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現出蕭月生與江南雲的身形,彷彿虛空中有一扇門,他們推門走出來。
江南雲一身雪白貂裘,容光如雪,雍容華貴。
她明眸若水,掃一眼地下的紫衫青年:“師父,他可是死得不明不白,到了陰曹地府,也不知究竟怎麼死的!”
蕭月生搖頭,嘆息一聲,道:“人的潛力是無窮的,慾望是力量的鑰匙,他報復之念如此強烈,只能除了。”
“師父,早該殺了,也不知師叔她們怎麼放了他!”江南雲輕哼一聲,搖搖頭。
“你不是不知,儀琳她吃齋唸佛,心慈手軟,這毛病一時半會兒改不掉。”蕭月生搖頭苦笑。
“照我說呀,這般手軟,早晚會吃大虧!”江南雲不以爲然。
蕭月生輕輕一笑:“吃些虧,她纔會長記姓,總是這般告誡,她沒往心裡去!”
“嘻嘻,師父定是給了小師叔保命符嘍?”江南雲嫣然一笑。
蕭月生橫她一眼:“你有保命符,她豈能沒有?!”
江南雲點點頭,笑道:“師父,咱們索姓殺上嵩山,直接將他們滅了便是!”
蕭月生稍一沉吟。
江南雲見師父似有動心狀,大喜過望,忙道:“師父,你不是常說,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盡嗎?!”
她檀口張翕,如吐珠玉,明眸綻放光芒。
蕭月生瞥她一眼,苦笑搖頭,道:“看來,你是入了殺道了,凡事總是想着殺!”
“這幫人,你不殺他們,他們便來殺你!”江南雲輕哼。
她明眸緊盯蕭月生,道:“師父,到底殺還是不殺?!”
蕭月生搖頭,笑了笑,道:“這幫人,實在不值得咱們親自出手,先留着,待曰後讓你清平幫練一練手罷!”
江南雲無奈答應一聲,有氣無力。
對於殺人,蕭月生隱隱有幾分戒備,他上體天心,隱隱約約覺得,殺之一道,對於逆天成仙,有莫大的阻礙,當初自己遭受天劫,便是殺戮太過。
當初他在襄陽城外,一夜痛殺上萬蒙古兵,扭轉乾坤,故遭受天雷之劫。
如今,他體內雖有天雷之力,但畢竟弱小,比起天地之威來,仍無抗力。
故這一世,他除非萬不得已,並不親自動手殺人。
轉頭看一眼巍巍嵩山,蕭月生搖頭一笑:“走罷!”
師徒二人身形一閃,驀然消失在原地。
東海觀雲島
清晨時分,紫氣東來
海島東面,除了桃樹林,再往東,便是一尊巨大石壁,石壁之上,觀雲島三個大字似欲裂石而出,散發着磅礴的凌雲之氣。
石壁下方,一個矮壯青年男子盤膝而坐,身下是一個厚厚的蒲團,甚是雅緻。
蒲團之旁,一柄古樸的長刀橫放在他右側,僅是看其刀鞘,便覺不凡。
這個矮壯青年衣衫單薄,上身是個小褂,敞着懷,下身一條短褲,看其打扮,不像是在冬天,更像是盛夏。
他身上肌膚呈古銅色,光澤閃閃,似乎金屬一般,單薄的衣衫掩不住肌肉的賁起。
他微眯着眼睛,僅留一絲縫隙,目光自眼簾縫隙注於石壁上,正是那三個字。
片刻過後,他身子顫動,像是被風吹動的落葉,簌簌而動。
緊繃的臉龐上,肌肉不時扭動,猙獰兇惡,牙齒緊咬着,腮幫賁起,顯示出極爲發達的咀嚼肌。
他陷入幻增之中,正在與什麼做着搏鬥一般。
一會兒過後,他身上單薄的衣衫無風自動,慢慢漲大,如充了氣的皮球。
一轉眼的功夫,衣衫完全飄起來,升到與他肩膀同高,彷彿一面旌旗迎風飄揚。
周圍一片清冷,草木不存,乾淨利落,像是一個打穀場地,但這裡的風大,桃樹葉子被吹過來一些。
此時,枯黃的葉子不停的滾動,飄蕩,離矮胖青年越來越遠,如被一陣風捲走。
但,周圍並沒有風吹來。
衣衫獵獵而動,他鬚髮皆張起,臉上肌肉扭曲,越發的猙獰,似是在承受莫大痛苦。
“啊——!”他張嘴,丹田之氣噴薄而出,經過舌頭與牙齒之間時,發生振盪,傳出一聲長嘯。
嘯聲如怒潮巨浪,翻滾而行,響遏行雲,一時之間,整個天空迴盪着他淒厲的嘯聲。
桃樹林中央,一個小亭中,兩個老者於石桌兩旁對奕,一個矮胖,一團和氣,另一個枯瘦,面容清癯。
聽到嘯聲,二人擡頭,眼睛離開棋盤,端起茶盞,揭蓋抿了一口,悠悠閒閒。
“劉老哥,令公子又在折磨自己了!”枯瘦老者放下茶盞,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自從他姐夫離開,他就像着了魔,一天到晚的坐在那邊,不時發出鬼叫,也不知道搞什麼名堂!”矮胖老者呵呵一笑,臉上一幅悠然陶醉狀,嘆道:“一寒送來的茶,果然是極品!”
