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回

卻說傅旭恆在聽三夫人提出了除非他當上永定侯,讓她當上一品誥命夫人方不跟他和離的條件後,一來是他自己從未死過爭權奪利的心,二來他實實不能失去三夫人,不能失去勇毅侯府這個岳家,不然以後他的處境只會越發每況愈下。

是以即便明知以如今的情形來看,他根本就沒有絲毫當上永定侯的可能,他依然一口應下了三夫人的條件,待回去後,便開始四處尋找起機會來,皆因他堅信“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且他已算是被逼上絕路了,若是做了還能有一線生機,不做可就連一絲生機都沒有了,所以即便明知不可爲,他亦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倒是沒想到這一找,還真讓他無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恨之入骨的人傅城恆,竟然在前方陣亡了!

傅旭恆當即欣喜若狂,傅城恆一死,永定侯府的嫡系便只剩下了孔琉玥和傅鎔姐弟孤兒寡母幾個,而傅鎔雖然封了世子,卻纔僅只七歲,根本不足以擔當永定侯爺之重責,更不要說傅氏一族的族長。下剩的傅希恆序齒雖比他大,卻是庶子,大秦還沒聽說過在有嫡子的情況下,讓庶子承爵的;傅頤恆倒是嫡子,卻比他年幼,而且是他一奶同胞的弟弟,總不至於反過來要他這個親兄的強罷?只要他把老太夫人哄好了,還愁爵位落不到他頭上?

抱着這樣的念頭,傅旭恆很快便提着一包補品藥材,藉口探望老太夫人,興沖沖的上門了,打算無論如何都要先將老太夫人搞定,讓她站到自己這邊。到時候就算有晉王和晉王妃干涉,他也能立於不敗之地,畢竟這是傅家的家事,晉王和晉王妃身份再高,終究只是外人,哪有外人過問人家家事的道理?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

傅旭恆主意倒是打得不錯,卻沒想到剛到永定侯府門口,就遭到了門房的阻攔:“府裡最近瑣事繁多,不便接待外客,傅三爺還是請回罷!”

當場便將他氣了個半死,什麼叫‘外客’,個狗奴才又憑什麼喚他‘傅三爺’?擡腳踹向門房管事的同時,已破口大罵起來:“狗奴才,爺是外客嗎?睜大你的狗眼仔細看清楚,竟敢擋起爺的道來,你好大的狗膽!爺回自己家,也輪得到你一個奴才來插嘴?還不給爺滾開!”

不想那管事捱了打罵,卻依然不肯放他進去,仍是客客氣氣的道:“侯爺如今不在府裡,下剩的多是女眷,實在不方便接待外客,傅三爺還是請回罷!”

任憑傅旭恆如何再罵再打,都是這句話,橫豎不放人進去,直弄得傅旭恆越發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放緩了語氣,“爺今兒個回府原是爲探望老太夫人而來,不需要專人接待,也不會衝撞到衆女眷,你只管放爺進去!”一邊說,一邊將一錠銀子往管事懷裡塞。

傅旭恆原以爲硬的不行,軟的總能行了,畢竟門房管事一個月月錢才二兩,他給的那錠銀子少說也有五六兩,頂其三個月的月錢了,除非是傻子,纔會將到手的肥肉推出去!

壓根兒沒想到那管事竟就是傻子,真把到手的肥肉給推了回來,“奴才多謝傅三爺賞,但只無功不受祿,奴才實實不敢領傅三爺的賞!”

——他哪裡知道自打上次他在老太夫人面前以死相逼,又逼得老太夫人寬限了三個月後,孔琉玥便動了真怒,當天便叫人傳了話給門房,以後沒有她點頭允許,誰敢放他踏進府裡一步,即刻打三十大板,並且全家都攆出去,打定了主意眼不見心不煩!

所以他給的銀子雖不少,比起一家人的前程和生計,卻實在是太微不足道,管事又不是真的傻子,纔不會做那等“丟了西瓜,撿了芝麻”的蠢事兒。

眼見門房軟硬不吃,傅旭恆又磨了半天,依然未能得進府門,他沒招了,只得恨恨的一跺腳,撂下一句狠話:“看明兒爺怎麼收拾你們!”氣哼哼的離開,尋別的路子去了。

傅旭恆氣哼哼的往回走出了一程子,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門房的態度緣何敢這般強硬?想來定是得了上頭的指令,而這個上頭除了孔琉玥,他不做第二人想!

