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夾着病歷本出去了,洪德禮貌地對醫生說了聲謝謝。肖天這次雖然也很震驚,只是相比剛知道徐瑩跳樓的事的時候,心情沒有太大的起伏。他彷彿纔看到洪德一般,眼神立刻變得惡狠狠的。如果不是洪德阻撓自己見徐瑩,也徐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前些天還活蹦亂跳的女孩子,現在卻躺在病牀山,身上插着冰冷的儀器管子了無生氣,都是因爲洪德。
洪德注意到肖天的眼神,他張了張嘴,還是不知道該對肖天說什麼,索性又甩甩手走出去了。倒不是怕肖天和他打架,只是他現在的心很亂,需要自己靜一下。肖天坐到牀邊,看到徐瑩沒有一絲血色的嘴脣乾燥的起皮了,往水杯裡倒了點兒水,把棉棒沾溼反覆擦拭着徐瑩的嘴脣。
洪德坐在樓道的椅子上,回想起徐瑩的所作所爲,感到很害怕。沒想到徐瑩看着是一個弱女子,卻是如此決絕的一個人。幸虧她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不然自己豈不是扮演了一個間接殺人的角色?就算是現在的這個情況,恐怕一會兒徐瑩家人趕到的時候自己也沒有好果子吃。
是自己做錯了嗎?自己也是愛她的啊,徐瑩就這麼討厭自己?寧願自殺也不願意和自己結婚?洪德雙手抱住頭,心中又是後怕又是鬱結。
一陣着急的踢踏腳步聲傳來,洪德擡頭看去,就看見徐瑩的父母小跑過來。他忙站起身,還沒等他說話,“啪”,徐瑩的伯母二話不說先抽了洪德一巴掌,聲音很是響亮。
“徐阿姨?!”洪德皺起眉頭,自知理虧也沒說什麼。
徐瑩的伯父拉着徐瑩的伯母,“先進去看看孩子再說!”兩人推開房門進去,洪德揉揉發痛的臉頰,無奈嘆口氣,跟在他們後面,關上門。
“瑩瑩啊,我的孩子!”徐瑩的伯母一把把肖天推到一邊,撲到女兒身上的動作卻很輕。激動歸激動,還是怕傷到了女兒。
徐瑩的伯父持重,沒有像徐瑩的伯母一樣情緒如此外露。他看到女兒的樣子,一陣心疼,眼睛看着徐瑩的伯母看查看女兒的傷勢,嘴裡問着:“醫生應該檢查過了吧,怎麼說的?”
“醫生說徐瑩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但是……”洪德支支吾吾的。
“但是什麼啊,別婆婆媽媽的,快點說!”徐瑩的伯母回過頭壓低聲音吼了一聲。不能怪她失態,誰聽說自家女兒跳樓還無動於衷的?
“瑩瑩有可能成爲植物人。”肖天接口說道。
“什麼?!”徐瑩的伯父伯母一起驚訝地看向肖天。肖天重重地點點頭,徐瑩的伯母強忍住的眼淚一下子決堤了,她剛纔一時的蠻橫也消失了,只是失魂般地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我可憐的孩子……”
徐瑩的伯父一扭身就走出去了,他再持重也淡定不了了,還是先去找醫生確認一下。他心存一絲僥倖,希望這是那兩個年輕人是騙他的。雖然知道這兩個人合夥騙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徐瑩的伯母的眼淚成串地流下來,顧不得擦,擦也擦不過來。她輕柔地摩挲着女兒的臉,嘴裡一直唸叨着“我可憐的女兒”這樣的話。肖天和洪德想着安慰徐瑩的伯母,不過徐瑩的伯母對肖天的印象一直不好,而洪德呢,剛剛纔被徐瑩的伯母扇了一巴掌,生怕再撞到槍口上,所以兩人因爲不同的原因相同的顧慮都沒有說話。
時間不長徐瑩的伯父回來了,他的臉色很是沉重,口氣不善地對洪德說:“我們把徐瑩交給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對你的信任嗎?”
洪德低下頭:“對不起。”
“對不起?說一聲對不起就有用的話,那我跟你說對不起,你還給我們一個完好的女兒!”徐瑩的伯父也開始激動了,一想到徐瑩以後有可能永遠地躺在牀上,再也不能睜開眼睛開心地喊他“伯父”,他就覺得心如刀絞。
洪德只是低聲說着對不起,對徐瑩的伯父的指責也不反駁。這件事確實是他的錯,他再反駁的話,那可真是找抽了。
肖天在一邊安靜地站着,不理會徐瑩的伯父和洪德之間的對話,眼睛只是盯着病牀上安靜的徐瑩。即使是躺在病牀上腦袋上纏着紗布,臉色蒼白嘴脣無血色,徐瑩在肖天眼裡依舊是美的。
聽到洪德跟徐瑩的伯父保證他會照顧徐瑩的時候,肖天插話了:“我會照顧瑩瑩。”
三人一起看向肖天,眼睛裡都是滿滿的質疑。肖天淡然而又堅決的重複:“我會照顧瑩瑩。”
洪德最先反應過來,忙說:“不用了,照顧瑩瑩是我的責任。就算以後瑩瑩一直是現在這樣,我也不會拋棄她的。”他當然有在徐家父母面前表白心跡討好的意思,但是心中的內疚和對徐瑩的愛是主要的原因。
肖天笑笑,搖搖頭,目光很是堅定。徐家父母對視一眼,他們的目光都有些複雜。徐瑩的伯母把徐瑩的手放進被子裡,擦擦眼角殘留的眼淚,站起身來,沒有看肖天,話確實對肖天說的:“女兒我們自會精心照顧,不勞你費心。”
徐瑩的伯母走到洪德面前,洪德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看着徐瑩的伯母有點兒尷尬。徐瑩的伯母低聲問道:“疼吧?”
