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于峰熱血上涌,牙齒咬的格格作響,眼裡快噴出火來,連聲問那龜兒子是誰,恨不得馬上將其食肉寢皮。
楊三見勢不妙,怕他衝動壞事,忙道:“我也不太敢確定到底是誰。不過這事並非無跡可尋。你掛着葉秀珍送的‘堪輿大師’的牌子,以楊氏風水關門弟子的身份在龍灣開堪輿館,必定早已引起他的注意。所以,你仔細想想,在龍灣可有遇到特別離奇的事情。如有,多半與那人有些瓜葛。他當初本欲置你於死地,現如今你長大成人,他可能會來試探你底細。”
“有,怎麼沒有!”鮮于峰立刻曉得問題在哪裡了。他仔仔細細把前些日子焦猛如何禮遇他,欲請他幫忙調整風水助戰換屆選舉,以及後來小雞如何生事,導致焦猛看他不爽,從而另請吳小清之事說了。
末了,他又補充道:“吳小清也沒討到好,據說焦猛下令自己的親信一律不得與其來往。如此一來,她的客戶至少丟了三分之一。我一直在想誰在背後操縱此事,誰最得益。”
“這不簡單,你去問問焦猛身邊的新軍師是誰不就知道了。”
“我問過與焦家關係親近的肖鵬,他也不清楚。說是焦猛怕別人曉得是誰以後,由那人身上下手,裡應外合串通起來害他。”
楊三冷笑:“當官的就這點德性。身正不怕影子斜,靠自己能耐一步步爬上去爲百姓謀福利,那纔是個人物。一味依賴風水陰陽,妄想一步登天,真是癡人說夢話。”
言罷他話鋒一轉,又問:“你還有無遭受到其他欲將你逼出龍灣之事?”
“目前暫時沒有。”
楊三稍卻沒法放輕鬆,他不無擔憂地道:“或許是現在人們還知道你是鮮于鴻兒子的緣故,將來你名氣稍微大一點,只怕他就要下手了。這人心狠手辣之極。當年逼得你母親差點帶着你一起跳河,你這次回去,務必先下手爲強,把他找出來。”
鮮于峰很快從仇恨中冷靜了下來,問師傅關於那人是否有懷疑對象。
楊三搖頭:“我只知道你們家遇到了這樣一個仇人,猜測他精於風水,其他便一無所知了。而我教你風水,讓你去龍灣,便有等你名聲大振時,引他現身的計劃。你要不着急,慢慢等個三五年,等你稱霸龍灣風水界時,他必定會出現。”
怎麼可能不急,他急得恨不能馬上報仇雪恨。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楊三面前,懇求道:“師傅,我等不了三五年那麼久,請你指點一條明路給弟子,告訴弟子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找到父母,找到仇人。”
楊三面露難色:“我答應過你母親……”
他哀求:“師傅……”
楊三把心一橫,道:“我記得你母親有一位至交名叫肖鵬,你到龍灣去打聽打聽這個人。”他沒直接說其母之事,勉強算是沒有違背當年諾言。
鮮于峰心頭一震:“肖鵬?我認識他,他和齊姐關係甚好,師傅,難道你是說齊姐是我母親?”
“齊姐?”師傅搖頭否定,“不,你母親姓柳,叫柳雲。至於你說那個肖鵬到底是不是與你母親相識,你自己回去問他吧。”
是!怎麼不是!他有一家餐飲連鎖名叫“念雲餐飲”,還有一家“青柳茶社”,兩者都取第二字,便是柳雲!
鮮于峰激動得語無倫次,嘴脣一張一合,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楊三慈愛地摸着他的頭頂,道:“你若是找到你母親,就問她你們家祖墳在何處。以我之見,你父親那麼快敗落,必定是有人在祖墳上做手腳。你找到祖墳,看周圍有無奇怪之處,若有,必能順藤摸瓜找到你家仇人。”
他無言地點點頭。
“那麼,你就下山去吧。師傅準備去湖廣一帶遊歷些日子,短期內不會回龍灣。前路兇險,你若遇到特別棘手的事情,萬一一時半會聯繫不上師傅,實在走投無路了,可以去請葉秀珍幫忙。就說看在楊三的面子上,想必她不會拒絕。”
“啊?”鮮于峰腦子還沒轉過來,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葉秀珍與師傅不是針尖對麥芒的麼?她怎會幫忙?