不由恨得咬牙切齒,好你個孔氏,一次又一次壞爺的好事不說,如今將爺逼到了這個地步,竟還想將爺往絕路上逼,爺若再不給你幾分顏色瞧瞧,你還真當爺怕了你,奈何不了你了!哼,不過一個寡婦而已,沒了男人撐腰,我看你還怎麼囂張!

當下也不回去了,而是徑自取道去了族中幾位長老的家中,當然,並未忘記命隨身小子即刻去備幾份厚禮和回家去取銀票。

說來傅氏一族自大秦建國以來,便一直是望族,不但家計繁盛,人口更是繁盛。但也正是因爲人口繁盛,衍生出更多的旁支來,以致族中各家各戶貧富的差距也越來越大,漸漸更是發展到只剩下嫡支永定侯府繁盛,其餘旁支家計都越發艱難,甚至連族中幾位族老家中亦不例外,日子只能說過得去而已!

因此當看到上門的是即將被逐出族譜的傅旭恆時,族老們雖心中不齒,看在禮物的份兒上,兼之想着他畢竟還沒被逐出族譜,只要一日沒被逐出族譜,他就一日還是傅氏的人,大多仍是讓他進了門。

傅旭恆在別的方面如何且先不論,單論巧舌如簧,嘴甜如蜜,還是很少有人能望其項背的,因很快便說得族老們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他看在眼裡,立刻趁熱打鐵,將傅城恆在前方陣亡的消息說了出來,承諾只要他當上永定侯,即刻給每位族老一萬兩銀子並五百畝良田,還將扶持各家的兒孫輩們做官,讓他們都過上穿金戴銀,呼奴喚婢,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的日子,並即刻奉上了“定金”——每位族老一千兩銀票。

那些族老們說得好聽些是族中的長輩,德高望重,說得難聽一些,就是寄生蟲,平常多靠着永定侯府過活,是一羣不折不扣有奶便是孃的牆頭草,不然在逐傅旭恆出族譜一事上,也不可能老太夫人說是什麼便是什麼了。

如今既聞得傅旭恆許了這麼多好處,已是利令智昏,又聽他說傅城恆已經在前方陣亡了,只不過朝廷還沒正式公佈此事罷了,想着傅城恆都死了,剩下孔琉玥孤兒寡母幾個,如何鬥得過傅旭恆?還不如順水推舟應下他,爲自家謀得好處和利益呢,當下幾乎都沒怎麼猶豫,便答應了傅旭恆的要求。

惟獨有一位族老二叔公皺眉提出了自己的擔憂,“那孔氏畢竟是宗婦,又是朝廷封誥的一品夫人,本身更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世子爺也是經朝廷正式冊封了的,且他們母子還有晉王府撐腰,只怕不會輕易就範。除非,先設法將孔氏給休出傅家,再要擺佈起世子爺一個小孩子來,自然就容易多了!”

一席話,說得傅旭恆也皺起了眉頭,“這一點我倒是沒想到,還是二叔公您老人家考慮得周全!”

但在做壞事方面,他還是很有天賦的,可以說是天賦異稟,不過眼珠一轉,已是計上心來,“雖說休書得由丈夫寫纔有效,但族老們一致做的決定也一樣行之有效,到時候只要各位長輩都同意,就算有晉王府給她撐腰,她也一樣回天乏術,畢竟這是咱們宗族的事,晉王和晉王妃只是外人,豈可插手?鬧到哪裡都是他們沒理!”

二叔公被傅旭恆說得先是舒展開眉頭,隨即卻又皺了起來:“話雖如此,可咱們該以何理由將孔氏休棄呢?‘七出’裡她好似哪條都不沾!”

傅旭恆一想,的確也是:說孔氏不孝罷,她過門後一直孝順老太夫人,便是太夫人,不管私下裡怎麼樣,至少面子情兒她是做到了的;說她無子罷,她才過門一年多,傅城恆又大多不在家,她無子也情有可原,況初華姐弟三個名義上也是她的孩子,說她‘無子’分明不成立;說她淫罷,她連府門都絕少踏出,根本找不到證據,且連現給她‘製造’一個都不好找機會!