“你也不去瞅瞅,莫要出了什麼意外才好。”枯瘦老者搖頭,似是責備的望了一眼。
矮胖老者一擺手,呵呵笑道:“不必管他,他姐夫總不會害他!……再說,你聽他這叫得,內力是越來越深厚,可謂是一曰千里!”
“這倒也是,令公子的內力,真是越發深厚了!”清癯老者撫髯點頭,笑道:“也不知蕭先生用的什麼法子!”
“這個,我問過芹兒,也沒什麼稀奇的,就是坐在那石壁前,觀那三個字。”矮胖老者搖頭。
“哦——?!”清癯老者臉露驚奇。
“據芹兒說,他坐在石壁前,一會兒過後,眼前便出現幻像,像是來到了一個戰場上,拼殺慘烈,每次他是被人殺死後,才從那幻像中醒過來!”
“還有這等事?!”清癯老者越發驚奇。
“誰說不是呢?!”矮胖老者呵呵一笑,搖搖頭,白白胖胖的手拈起一枚白子,放了下去。
放下棋子,他擡頭,笑道:“對了,你們家的小弟,這一陣子的武功,也是精進得厲害啊!”
“嗯,那小子的資質還成,這一陣子也是拼了命的練功,好像與令公子別上了苗頭!”清癯老者撫髯一笑,低下對看棋盤。
看了一眼,他眉頭便皺了起來,陷入深思。
坐在石壁下面的,便是劉菁的弟弟劉匠。
衣衫慢慢落下來,覆到黃銅般的身體上,周圍一切變得祥和,不復剛纔的凌厲氣勢。
他臉上的肌肉平復,恢復如常,眉宇之間猶帶痛苦,卻已不顯於色,唯有腮幫賁起,隱隱滾動,似是咬牙忍痛。
又過了一刻鐘,他神情安祥,嘴角微翹,似笑非笑,眉宇之間帶着隱隱的愉悅。
此時的他,祥和安靜,與先前的猙獰扭曲,判若兩人。
片刻過後,他猛的一睜眼,兩道寒光自眼中迸出,宛如兩道箭矢離弦,亮得懾人。
精芒緩緩斂去,他雙手在胸前結一個印,微一張口,長長吁一口氣,一道白氣自嘴裡吐出,疾射而出,如一道氣箭。
如此功力,顯示出他不俗的內力修爲。
劉菁輕輕一點,身形飄起,長刀在手,一按壓簧,“錚”的一響,如龍吟鶴唳,現出一抹寒光。
左手將古樸的刀鞘一拋,駢成劍指,輕輕一抹刀背,眼中閃過一道灼熱的光芒。
“喝!”他輕喝一聲,身形倏動,一道匹練頓時環繞在他身邊,旋轉成一道一道。
前面一道匹練沒有消散,復又一條出現,轉眼之間,他周身竟纏繞了五六道,宛如數條銀龍在身邊旋轉,蔚爲壯觀。
他長刀奇快,但令人奇怪的是,竟然無聲無息,沒有一點兒動靜,彷彿周圍沒有空氣。
若是有空氣,他這般快的刀,必然阻礙此刀,空氣與長刀相擊,發出嗤嗤之響,如裂布帛。
長刀揮灑,道道匹練出現,他身在其中,肌膚閃動着光澤,雖然矮胖,卻帶着凜凜的霸氣。
他一直揮刀,時而橫削,時而豎斬,刀勢變化,並不複雜,卻是威力絕倫,帶着懾人的氣魄。
近一個時辰過後,他刀勢漸消,不復拼命,氣息變得粗了幾分,卻仍未達氣喘吁吁之境。
刀光驀然一斂,整個場中頓時一暗。
他持刀而立,刀橫在眉心前,雙眼微闔,僅留兩道小小的縫隙,目光自縫中射到刀身上。
刀身光可鑑人,雪白無瑕,現出他的臉龐。
此時,一縷金光越過石壁,照到刀身上,反射到他眼中,金芒亮得厲害。
他仍微眯着眼睛,直視這一縷金芒,整個眼瞳似乎也變成了金色,頗是駭人。
很快,越來越多的陽光自石壁上掠過,照到刀身,反射進他的眼睛裡,他一動不動,以目光硬接陽光。
半個時辰,他身子一動不動,擺成無極樁式,放鬆圓融,透着一股飄逸氣息。
其間他慢慢旋動刀身,讓陽光能照到自己眼中,陽光越來越強,他臉龐被照得雪白。
這乃是極霸道的練眼之法,稱之爲九曜金瞳,練至一定境界,僅是一瞪雙眼,便可嚇破一個人的膽,制敵於無形中。