“不疼不疼,說到底是我的錯,阿姨你不生氣就好。”洪德搖頭。不疼纔怪,只是這話能承認麼。
徐瑩的伯母回頭看一眼,一臉的擔憂:“瑩瑩……”
“阿姨,我向您和徐伯伯保證,我一定會照顧好瑩瑩。”洪德一臉的誠懇。
徐瑩的伯母點點頭,看向徐瑩的伯父。徐瑩的伯父嘆一口氣,說道:“洪德你先在這裡陪着瑩瑩,我們先回家收拾一下,然後我們來照顧瑩瑩。”
“您們就不用跑了,有我照顧瑩瑩就好。”
徐瑩的伯父擺手制止了洪德接下來說的話,看了肖天一眼。肖天的眼神告訴他,肖天一定會盡心陪在徐瑩身邊的。徐瑩的伯父和徐瑩的伯母相互攙扶着走出病房。肖天本來想送他們出去,最後還是走回了牀邊。洪德跟在徐家父母身後把他們送到醫院門口。
窗外風景依然,窗內伊人長眠。
醫院的白磚白瓦,總是給人肅穆的感覺。走廊上來來回回很多人,大都是帶着焦慮的神色的,尤其在重症病房這邊,隨時都有可能有一個人與世長辭,帶着親人,朋友,愛人的無數眼淚,帶着未完成的願望,帶着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醫生和護士們穿着白大褂,不停的來回跑,怕是又有哪個病人要離世了吧。肖天站在病房門口,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裡難受,卻哭不出來。瑩瑩,你怎麼能這麼傻呢?回頭看了一眼徐瑩,剛給她擦洗過身子,肖天心裡煩悶,便去了廁所點了根菸。煙霧氤氳,似能解煩悶一般,肖天心裡也漸漸舒緩了一點。
過了一會兒突然聽到病房那邊有人哭出聲了,肖天心裡微震了一下,想必是有人走了吧。掐滅了菸頭,肖天從走廊過的時候,看見剛剛傳出哭聲的女子,她應該只有二十七八歲吧,和自己年齡也差不多,病牀上躺着的人此時已經沒了心跳,醫生正用電擊,可是依然毫無起色。那個剛離世的人,應該是她的丈夫或者男友吧。肖天心裡想,如果現在躺在病牀上的不是徐瑩,而是自己,徐瑩又會傷心到什麼地步呢?想了一下,心頭一酸,眼眶就開始發熱了。
肖天回到病房,看着依然安靜地躺在病牀上的徐瑩,聽着心跳測試儀不停的傳來規律的滴滴聲,這聲音便是這些日子肖天聽到的最美麗的聲音了。如果突然沒有了滴滴聲......肖天不敢再往下想。
徐瑩的家人都回去忙自己的了,畢竟她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能陪在她身邊的,恐怕只有肖天了,肖天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我就是她全部的世界了吧。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的肖天,突然意識到,如果徐瑩沒了自己,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入夜了,肖天還是靜靜的坐在徐瑩的牀前,抱住徐瑩的手,躺了這些天,徐瑩很明顯又瘦了一些,本來就如若無骨的手,更是顯得悽軟無力。肖天怕這雙手冰冷下去,就每夜都抱住徐瑩,給她暖手,給她溫暖。
幾多天過去了,徐瑩狀況也穩定下來了,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了,在場的人都鬆了口氣,洪德更是失笑出聲。然而肖天卻並沒有面露微喜之色,反而一顆眼淚就落下來了,隨後便是眼淚如洪水開了閘一般,肖天依然坐在徐瑩牀前。
“瑩瑩,你沒事了啊,你看你什麼時候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是肖天啊。”肖天有些失控,這麼多天以來他從未哭出來過,在場的人也都安靜了,大家心裡都明白,肖天才是最難過的那個人。
夜裡,雨聲把肖天吵醒了。他趴在病牀邊睡着了,站起來揉了揉脖子,走到窗邊把窗戶關上了。窗戶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窗外的雨聲還是很大,肖天也沒有再睡下去的慾望了,索性靠在病牀沿上,看窗外落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