楊三知他有諸多疑惑,但上一輩的事情實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只得一笑帶過:“哈哈,我看紫陌那孩子不錯,心眼好。你要喜歡,就好好待人家,千萬不要學你師傅,害得雙方抱恨終身。”
鮮于峰還待再問,他已起身出洞,徑自收拾行禮去了。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即便事情是一二十年前的往事了,他依然沒法坦然面對,當故事一樣將給徒弟聽,只能藉故離開。
情之所至,不分年少與年老,每個人心裡都有不能言說的傷。
鮮于峰辭別師傅再回龍灣,已是兩天後的黃昏了。
兩日不見,郝白與方芳面上都多了一層擔憂之色,唐林老老實實守在堪輿館裡,哪兒都沒去。
而郝父,他有個得意弟子剛從外國回來,一聽說恩師在龍灣,馬上將他接過去細心款待,四處玩耍。
他不在,郝白心頭無形的壓力便少了些,她罕見的親親熱熱叫了聲:“小峰,回來了?”
方芳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丟下一句“胳膊腿兒都還在,應該沒在半路被人打。”
唐林:“喂喂喂,你怎麼跟老大說話的?”
方芳賞給他一記白眼:“他是你老大,又不是我老大,你管我怎麼說,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幾人之中,就屬她最伶牙俐齒,誰敢跟方大小姐較真,那不是不想活了嗎?唐林還想活,所以他果斷閉嘴。
鮮于峰抱歉地對衆人笑笑:“我不在這兩天,大家辛苦了。”
唐林馬上表忠心:“嘿嘿,不辛苦不辛苦。”
郝白嗔道:“都是一家人,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吃飯沒?鍋裡還有下午剛做好的土豆燒牛肉,快去吃吧。”
方芳自以爲抓住了她的把柄,得意又帶着鄙夷地道:“什麼下午剛好,明明就是你單獨給他做的
好吃的唄!哼哼,別以爲我不知道,他沒在這兩天,你每天下午回來都要多做一個菜放在那裡。碰都不許我們碰,不就是專門留給他的嗎?”
“額……”郝白的白嫩的俏臉上頓時被紅霞佔據。
唐林察言觀色,馬上來解圍:“去去去,就你知道得最多。趕緊去找隔壁家的小朋友玩,別當我們大人的跟屁蟲。”
她現在最恨別人說她小,當即橫眉怒目,兇巴巴地道:“你敢再說我小試試!”
鮮于峰頭大無比,無奈地當和事佬:“方芳不小,方芳是大人。得了吧,趕緊去給我把飯端上來,我肚皮餓都一根針都能穿過去了。”
“嘻嘻,好呀!”小丫頭見他承認自己是大人,立刻歡天喜地去廚房端菜盛飯。
郝白剛纔被揭穿,略略有些尷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鮮于峰奇道:“郝姐姐,你好生坐下來吧,怎地兩天不見,你還生分了。”
唐林暗笑他沒看出端倪來,壞壞地道:“你不知郝姐多擔心你。”
郝白臉一板:“唐林,去樓下看店面,哪裡有那麼多話說。”
“遵命,大姐。”這小子臨下樓前,不住給老大遞眼色,暗示他時機成熟,可以考慮將郝姐變成“大姐(嫂)”了。
鮮于峰裝作沒看懂他的意思。而郝白又把他倆的舉動全都瞧在了眼裡,見鮮于峰頗有些推脫搪塞之意,心頭便有些不痛快了。
於是,她又開始慣有的沉默,而方芳見她不說話,正合己意,趕緊嘰嘰喳喳跟鮮于峰說個沒完。
她說對面紫陌好幾天沒路面,又說清風堪輿館近期生意極爲蕭條,成天一個鬼影子都沒,又說隔壁來了個小朋友,眼睛烏溜溜的,不曉得有多乖。
雜七雜八說了一大通,最後她冷不丁來了句:“老大,你以後要去哪兒,都帶着我唄,我一個人在家挺無聊的。”
不等鮮于峰迴話,郝白搶先道:“你個姑娘家家成天跟着大老爺們兒身邊幹啥。你要是閒得慌,我叫趙百萬給你找個正經工作上班去。”她纔不會容忍方芳這種看似天真爛漫,實則心懷鬼胎的女人時時刻刻跟着鮮于峰。
空氣裡立刻瀰漫着濃重的醋味。
鮮于峰裝作不知,淡定地吃完飯洗澡睡覺。
不知怎地,他回山上找師傅的消息傳到了肖鵬耳朵裡,後者立馬緊張兮兮地給齊姐打電話:“鮮于峰又去找楊三了。”
齊姐憂心忡忡地道:“我怕楊三忘了當年承諾,什麼話都跟他說了……”說着說着,她便有些哽咽了,“我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肖鵬,我哪裡有臉見他。”
“沒事沒事,你先別急,等我去探探他口風,看他究竟知道多少再做道理。更何況,當年的事,你是被人陷害,絕無對不起鮮于鴻。這點我可以作證。”
“我有點慌,肖鵬。你幫我想想,他要問起來的話,我要怎麼說……我怕自己一急,什麼都說不出來,解釋不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