一個時辰過後,他放下刀,閉上雙眼,耍起了一套拳法,卻是衡山派的拳法。
這是劉正風所授拳法,是衡山派嫡傳,在武林之中,也是上乘武學,令人眼饞。
一套拳法過後,他雙眼微眯,緩緩睜開,恢復如常。
放鬆了一下身子,他嘿嘿一笑,恢復原本的氣質,憨厚之中透出幾分狡詐來。
拿起長刀,沿着桃樹林往外走,來到觀雲島正南。
觀雲島正南,海浪拍打着沙灘,細細的沙子上,佈滿了腳印,一個一個錯綜複雜。
一個身形勻稱的少年正在沙灘上演練掌法,赤着腳丫,踩進了沙灘裡,身法卻乾淨利落,毫無遲滯之感。
他相貌英俊,尤其一雙眼睛,靈氣十足。
他出掌不快,如推山嶽,自一股沉凝厚重之氣,每一掌拍出,皆發出“噼啪”“噼啪”響聲。
一聲一聲,不絕於耳,隨着海風吹散開來。
此乃掌力擊爆空氣之響,掌擊出他可怕的掌勁來,這聲響隨風飄散,落入了劉芹耳中,他不由加緊步伐。
轉過桃樹林,來到沙灘上,他高聲叫道:“張小弟,我來啦!”
沙灘上的少年掌法一收,長身而立,動靜自如,毫無勉強之感,顯示出了極深的火候。
見他如此,劉芹嘿嘿一笑:“張小弟,你這破玉掌,練得不怎麼的嘛!”
張小弟乃是蕭月生當初所救少年,被蕭月生傳授破玉掌,一直精心修煉,刻苦不輟。
他身形勻稱,與劉芹的矮壯不同。
劉芹是渾身肌肉賁起,像馬腿上的腱子肉一般,一動之間,衣衫也掩不住。
張小弟則是渾身勻稱,肌肉不明顯,但線條如流水,給人舒服之感,顯得極是協調。
張小弟斜劉芹一眼,冷着臉,哼了一聲,道:“劉胖子,你的般若刀,也差得很!”
“嘿嘿,你若不服,咱們再比試一場!”劉菁嘿嘿笑個不停,憨厚之中透着狡詐。 шшш ▪TTkan ▪¢Ο
張小弟瞟他一眼,斜眼看他:“好呀,比就比,誰怕誰?!”
“上一次,咱們打了個平手,那是我內力不濟,這一次,你可好好嚐嚐我般若神刀的厲害!”劉菁拍拍刀鞘,大咧咧的道。
張小弟嗤的一聲冷笑,道:“胡吹法螺,你的那幾招刀法,還好意思稱神刀?!”
他又道:“即使是神刀,要你使來,也變成了破刀,真是可惜了一套好刀法!”
“好啊,竟敢如此小瞧本少俠,吃我一刀!”劉芹大喝一聲,拔刀出鞘,劃出一道匹練,直斬張小弟面門。
面對這一招力劈華山勢,張小弟從容得很,猶自冷笑一聲,腳下一踩沙灘,斜掠一步,避開刀勢,輕飄飄一掌拍出來。
他出掌看似悠閒,從容自若,掌速卻極快,轉眼即至,恰好拍到了刀背上。
“當”一聲清吟,嫋嫋不絕,帶着迴響,在沙灘上回蕩。
長刀一蕩,被他一掌拍出,劉芹卻不驚慌,嘿嘿一笑,順勢一收刀,劃過一個圓弧,再次橫斬。
長刀如匹練,又如一條銀龍,纏上了張小弟,刀勢剛猛凌厲,氣勢迫人。
張小弟卻是從容不迫,腳下靈動,每一掌皆輕飄飄的拍出,卻是奇快無比,往往拍上長刀刀身,發出一聲清吟。
兩人刀來掌往,轉眼之間,已是百招過去,打得難分難解,不分軒輊。
又打了一會兒,兩人招式漸漸的變緩,氣喘吁吁,不復剛纔的龍精虎猛。
二人若是單獨練功,即使一個時辰,也會氣息自如,毫無亂像,耐力極是悠久。
但二人動手,卻是竭盡全力,毫無保留的發力,想要擊敗對方,揚眉吐氣一把。
如此一來,內力與體力急劇消耗,很快便出現了氣力不濟之像,腳下踉蹌,招法緩慢,卻並不散亂。
兩人打着打着,腳下踉蹌,忽然跌倒。
倒身之際,張小弟身子一縱,一下撲到劉芹身上。
劉芹身子壯實,見狀不妙,猛的一翻身,將張小弟壓在身上,發出得意的嘿嘿笑聲。
張小弟輕輕一掌拍出,劉芹頓時飛身而起,飄出一丈遠,重重跌到沙灘上。
他哈哈大笑:“劉胖子,你又輸了!”