再說到‘妒’,這個她倒是能沾邊兒了,畢竟傅城恆的三個姨娘都是在她過門後被送去莊子和家廟的,可人家藉口找得好,‘爲老太夫人祈福’,也做不了文章;下剩三點惡疾、口舌和盜竊,就更不好做文章了,只說惡疾,誰都知道她跟伏威將軍府的大小姐交好,而伏威將軍府又跟華家交好,在醫術方面,大秦難道還有人是能權威得過華家父子的?至於口舌和盜竊,他就更沒有證據了!

傅旭恆絞盡腦汁想了一回,都抓不到孔琉玥的痛腳,只得咬牙發狠:“既然抓不到她的馬腳,那我們就現給她製造一個,讓她到時候無話可說,只能灰溜溜的被休出傅家!”

二叔公因說道:“雖說侯爺陣亡了,徵西大軍打了大勝仗卻是不爭的事實,指不定徵西大軍班師回朝之日,便是皇上追封侯爺之時。事不宜遲,我們果真要做,就得趕在那之前成事,最好能說動老太夫人親自保舉你,不然到時候孔氏作爲功臣之遺孀,世子爺作爲功臣之後,誰敢輕易觸他們的黴頭?只怕皇上就第一個不答應!”

傅旭恆聞言,點頭不迭,“您老人家說得對,我們必須趕在那之前成事,讓祖母以‘鎔哥兒年紀還太小,根本不足以挑起永定侯府的大梁’爲由親自出面保舉我,到時候便是皇上,也未必好說什麼的!”說着忽然想到自己如今根本連永定侯府的門都進不了,又要怎麼說服老太夫人保舉他呢?且亦找不到機會給孔氏製造痛腳!

當下端的是又氣又急又怒又無奈,再次將孔琉玥恨了個咬牙切齒之餘,只得暫時讓二叔公等人等他的消息,然後踏上了回家的路。

WWW ★тTk дn ★CO 傅旭恆騎在馬背上,由貼身小子德寶牽着馬繮慢慢往家行去,一邊走,一邊還在想着要怎麼抓孔琉玥的痛腳。

不想剛經過一家當鋪門前時,就被裡面扔出來的一樣東西砸了個正着,定睛一看,卻是一柄玉玲瓏佛手,一掉到地上,便摔了個粉碎。

傅旭恆當即勃然大怒,什麼阿物,見爺他失了勢,那些勳貴大戶看他不起也就算了,如今亦連大街上隨隨便便一家店鋪也敢隨意扔東西砸他了是不是?他今兒不讓他們好看,他再不活着!

因喝命德寶住了馬,翻身躍下馬背,便怒氣衝衝的大步走進了那間當鋪,怒道:“方纔是誰扔東西砸了爺的,給爺出來!”

那當鋪的掌櫃見砸了人,正是驚慌後悔之際,見苦主氣勢洶洶的進來,長相穿着都是一等一的,想必不是等閒之輩,不敢怠慢,忙賠笑着搶上前拱手唱了一個肥喏,“這位爺,對不住,適才是小老兒不慎砸了您,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小老兒這一遭罷?”

傅旭恆連日來早因勇毅侯府上下都看他不起而憋了一肚子的火,早起又在永定侯府大門前受了氣,雖後來想到了好法子,事情進展得也順利,畢竟還是餘怒未消,這會兒被區區一個當鋪掌櫃砸了,又豈肯善罷甘休?當即便冷笑一聲,道:“饒了你?你知道爺是誰嗎,砸傷了爺哪裡你賠得起嗎?說一聲‘對不住’就想脫罪,你想得倒挺美!”

