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冰的座下,李若雲諸女皆在,兩側而坐,此時俱是玉臉罩寒霜,煞氣凜凜,整個大廳彷彿寒秋涼意。
坐在蕭月生身邊的受傷少女乃是宋雪燕,是蕭月生的三師妹林曉晴的入室弟子,平常極受她的器重,水雲派接引客人之職便由她擔任,在諸女弟子當中表現突出。
林曉晴坐在宋雪燕的另一側,雪白的左手按在她的後背,微闔明眸,似是正在運功,淡淡的白氣在她鬢髮間嫋嫋散發。
見此情形,宋遠橋他們知曉,這位林姑娘正在運功,頗是耗力,不能驚憂,便放輕了腳步。
“蕭先生,這位姑娘不要緊吧?”宋遠橋關切的問道,聲音放低。
蕭月生原本沉凝的臉色忽然化開,驀得露出溫和的微笑,變化頗是突兀,他搖了搖頭,放下搭在宋雪燕皓腕間的手,笑道:“無妨,只是一些小傷,不礙事的。”
宋遠橋勉強的笑了笑,他們皆是明眼之人,看到宋雪燕的臉色,再看看林曉晴運功的情形,便知傷勢不輕。
“噗”的一響,宋雪燕嬌軀驀的一震,然後檀口微張,身子前傾,吐出一口黑血,蒼白如紙的玉臉也涌出一絲血色。
這一口黑血落到月白的地毯上,淡淡的焦糊味嫋嫋飄起,鑽入他們鼻中,黑血周圍變成了淡淡的枯黃。
衆人悚然一驚,爲其毒姓之強吃驚,再次打量了一眼宋雪燕,這般毒姓入腹,竟能無恙,委實命大,這位少女顯然的內功定也是不俗,沒有深厚精純的內力護體,怕是早已毒發身亡。
宋雪燕的身子癱軟了下來,她身側正在運功的林曉晴忙收功,素手扶住她,嬌聲輕喚:“雪燕,雪燕!”
宋雪燕修長茂密的睫毛微動,忽閃了幾下,緩緩睜開明眸,目光自迷離慢慢清晰,終於看清了林曉晴的臉,輕聲道:“師……傅……”
“雪燕,你且自行運功,將藥力化開。”林曉晴嬌媚動人的玉臉滿是柔和與疼惜,輕聲說道。
說着,自懷中掏出一隻拇指大小的白玉瓶,倒出一顆潔白如雪的丹丸,送到宋雪燕嘴邊。
宋雪燕虛弱的點點頭,檀口微張,將丹丸吞下,再次閉上明眸,玉體動了動,端坐於椅上,身體姿正豎直,毫不偏倚,呈正襟危坐勢,開始運功。
練習內功心法,不必一定要盤膝打坐,只是效果更佳罷了,水雲派的弟子們受到了特殊訓練,能夠有三種練功方法:坐、臥、站,效果與盤膝打坐無異。
“師兄,雪燕的傷真的不要緊吧?”林曉晴嬌媚的臉龐滿是嚴肅,瞥了一眼微闔明眸的宋雪燕,向蕭月生問道。
蕭月生點點頭,拍拍林曉晴的香肩,淡淡笑着安慰:“嗯,只是受了點兒傷,中毒罷了,不妨事。”
“師姐,你是關心則亂,雪燕這不是好好的嘛!”楊玉琪身着淡綠色的羅裳,輕聲說道。
林曉晴白了四師妹一眼,舒了口氣,她也發覺到自己過於緊張,只是剛纔宋雪燕乍回到山上時的情形嚇着她了,那時,宋雪燕面色蒼白,已是昏迷,胸口有一大攤血漬。
衆人不再說話,大廳內一片安靜,頗顯壓抑。
溫玉冰玉臉微沉,從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彷彿是一尊羊脂玉美人擺放在那裡一般,卻帶着凜然的寒氣,即使是宋遠橋他們,也不敢輕易去跟她說話。
他們的目光皆關注在宋雪燕身上,這才發覺,這個宋雪燕也是一個難得的美人兒,乍看上去僅是姿容不俗,強於一般人,越是細看,卻越發覺其五官精緻如瓷,美麗越甚。
隨着運功,她白皙的臉龐漸漸涌上血色,已不復那可怕的蒼白,微青的朱脣也緩緩變成了嫩紅,彷彿熟透了的櫻桃,令人恨不得上前咬上一口。
盞茶過後,宋雪燕緩緩睜開了明眸,目光如電,精芒乍閃之後,緩緩隱去,恢復如常,這轉眼的功夫,除了她眉宇間的幾絲疲憊與憔悴,與受傷前無異。
衆人知道,剛纔她服下的,必是了不得的靈丹妙藥,對於水雲派的丹藥之妙,宋遠橋與靜玄師太頗有體會,只是厚不下臉皮討要。