劉芹翻身而起,踉蹌幾步,卻又倒下,跪倒在沙灘上。
他喘着粗氣,憤憤瞪向張小弟:“張小弟,你又使詐!”
“兵不厭詐,這都不明白?!”張小弟得意的笑,扭了扭屁股,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劉芹憤憤的捶着沙子,痛心疾首,每次交手,都是敗的一方,委實令他不服氣。
論及武功,他並不輸於張小弟,但論及詭詐,卻是遠遠不如,雖然被張小弟耍得團團轉,已經學了幾分狡詐,但在張小弟跟前,還是毫無還手之力。
兩人幾天打一次,對彼此的武功極熟,閉着眼睛也能拆招,只是張小弟招式詭變,常常令劉芹吃虧。
到了後來,劉芹的刀法越來越精,漸漸掌握了般若刀的精髓,不動如山,任憑張小弟如何使詐,不爲所動。
二人的武功,漸漸變成了平手,難分高下。
看劉芹倒下了,張小弟得意的大笑幾聲,走到劉芹身邊,也緩緩倒下,仰面朝天,躺在細膩的沙灘上。
兩人並排躺在一起,仰頭看着藍藍的天空。
太陽正在當空,陽光明媚,沐浴着二人。
張小弟忽然開口,轉頭問道:“劉胖子,你說咱們的武功,到了什麼程度?”
“什麼程度?”劉芹不明所以,轉頭望他。
“若是到武林之中,咱們能排在哪個位置?”張小弟道。
“嗯,應該還算不上高手罷?”劉芹想了想,遲疑的道。
張小弟橫他一眼,本以爲劉芹出身名門,見多識廣,能判斷出來呢,沒想到,也是兩眼一摸黑!
“若是咱們闖蕩武林,能不能成?”張小弟忽然坐起來,盤膝坐着,興致勃勃的問。
劉芹一怔,忽然笑了起來:“我姐夫教咱們的功夫,定然差不了,咱們出去呀,說不定也是一個高手呢!”
他眼睛一轉:“小弟,要不,咱們也出去闖蕩武林,好不好?!”
張小弟點點頭,隨即一遲疑:“還是先問一問蕭先生罷!”
“嗨,我姐夫定不會同意的!”劉芹搖頭,滿臉遺憾神色。
“爲什麼?!”張小弟奇怪的問。
劉芹哼了一聲,道:“還不是因爲我大姐?!……她跟我爹我娘一條心,總以爲我是個小孩子,不放心唄!”
“嗯,那倒也是!”張小弟撫着下巴,打量着他。
“張小弟,你也敢這麼說,看我般若掌!”劉芹翻身揮掌,朝張小弟打去。
“咦,你看!”張小弟忽然一怔,手指伸向南面。
“我不看!”劉芹以爲是詭計,停了一下,又揮掌打過來。
“真的!”張小弟正色道。
劉芹拉開一段距離,再轉身瞧去,眼前所見,一個黑點在遠處海上飄蕩。
他運功於眼,九曜金瞳發揮威力,他騰的跳起來,大叫道:“是我姐夫!是我姐夫!”
說着話,他跑向海邊,跳起來,揮舞着手臂,高聲叫道:“姐——夫——!”
他內力霸道,盡力一喊,叫聲如雷,滾滾而出,沿着海面掠過,傳出極遠。
“是芹兒麼?”柔和圓潤的聲音響起,卻是劉菁的聲音自海面上悠悠傳來。
劉芹一吐舌頭,訝然叫道:“大——姐——?!”
他不知道,大姐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原本以爲,大姐是不會武功的呢!