德寶在一旁幫腔:“你知道我們爺是誰嗎?竟敢拿東西隨便扔我們爺,你今兒個若不給我們爺個說法,休怪我們砸了你這破店!”說話間,已將旁邊一盆放在高几上的君子蘭推到地上,“哐當”一聲摔了個粉碎。

掌櫃的被他主僕兩個這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弄得黃了臉,卻不是怕的,更多是氣的。須知能在京城開當鋪,誰家背後還能沒個撐腰的?這位苦主瞧着雖非等閒之輩,他們東家也不是吃素的,未必就真怕他,只不過想着“和氣生財”,眼下又快過年了,懶得跟他計較罷了。

因又賠着笑臉拱手道:“只不知這位爺要小老兒給個什麼樣的說法?若在小老兒能力範圍以內,小老兒一定做到,還望大爺高擡貴手!”

說着見旁邊另兩個人擡了口箱子要走,立刻變了顏色,冷笑道:“都是因你們送了贗品來當,我纔會砸到了這位爺,這會子事情還沒了你們就想走,休想!”頓了一頓,繼續冷笑,“說來也是經年的公卿世家,就算被奪了爵貶了官,百足之蟲還死而不僵呢,誰能想來竟會這麼快便淪落到當東西,且當的還全是贗品的地步?”

那兩個人聞言,臉上不約而同都閃過難堪,其中一個因不服氣的冷笑道:“這京城裡寅吃卯糧,靠當東西拆了東牆補西牆過日子的公卿之家多了去了,至於東西的真假好壞,不過一個形式罷了,原是‘清水下雜麪,你吃我看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掌櫃的又何必非要戳破這層紙兒?往常我們來當東西時,也沒見你這樣,就算是贗品,我們總會來贖的,你又何必這般不留情面?”

一席話,說得掌櫃的嗤笑一聲,不自覺拔高了聲音,嘲諷道:“你們也知道那些當東西的是公卿之家?往常你們是柱國公府的人,宮裡還有一位娘娘,我們自然敢接你們的當,畢竟即便只爲了面子,你們也會來贖的,可如今不一樣了,柱國公府不再是公卿之家了,拿了贗品來當,偏生還不肯壓低價錢,還想按往常的價位來當,誰知道你們明兒還會不會來贖?這樣擺明了賠錢的買賣,傻子纔會做呢!”

“你、你、你簡直就是狗眼看人低!”說話的男子被掌櫃說得氣紅了臉,“往常一見了我們來,就狗癲兒似的一口一個‘爺’叫得人耳朵起膩,如今我們家才被奪了爵,就立刻變了顏色,難道跑得了和尚,還能跑得了廟不成?調色盤也沒你變得快,明兒待我們老爺復了爵,我看你還敢不敢這樣!”

“復爵?”掌櫃的哼笑,陰陽怪氣的道:“那我可就等着了!怕就怕我等到死,也等不到那一天……”

奈何話沒說完,已被一個聲音插進來打斷:“你們兩個,是柱國公府,不,如今該說是尹府了,你們是尹府的人?我跟你們家大爺,倒是有幾分交情!”聲音的主人正是傅旭恆。

傅旭恆原本正自火大,打定了主意要讓掌櫃的好看,不想就見後者與那兩個尹家的下人吵了起來,而且聽起來尹家如今的情況很不好。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尹家人在被奪爵貶官後,曾幾次三番登門求見孔琉玥,卻都被她拒之於了門外之事,心裡攸地浮過一個念頭,若是能得尹家人相助,爆出孔琉玥有什麼舊疾或是不良習性,抑或是別的什麼陰私事,尹家又算得是她的孃家,孃家人說的話自然更容易取信於人,到時候還怕不能順利將其給休了?因此纔會適時開口打斷了掌櫃的話。

尹家的兩個下人見傅旭恆說認識自家大爺,方纔說話的那個便忙上前半步行了個禮,賠笑道:“回這位爺,我們正是尹家的人,奴才是大太太的陪房李橋,這位則是府裡採辦上的於管事。爺才說與我們家大爺有幾分交情,未知爺是哪家的公子?奴才回去後也好告知我們家大爺,請大爺明兒親自登門拜訪爺去。”

傅旭恆笑了笑,“我是誰你們先別管,我這會子正想去拜訪一下你們大爺,你們且帶路罷!”說完不但不再計較掌櫃砸了自己之事,反而倒賞了其一錠銀子,又各賞了李橋和於管事一人一錠銀子,才率先走了出去。

後面李橋和於管事見狀,想着今兒個雖未能將東西當出去,回去後不好見大太太,但這位客人一瞧便非富即貴,且不像別的人那樣,一聽說自家老爺被奪了爵,便對自家所有人都避如蛇蠍,指不定還能幫上什麼忙亦未可知呢?到時候大太太不但不會怪責他們,還極有可能將他們當大功臣供起來呢!