“雪燕,快說說,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林曉晴素手探出,搭到了宋雪燕的手腕上,一邊關切的問道。
“師傅,這次都怪弟子不小心!”宋雪燕玉臉涌上幾次慚愧,看了一眼大師伯,目光忙又縮了回去,躲閃不迭。
“受了這麼重的傷,自是不小心,否則,以你的輕功,如何能被人困住?!”林曉晴放開了她的皓腕,心下鬆了口氣,便不再客氣,動人眼角帶着薄怒,輕哼了一聲。
宋雪燕臻首微垂,老老實實的接受師傅的教訓。
“三師姐,行了,……雪燕快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楊玉琪在一旁幫她開脫。
“快說罷!”林曉晴嬌哼,瞪了宋雪燕一眼。
此時的林曉晴,全沒有了平常嫵媚嬌嗲的誘人風情,而是威嚴陡生,令人不可直視。
她們跟在蕭月生身邊,潛移默化,受他的影響,能夠在不同的氣質之間變幻。
“是……”宋雪燕輕聲答應,臻首擡起,眼波流轉,掃了衆人一眼,柔聲道:“這次弟子去臨安城,到了荊門時,搭了一輛馬車,想多跟路人說說話,打聽一下消息,沒想到,竟遇到劫匪。”
“現在天下這般亂,遇到劫匪也尋常的很,打發了他們?”林曉晴點點頭,漫不經心的問。
“沒有,”林曉晴臻首微搖,接着說道:“……弟子發覺他們的武功不俗,心下好奇,便只是將他們趕走,然後跟在身後,想抄一下他們的老巢。”
宋遠橋他們不由撫掌而笑,再次細細打量了一眼宋雪燕,不由心下暗歎,難得這個姑娘生得如此貌美,卻是一個機靈人物。
“嗯,也無不妥。”林曉晴略一點頭,並不在意,這些小伎倆,她們在平常的官兵捉賊遊戲中早就用得爛熟,已能順手拈來。
宋雪燕咬了咬櫻脣,輕哼了一聲:“這一夥劫匪很狡猾,……轉了幾個圈子,大費周折之後,方纔回了老巢,卻是武林中的一個有名門派——銀劍門!”
“銀劍門?!”林曉晴黛眉微蹙,不經意間流露出動人的風情,明眸微轉,沉聲問道:“是荊門長江江畔的銀劍門?”
“正是!”宋雪燕重重點頭:“那帶頭的劫匪便是銀劍門的幅門主,……更蹊蹺的是,弟子竟在銀劍門看到了幾個紅衣喇嘛!”
“紅衣喇嘛?!”林曉晴黛眉仍是蹙着,她機敏異常,一聽到紅衣喇嘛四個字,便想到了元廷,輕哼道:“難不成,他們竟還與韃子有什麼勾當?”
“嗯,弟子也是如此懷疑,……可惜弟子功力尚淺,練不成天聽地視之術,只能潛到近前偷聽。”宋雪燕微點臻首。
她接過楊玉琪遞上來的雪瓷茶盞,謝了一句,端盞微啜了一口香茗,潤了潤喉嚨,接着說道:“沒想到,這四個紅衣喇嘛不是等閒之輩,乍一靠近,便被他們發覺,然後弟子便與他們打了起來……”
“結果打不過人家?!”林曉晴剜了她一眼,嬌哼道。
“弟子無能!”宋雪燕白皙的臉龐露出赧然,涌現紅暈,垂下了臻首,撥動着雪瓷茶盞。
“三師姐!”楊玉琪不忍,輕嗔了一句。
“你就這麼護着她罷!”林曉晴白了四師妹一眼。
“雪燕,別聽你師父的,接着說罷。”楊玉琪對宋雪燕柔聲說道。
宋雪燕擡頭,偷看了師傅一眼,見她神色平常,不似發怒,不由心下一鬆,便繼續開口道:“那四個喇嘛精通合擊之術,弟子應付起來很吃力,銀劍門的人也一塊兒聯手,用暗器偷襲,弟子只能邊打邊撤,僥倖逃了回來。”
“你呀……”林曉晴怒瞪了她一眼,有些無奈的搖頭。
宋雪燕身上有一塊兒玉佩,只要捏碎了,便可召蕭月生過去救她,但她身處險境,卻一直沒有捏碎玉佩求救,這要強的個姓,實在不知是好是壞,此時自是惹林曉晴生氣。
“雪燕,下次莫要逞強了。”蕭月生拍了拍她的香肩,溫聲說道。
“是,大師伯。”宋雪燕臉色微紅,紅意直至耳根,臻首微垂,聲如蟻蚊,微不可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