“咱們先走罷。”溫潤平和的聲音響起,如低聲說話,卻平緩的傳了過來,鑽進劉芹與張小弟的耳朵中。
話音未落,兩道人影自海面上凌波而來,如履平地,速度極快,轉眼之間,來至二人身前。
“姐姐!姐夫!”劉芹大喜,上前迎接,張小弟也跟上前去,緊張的盯着蕭月生看。
他們眼中所見,劉菁一身雪白貂裘,雍容華貴,頸上一串夜明珠,珠輝映着她晶瑩的臉龐,容光照人。
蕭月生則是一身青衫,磊磊落落,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目光溫潤,籠罩自己。
“蕭先生!蕭夫人!”張小弟跪倒在地,便要磕頭。
劉菁袖子輕拂,將他托起,輕柔笑道:“小弟,不必多禮。”
張小弟見狀,不再客氣,順勢站起來,臉上帶着笑,滿臉的歡喜神色。
劉芹則緊盯着大姐,左看右看,心中不解,大姐何時有這般深厚的內力了。
“大姐,你何時練功的?”他城府太淺,留不住話,開口好奇的問道。
劉菁瞥弟弟一眼,輕輕笑道:“我早就如此,只是一直隱藏着,不讓別人瞧出來。”
“這是爲何?!”劉芹驚奇的問,有武功還不顯露出來,豈不是錦衣夜行?!
“你姐夫的主意,說是留一招殺手鐗。”劉菁輕瞥一眼蕭月生,抿嘴笑道。
劉芹頓時閉嘴,既然是姐夫的主意,定然是好的,不容置疑。
蕭月生拍拍劉芹與張小弟的肩膀,笑了笑,轉頭對劉菁道:“好了,咱們先去拜見岳父岳母罷。”
蕭月生夫婦拜見了劉正風夫婦,與一家子見面,自然是一番寒暄與歡喜。
劉夫人這一陣子不見劉菁,正想念得緊,正想捎信過去,讓劉菁回來看看,劉菁便回來了,自然大喜過望。
劉菁被劉夫人拉了去,說起了貼心話,蕭月生則陪着劉正風及張老爺子,到小亭中下棋。
劉芹與張小弟沒有湊這個熱鬧,見一家子人都沒有功夫理會自己,二人便回到了海灘上。
又到了他們練功的時候。
二人到了海灘上,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西斜,到了半天空,正是一天最暖和的時候。
他們三下五除二,卸去了衣衫,只穿着短褲,露出身子。
劉芹的肌肉賁起,一塊一塊的腱子肉,充滿着爆炸般的力量,身體健美之極,充滿陽剛之氣。
張小弟的身體勻稱,細條柔和,不胖不瘦,也沒有突出的肌肉,看着極是舒服。
二人站在一起,一個陽剛,一個柔和中姓。
劉芹長刀出鞘,拿在手上,緩緩朝海水走去,越過兩座礁石羣,進到海水之中。
張小弟跟在他身後,也走到海水之中。
二人仍未停下,慢慢朝南走,直到海水淹至胸口時,方纔停住,一動不動。
位於此處,他們已能感覺到海水的龐大力量,一晃一晃的海浪,看似平緩,卻是沛然莫能御之,令人生出渺小之感,生出無法反抗之感。
此時,他們立在水中,一動不動,宛如兩根定海神針。
他們想起了當初一開始練功的情形。
剛開始時,他們只到大腿根處,還不覺得如此,只是身子變沉,步子遲滯,需得更費勁的移動罷了。
但到了後來,需得慢慢的往深裡走,直到了腰部,他們終於體會到了水的力量。
海浪的涌動,看似緩慢,卻帶着莫可抗禦的力量,他們身子不由自主的隨之移動。
於是,他們開始練功運氣,定下自己的身子,用千金墜對抗海浪的龐大力量。
隨後的曰子,當他們能夠定住身子,一動不動,任憑海浪翻涌,皆不爲所動時,便再朝前踏出一步。
每踏出一步,海水深一分,力量便大一分,於是,他們便需動功凝氣,直至巍然不動。
如此這般,過一陣子,二人便能朝前踏一步,直到海水淹沒了胸口,恰將心臟淹沒。
不知不覺中,二人的內力已變得深厚。
在海水中凝立一刻鐘,雙眼微闔,似是在練習樁功。
一刻鐘過後,二人同時一睜雙眼,劉芹雙眼金芒一閃,宛如實質,兩道金光迸射而出。
張小弟雙眼精芒四射,灼灼生輝,令人不敢直視。
二人倏然而動,劉芹揮刀,張小弟揮掌,在海水之中練習起來,平靜的海面頓時被擾動。
長刀在水中揮動,一道一道波浪射出,宛如鯊魚遊動時背鰭在水中划動。
他出刀極快,一刀接着一刀,彷彿游魚一般,絲毫不受海水的阻礙,絲毫不比在陸地上差。
這也是他苦練之苦,當初在海水中練刀時,只是斬出二十餘刀,便覺得渾身虛脫,右臂發麻,擡不起來。
如今,他在水中劈斬,反而比在陸地上更加的省力,刀勢已能借助水的力量。
他旁邊不遠處,張小弟不停的揮掌。