因忙擡着箱子追了上去,然後殷勤的引着傅旭恆去了現如今的尹府。

再說尹家自被奪了爵後,依例就不能再住在以前的公爵府邸中了,朝廷限令其七日之內搬出去,尹家人在多方求助未果的情況下,只得趕在七日之期到來之前,舉家搬到了離原來府邸不遠的一座五進的宅子裡。

若是換做尋常人,五進的院子也儘夠住了,但尹家人尤其是尹老太太自來奢侈慣了的,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叫她如何受得了這兩者之間巨大的落差?不由越發憎恨其孔琉玥來,尤其是在聽了尹大太太轉述孔琉玥的話後。

什麼叫‘大太太當比誰都清楚當初我寄居貴府是帶了什麼東西去’?什麼又叫‘之後又是怎樣被嫁進永定侯府的’?呸,不過一個下流賤妾生的小雜種罷了,還真把自己當知府家的千金小姐了,須知她女兒纔是孔家的當家主母呢,孔家的財物自然只能屬於她這個做孃的!至於嫁她進永定侯府之事,當初她要是不嫁進去,又豈會有今日的風光榮耀?真真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兒,早知道當初就該讓她病死算了,一了百了的!

尹老太太連日來都沉浸在對孔琉玥的仇恨裡,自然也就忽略瞭如今自家日益捉襟見肘的現狀。

其實早在幾年前,柱國公府已經在寅吃卯糧,只餘下一個外表光鮮的空殼子了,若非有當初孔琉玥帶來的十幾萬兩財物支撐,等不到被奪爵,便會敗象盡顯。如今又沒了俸祿和應有的賞賜,加之之前打點又花了不少銀子,便有些撐不下去了。

無奈之下,尹大太太只得遣散了一部分下人,又裁了除尹老太太以外衆位主子的一些不必要的花銷,但饒是如此,手裡的銀子依然日益減少,遠遠不夠開銷,於是使李橋去當東西的頻次便比以前更高了。至於那些東西都是贗品,也是有原因的,正品早被當家之人或當或昧得差不多了,但日常的擺設還是需要,因此很多大戶人家都做了相同的贗品,大家都心知肚明。

平心而論,尹大太太在當家理事方面,倒也稱得上一把好手,但正所謂“巧媳婦難爲無米之炊”,沒有銀錢支撐,她就是再巧,也只能白搭,難道還叫她貼自己的體己不成?她可沒那麼高尚,除非是分了家之後!

只可惜她纔在尹老太太面前隱約提了個分家的話頭,已被她兜頭啐在了臉上,說只要她這個婆婆一日未死,她就休想分家!又即刻使人去請了尹大老爺來,說‘我老婆子還沒死呢,分不分家,還輪不到你們兩口子做主!’

致使尹大太太前頭才被婆婆臭罵了一頓,隨即便又被丈夫大罵了一通,罵完之後還連她的解釋都不聽,便擡腳去了小妾房裡。直把尹大太太委屈氣恨了個半死,當晚便發狠減了除尹老太太以外所有主子的份例菜,還傳話以後都要過這樣的日子了,讓大家先有個心理準備。

尹大太太自詡公正,不但減了大家的份例菜,亦連自己的也減了,每頓飯只餘下四個清湯寡水的小菜,不過只吃了幾日,便吃得她頭暈眼花,自覺再支撐不住。於是也跟尹老太太一樣,越發憎恨起害他們落到今日這般田地的始作俑者孔琉玥來,暗自發狠若是有一日讓孔琉玥落到她手上,一定弄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雖說放了這樣的狠話,尹大太太心裡其實也知道這輩子叫孔琉玥再落到自己手上的可能性根本微乎其微,不過是白安慰安慰自己,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罷了。

卻沒想到,天下竟真有頭上掉餡餅的事兒!

