的,可以清醒得感知,有雙手拉高了被子,那人似乎又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一定不會知道她現在心底究竟有多痛苦,所以纔會這樣肆無忌憚地在她身邊坐着。有什麼意義嗎?夜已經深了,他不困?亦或是,他還想跟她道歉,他是良心不安了?呵呵……
依然閉着眼睛,夜好長,因爲他的存在,時間的流逝那樣艱澀,就像沙漏,積壓着所有的痛苦,一點一點地堆積在心頭。
當再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寧檬,你一定要做到,淡然坦然,眼底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無論是痛苦,還是依戀。
還是病房,白色的清冷,月光瀉了滿地的碎銀,歐以宸的手指習慣性地夾着煙,卻只是一個動作,他立在窗邊,身體似乎還帶着僵硬。
無時無刻地想着,某一個瞬間,會有這樣的驚喜,看着病牀上的女人緩緩地睜開眼睛。可是丫頭,你怎麼還能如此安靜呢?你知道嗎,已經找到了真正的兇手杜澤南,這麼多年的仇恨堆積,他本以爲自己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原本以爲自己會用各種手段進行殘忍的報復。可是最終,還是選擇了迂迴的辦法,或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纔是心理真正的強大。
寧檬受傷了,你知道嗎?尹逸遙槍法很準,那傷不會致命,卻一定也很疼。如果你看到了,一定也會心疼的吧?關心一個人的時候,心就會疼。所以,丫頭,你知道現在我的心有多疼嗎?雖然我已經習慣了疼痛的感覺,可是還是無法適應,那樣錐心刺骨的冰涼。
走回病房,坐到了牀邊,歐以宸握住了顧晚的手。十指交握,放到脣邊,閉上眸子:如果可以,願意放棄所有的一切,只爲讓你醒來。
世界是昏昏沉沉的,心也是。
爲什麼已經看不見了自己?她只是感覺自己在昏睡着,又感覺到冰冷的儀器在身上,還有着滴滴答答的聲音。能體會那種恐慌嗎?彷彿那樣想逃,卻又生生地被捆住了手腳,沒法掙脫。好怕,彷彿耳邊又有着那樣的雷聲,又有着那個女人恐怖的笑容……
猛地睜開眼睛,又是另一個世界,她看到小小的身體在掙扎,她彷彿是可以判斷是一個夢的,彷彿自己已經醒來,又彷彿更深地沉入進去。
“怎麼樣?檢查出了什麼結果?”
一個女人走了進來,赫然是白茹。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真絲連衣裙,皮膚在陽光下白希透亮,一雙眸子看着牀上踢騰着雙腿的悠悠。
“植入了一種不明物體,初步估計是有毒的。”DJzO。
“哦?”
白茹秀眉微擰,看了一眼穿着白色衣服的護士,“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今天的事,誰都不能提起。明白了嗎?”
“是。”
穿着白色護士服的女人走了出去,白茹踩着高跟鞋走進,蹲下身子,那雙美麗的眼睛滿是歹毒。
“中毒了?呵呵……小丫頭,說你太好命呢?還是命運不濟呢?”她的手輕輕捏着悠悠的臉蛋,笑着,“不管怎麼樣,你在這個世界出生,就是你的錯了。你怎麼能活着呢?你有什麼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你說!”
鋒利的指甲在孩子稚嫩的臉上劃過,頓時幾道血痕,悠悠大聲地哭了起來,白茹站起身子,眸子裡火光更盛,擡手便是朝着悠悠幾個耳光:“我叫你哭,叫你哭!你這個賤種!根本不配活着!還有你媽,根本就不配活着!狐狸精!狐狸精!踐人!”
悠悠哭岔了氣,白茹的火漸漸地滅了,看了看她:“小丫頭,我看你挺可憐的!你知道你身體裡的是什麼嗎?那是芯片,有毒的芯片,這毒會伴隨你一輩子的!……丫頭,你可不要恨我,你i知道,這芯片是你媽媽給你注入的,不是我,是顧馨兒!……不知道你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會不會是一個怪物呢?唉,我真是太期待了……”
門砰地一聲合上,高跟鞋的聲音越行越遠。顧晚覺得自己的腦袋生疼,混亂中夾雜着那樣激烈的疼痛,又似乎想要理清楚某些頭緒。顧馨兒、悠悠、芯片、白茹、歐景山……
芯片,芯片,她體內的芯片……
她知道她體內有芯片,那芯片威脅着她的生命,她知道……可是悠悠……悠悠是誰?顧馨兒又是誰?爲什麼她長着一張跟秦輓歌相同的臉,卻是悠悠的母親?爲什麼?爲什麼?……
恍惚中有一雙手握住了她:“丫頭,醒來……別在夢裡,別忘了我在等你,我是你的丈夫……”
顧晚奮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她幾乎覺得自己已經睜開了眼睛,可是卻看不到歐以宸的臉。
“已經找到兇手了,杜澤南,你知道杜澤南是誰嗎?就是尹柏。但是丫頭……我把他交給了司法部門,謝謝你教會了我寬容,教會我怎麼真正放下仇恨。以後每天我都抽時間來陪你說話,好不好?……你知道我不會哄人,段青說給我一本情詩,讓我每天念給你聽,你喜歡聽嗎?”9469992
耳邊的聲音親切又讓人心疼,她覺得自己在大聲呼叫,可是,爲什麼都沒有聲音呢?歐以宸,我在這裡,可是你在哪裡呢?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方向了……
她奔跑着,沒有方向,一下子墜入了雲端。
可是,看到的卻是顧馨兒的臉。
她茫然而絕望地坐着,她的懷裡,還抱着孩子。她安靜地看着悠悠的臉,那樣靜,眉宇之間,卻是痛苦。她摸着悠悠的臉,喃喃道:“對不起,悠悠……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帶你到項城來,我爲什麼要來呢,爲什麼……”
淚水滴落,她擦了擦眼淚,笑道:“悠悠……媽媽不好,媽媽可能以後都不能照顧你了,媽媽病了,病得太嚴重……不過悠悠,你不要怕,你還有爸爸,你爸爸會好好照顧你的,以後,你跟着爸爸,好好生活,好不好?”
“悠悠,媽媽給不了你什麼,這個,是媽媽送給你的。”
一塊透明的水晶在陽光下散發着五彩的光,顧馨兒抽噎了一下,有淚水同時也滴落到孩子臉上。顧馨兒擦了擦眼淚:“悠悠……這是我們家的寶貝,可是,卻毀了媽媽的一生。悠悠,你只要知道這是媽媽留給你的東西就好,雖然它是一種稀有水晶,可以散發對人體有益的元素,可是媽媽不要你知道這些……你只要知道,這是媽媽留給你的,媽媽能留給你的,也只有這個了……”
陽光下,水晶透射着璀璨的光芒,像什麼一下子耀開了眼睛,閃開了所有的混沌——
猜猜顧晚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