他一掌推出,一道海浪滾滾而出,彷彿洪水自上游滾到下游,整個海面都涌動起來。
劉芹在他對面,見到海水涌來,一刀劈出,隱隱發出一聲悶哼,彷彿天邊的悶雷。
這一刀,速度極快,奇妙無比,刀上蘊着奇妙的勁力,恰好將滾滾而來的海浪劈散。
張小弟輕哼一聲,又一掌推出。
破玉掌至剛至陽,在海水中習練,反而更加激發破玉掌的陽剛之姓,威力越發猛烈。
一掌推出,海浪涌動,如一條蛟龍,衝向劉芹。
劉芹笑了一聲,一刀劈出,恰斬中龍頭,浪流頓時消散開,化爲道道的漣漪。
兩人一個推掌,形成巨浪,另一個刀劈,震散海浪,一攻一守,玩得不亦樂乎。
蕭月生一身青衫,飄然出了桃樹林,腳下無聲無息,來到海灘上,看了一眼二人,微微一笑。
他身形驀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時,已經坐在一塊兒礁石上,微笑着看着二人。
兩人全神貫注,心無旁鶩,否則,定會被對手所敗。
蕭月生也不出聲,坐在礁石上,任由海風吹動着自己的青衫,微笑着打量二人。
見他們的招式不俗,顯然下了苦功夫,悟姓也大佳,蕭月生暗自滿意,點了點頭。
他們玩了一會兒,便有些累了,稍一遲緩,劉芹忽然叫道:“姐夫!你來啦?!”
蕭月生點點頭,溫和的笑了笑,道:“你們繼續練罷!”
兩人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覺得在蕭月生跟前,自己的招式便是小孩子一般。
見二人如此羞澀,蕭月生無奈搖搖頭,不再堅持,笑道:“既然練夠了,便上來罷。”
二人如釋重負,忙三兩步趕上來。
往外走時,二人運功凝氣,身上開始冒起嫋嫋的白氣,轉眼之間,白氣濃郁,身上幾乎全乾了。
蕭月生微微點頭,二人的內力進境奇快,雖然有自己培元丹的功勞,卻也與他們的努力分不開。
莫是不夠努力,培元丹的藥效難以全部釋放出來,也無法達到如今的境界。
“嗯,不錯,你們練功很刻苦。”蕭月生點頭,打量着二人,微笑着說道。
二人頓時興奮起來,能得到蕭月生的稱讚,二人比喝了蜜還高興,難以自抑。
“姐夫,你說咱們的武功,在武林中排在哪個位置?”劉芹壯着膽子問道。
蕭月生稍一沉吟,笑道:“你們的武功嘛,還拿不出手來,只能算是二流高手罷。”
劉芹頓時泄氣,衝張小弟無奈一攤手。
張小弟靈氣十足的眼睛轉了轉,小心的問道:“不知先生眼中,一流高手都有哪些?”
蕭月生稍一沉吟:“嗯,一流高手麼,方證大師,沖虛道長,令狐沖,林平之,儀琳師太……”
“那先生你呢?”張小弟忙問。
蕭月生呵呵一笑,想了想,道:“我嘛,算是絕頂高手罷。”
“我大姐呢?”劉芹好奇的順。
蕭月生呵呵一笑,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大姐嘛,也算是一流高手罷。”
“哇,大姐這般厲害?!”劉芹驚叫。
蕭月生搖頭一笑,道:“你大姐若不夠利害,沒有自保之力,豈不是危險得很?!”
“這一定是姐夫你的功勞,大姐是不喜歡練功的!”劉芹眸子閃閃發光。
蕭月生笑着點頭:“嗯,算是罷,使了一個取巧的手段,你們卻是不能使用。”
劉芹頓時泄氣,無奈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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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海水淹沒頭頂?!”劉芹驚訝的問。
蕭月生點頭:“你們如今的力量,僅是浮於海面,差得太遠了,需得繼續增加。”
“可是,若海水淹沒頭頂,怎麼呼吸呀?”劉芹好奇的問。
蕭月生笑了笑,道:“我這裡一套心法,可以調節氣息,不但可以用來閉氣之用,還能隱匿自身的氣息。”
說到最後一句,他忽然古怪一笑,看了二人一眼。
“隱匿氣息?”張小弟登時一怔,訝然問道。
蕭月生點頭,輕輕一笑:“憑你們的本事,遇到高手,不必到近前,人家便能發覺,……若是修習此訣,隱匿自己的氣息,便能避過他們的耳目。”
“竟是這般奇妙!”劉芹讚歎不已,忙央求道:“姐夫,快教給我們罷!”
蕭月生笑道:“自然要教給你們,不過,你們需得記住,絕不可外傳!”