“……我們當家的說那位爺的確自稱‘傅三爺’,還說他跟我們家都有一樣的仇人,現如今他有了報仇的法子,只不過需要老太太和太太的配合,希望能與老太太和太太面談。那位傅三爺還說,他只想報仇,別無他求,請太太只管放心!”李橋家的看着尹大太太,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近來太太的脾氣越發古怪了,她還是凡事小心點子的好,省得一個不慎就白作了出氣筒。

尹大太太自然知道傅三爺就是傅旭恆,也約莫清楚他被趕出永定侯府是與孔琉玥有關,她倒是並不懷疑他恨孔琉玥,她比較懷疑的是,他能有什麼報仇的法子?他既然以前就鬥不過傅城恆和孔琉玥夫婦兩個,如今自然就更鬥不過了!

不過無論如何,尹大太太還是在整理了一番衣裝後,去尹老太太屋裡將事情回與了她知曉,省得事後她再自旁人口中得知此事,又怪她自作主張,不把她這個婆婆放在眼裡。

尹老太太對傅旭恆並無好感,嫡子被當作庶子一般提前分府出去單過的人,能是什麼好的?不過一聽得說他有報復孔琉玥的法子,立刻便毫不猶豫的命尹大太太:“請傅三爺進來!”如今對她來說,只要是孔琉玥的敵人,便是自家的朋友,朋友登門,豈有不見之理?

於是傅旭恆很快便得以登堂入室,坐到了尹老太太下首的太師椅上,“……晚輩既跟老太太一家有共同的仇人,那晚輩就不拐彎抹角了。晚輩如今得了一個可以一舉扳倒孔氏的機會,但需要貴府,尤其是老太太和大太太的幫助,所以晚輩纔會略過貴府的兩位老爺,直接找到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希望二位能助晚輩一臂之力。”

當下便將傅城恆戰死沙場,永定侯府如今無人主事,他已經聯絡好了傅氏一族的族老們,打算趕在傅城恆陣亡了的消息傳開之前,讓族老們做主休了孔琉玥之事大略說了一遍,“……族老們的意思,孔氏並未犯‘七出’之條,所以想問問貴府,她昔日可有什麼舊疾,或是不良習性,或是旁的別人不知道的陰私事?若是有,還請貴府以其孃家人的身份,讓旁的人都知道一些,到時候再由族老們一致做主,她自然迴天無數了!”

傅旭恆話音剛落,尹老太太已忍不住拊掌大笑起來,笑過一陣後,方拊掌大爲快意的說道:“該!誰叫那個賤丫頭忘恩負義,這都是報應,報應啊!我看她此番做了寡婦,明兒還要怎麼得意,還要怎麼囂張!”又道,“可見老天爺還是長了眼睛的,終究還是會報應到那些忘恩負義的白眼兒狼頭上的!”

尹大太太稍稍冷靜一些,因問傅旭恆道:“敢問傅三爺是從哪裡得來這個消息的,可真是不真?怎麼我們都未曾聽說?再就是據我所知,那丫頭可是宗婦,又有晉王妃撐腰,貴族的族老們會堅定的站在您這邊?”她可不想白白給人當槍使,到頭來“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只可惜在有尹老太太在,尤其又是在尹老太太如今已近乎偏執了的情況下,哪裡有她說話的餘地?根本不待傅旭恆答話,尹老太太已先喝住了她:“傅三爺沒有金剛鑽,就敢貿貿然來攬這個瓷器活兒?自然已有十足的把握。至於晉王妃,她雖尊貴,也有出嫁了的女兒,一味管孃家事的理?更何況這不僅是她的孃家事,更是一族的事,也有她插手的餘地?”

傅旭恆看在眼裡,就忍不住笑了起來,趁機說道:“還是老太太有見地!”又暗示若是事成了,管保少不了尹家的好處,且還會爲尹家上疏求情。

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自然聽懂了他的暗示,更聽懂了他的真正目的,尹大太太雖然不想被他當槍使,想着事後若是他真能爲自家上疏求情,自家總還有一線生機,便也就什麼都沒有再說了。

當下狼狽爲奸的幾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問題後,傅旭恆方告辭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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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個讀者調查,親們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另,不會虐很久了,把壞人都了結了,以後都沒有虐了,親們蛋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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