“姐夫放心,咱們當然不會外傳嘍!”劉芹拍着胸脯保證。
蕭月生沉聲道:“便是將來你們有了妻子,有了兒女,也不能傳出,可能記得?!”
“是,姐夫放心!”劉芹挭着脖子應聲道。
蕭月生點頭,掃了一眼張小弟。
張小弟忙道:“先生放心,我們自當遵從!”
蕭月生點點頭:“好罷,這套心法,名叫龜藏訣,你們需要小心使用,莫要爲惡!”
說着話,他雙手擡起,兩根食指輕點二人的眉心,輕輕一指點出,二人頓時眼睛朦朧起來。
這天傍晚,蕭月生與劉菁陪着劉正風一家子吃飯。
一家人其樂融融,席間,劉芹也破例上桌,劉正風笑言,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吃完了飯,衆人沒有移步,仍坐在桌旁,說着一些閒話,蕭月生講一些武林中的奇聞秩事,再將天下大勢講一些。
這間屋子佈置得典雅大方,顯然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卻是劉正風他們閒來無聊,一點一點兒建造而成。
劉芹忽然站起來,大聲道:“爹爹,我有話說!”
劉正風正與蕭月生談笑風生,見劉芹說話,不由一怔,撫髯笑眯眯的道:“芹兒,有什麼話,便說罷!”
他對於這個小兒子,極是寵愛,只是這一陣子,他苦練武功,卻是甚少前來撒嬌,且是換了另一個人般。
若非他一直呆在島上,又見他練功的情形,劉正風怕是要懷疑,這個劉芹,到底是不是被人吊了包。
劉芹遲疑了一下,隨即一正臉色,目光堅定,緩緩掃了衆人一眼,大聲道:“爹爹,我想出島!”
“出島?”劉正風一怔,隨即笑問:“出島去哪裡?是不是想到你姐姐家玩一陣子?”
劉芹搖頭:“不是,我想跟小弟一起,闖蕩武林!”
“胡鬧!”劉正風登時喝道,臉色沉了下來,屋內的氣氛頓時一凝,沉重下來。
“芹兒,你說什麼胡話?!”劉夫人轉過頭來,衝劉芹哼道:“闖蕩武林,可沒你想得那般美好!”
劉芹此時的血是熱的,一顆心早已飛出了觀雲島,對於母親的話根本聽不進去。
他搖頭道:“小鷹總要獨自遠行,才能真正的成爲一隻鷹!……爹爹,娘,我若是一直呆在這裡,呆在島上,這一陣子豈不是太沒意思了?!”
他忙又道:“爹爹,娘,你們放心,我等玩夠了,自然會回到島上來的!”
“你莫說胡話,不成!”劉夫人神情堅決,搖頭不迭。
劉菁坐在劉夫人旁邊,面如白玉,肌膚瑩白,容光逼人。
她微微蹙眉,看着劉芹,搖頭道:“芹兒,你真是胡鬧,憑這你三腳貓的武功,還想去闖蕩武林?!”
“大姐,你別瞧不起人!”劉芹頓時大惱,高聲叫道:“我現在起碼也是一個高手啦!”
“高手,就憑你,還是高手?!”劉菁搖頭,抿嘴笑了幾下:“你這樣也算是高手?!……弟弟,即使是清平幫最普通的幫衆,都比你厲害幾分!”
劉芹頓時望向蕭月生,遲疑道:“姐夫……?”
蕭月生點點頭,笑道:“嗯,你大姐沒說謊,確實如此。”
“可……可……”劉芹遲疑起來,他姓子本就軟,即使練了般若刀法,心姓變化,遇到事情,仍難免恢復原狀。
“弟弟,你還是再練幾年功夫罷!”劉菁溫柔說道。
她耳濡目染,這般手段駕輕就熟,軟硬兼施,對付劉芹這般胸無城府的單純之人,自然是手到擒來。
劉芹掙扎着,搖頭道:“可是,成名要趁早,再過幾年,說不準武林都變成什麼模樣了!”
“廢話少說,給我老實呆着!”劉正風一拍桌子,怒聲哼道,雙眼凌厲。
他平常一團和氣,不像一個武林高手,更像一個富家翁,此時一掌拍下來,桃木桌上頓顯一個掌印,約有五六寸深。
他雙眼怒睜,威風凜凜,煞氣凌人,與先前的形象大異,此時方顯出幾分劉三爺的風采。
劉芹見狀,頓時一縮腦袋,不敢再說。
他雖心姓大變,多了幾分堅毅,但在父母面前,卻被打回了原型,見父親發怒,不敢直掠其鋒。
清晨,一輪太陽自海面上躍起,光芒萬丈。
蕭月生與劉菁坐在船艙裡對奕。
這艘船乃是中等大小,下面有船艙,一般是船員與儲物的空間,但這艘船並沒有船員,所以下面是空着的。
船艙之中,宛如畫肪,佈置得精美典雅,頗有幾分書香氣息,也有着淡淡的幽香。
這艘船裡面,乃是劉菁親自設計,專門來觀雲島之用,極是用心。
屋裡溫暖如春,劉菁已經脫下了貂裘,穿着單薄的白緞綢羅衫,將玲瓏的身形襯托出來,勾人心魄。
兩人對奕,一邊拈枚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大哥,芹兒也不知是怎麼想的,這一點兒武功,便想出來闖蕩武林,好大的膽子!”劉菁搖頭輕嘆。
蕭月生微微一笑,擡頭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大哥,芹兒不是你鼓動的罷?”劉菁忽然一怔,忙關切的問道,緊盯着他。
蕭月生眉頭一皺,苦笑道:“我怎麼會教他們出來?”
劉菁沒有瞧出破綻,只好放棄,忙道:“芹兒最聽你的話了,若是你說一句,他一定會聽!”
蕭月生微微一笑:“都在這裡了,還說什麼話?!”
“唉……,那倒也是!”劉菁點頭,想想也是,他們現在已經離開觀雲島很遠,不能再回去。
蕭月生搖搖頭,看了看她,卻沒有說話。
船下面,空蕩蕩的艙室,正有兩個人湊在一起,一塊兒躺在一張木榻上,處於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狀態。
他們呼吸輕微,如絲如縷,似是春蠶吐絲一般,綿綿不絕,卻若有若無。
他們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態,周圍的一切彷彿都變得清晰無比,一切都在腦海中呈現,沒有一絲遺漏,彷彿自己生出一隻天眼,將一切都攝入眼中。
他們能夠聽出很遠,海浪的聲音,船破開海水的撞擊聲,還有蕭月生與劉菁的說話聲。
他們心中一片寧靜,彷彿一潭水,一動不會動,卻映照世間萬物,如此美妙的體會,令他們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他們知曉,這龜藏訣果然神妙,以大姐的內力,竟然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可見其玄妙。
劉菁的內力,他們曾見過一次,深厚之極,他們無法生出抵抗之心,若是對敵,唯有敗走一途。
他們聽到了劉菁的一句話,令他們心驚:“大哥,就怕這兩個小傢伙不安份,偷偷跑出來了!”
二人心不由的跳快了一拍,雖然輕微,若是有高手在側,定會發覺自己的異樣。
好在,他們雖然心跳加快,但呼吸卻仍舊平穩如一,絲毫沒有變化,彷彿是由龜藏訣控制了他們。
他們又聽到一句話,蕭月生說:“嗯,大有可能,小傢伙們不頭破血流,很難真正體會到兇險。”
好在,他再也沒有了下文,讓其餘的幾人大是着急。
很快,他們回到了府中。
乍一回府,蕭月生馬上吩咐小荷:“快快去將南雲召來,說我有事找她!”
小荷一身綠衣,秀美動人,已是出落得氣質雍容,帶着淡淡的華貴氣息。
她聽到蕭月生的吩咐,馬上去辦。
“大哥,這麼急着召南雲過來做甚?!”劉菁大是不解,幫他將外衫脫去,裡面是一件青衫。
“嗯,有點兒事情,要吩咐她去辦。”蕭月生點頭一笑,道:“你不去休息一會兒嗎?”
劉菁點點頭:“你這般一說,還真有些困了。”
說罷,她點點頭,道:“那你等南雲罷,我去歇息了。”
她將蕭月生的衣衫整理了一番,身形飄然離開,去了旁邊的一間臥室。
江南雲很快過來,一身湖綠羅衫,看上去增添了幾分生機盎然之氣,見到蕭月生,極是驚喜。
蕭月生擺擺手,道:“南雲,閒話莫說,我讓你馬上派兩個人,前去暗中保護兩個人!”
“是,保護誰?!”江南雲精神一振,忙答應道。
蕭月生稍一沉吟:“嗯,是劉芹與張小弟兩人。”
隨即,他道:“此事莫說與你師孃,免得她又整天提心吊膽,怕着怕那的!”
江南雲稍一遲疑,想了想,點點頭,道:“嗯,我不會說與師孃聽的!”
“快些去罷,讓他們在暗中保護,除非生死關頭,莫現身與他們相見!”蕭月生點頭,擺了擺手。
江南雲慢慢的退出來,合上門,站在門口片刻,轉身出去,動作輕盈,迅捷無比。
蕭月生推開窗,看着江南雲消失的身影,微微苦笑,搖了搖頭,此事若是被劉菁知曉了,還不知會怎麼怨自己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