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好,楊旭,你果然能幹,朕沒有看錯你,這麼快的速度,就拿到了周王謀反的證據。”
朱允炆拿着朱有爋的供狀喜形於色道。
夏潯欠了欠身,乾巴巴地道:“謝皇上誇獎,微臣只是儘自己本份罷了。”
羅克敵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對朱允炆道:“錦衣衛雖經大肆削減,幸好還有一些做事沉穩老練的人,皇上交待的差使,他們自然竭盡全力。今後皇上但有什麼差遣,只要吩咐下來,錦衣衛上下,仍然要竭力效忠皇上的,微臣父子兩代爲朝廷做事,所思所想,唯皇上之思想。”
朱允炆眉頭微微一皺,黃子澄說過,這件事交給錦衣衛辦最好,但是絕不可放縱錦衣衛,給予他們太大的權力,恢復他們昔日的榮耀,如今羅克敵這麼說,顯然是想討取更大的權力。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又不可太寒了他的心思,朱允炆猶豫了一下,便道:“嗯,羅僉事公忠體國,朕自然是知道的。哦,朕已請了黃子澄、齊泰兩位先生來,共議鎖拿周藩的事情,你們兩個,一併參加吧。”
羅克敵見他絲毫不提對錦衣衛衙門的支持,微微有些失望,不過一聽朱允炆讓參與密議,和黃子澄和齊泰兩位大臣共商國策,這分明又是極度的信任了,頓時又萌生了一線希望,連忙欠身道:“是,微臣遵命。”
稍過片刻,齊泰和黃子澄先後趕到了謹身殿,朱允炆立即把周王嫡次子朱有爋的供狀給他們看,兩人看了也是喜出望外,黃子澄連連拱手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有此把柄在手,朝廷削周藩,便出師有名了。”
齊泰也微笑道:“周藩一削,不但可以斬去燕王一條臂膀,還可籍此觀望諸王動靜,這叫投石問路,從諸藩的反應,朝廷也可從容擬定下一步的削藩策略,確保朝廷大政貫徹自如。”
朱允炆被兩個心腹大臣一讚,登時躊躇滿志地道:“好,朕這便下詔,解周王進京問罪!”
“皇上且慢!”
黃子澄趕緊道:“皇上剛剛解除諸王兵權,各地駐軍中還有許多將領是諸王帶久了的部下,萬一周王情急造反,軍中有人響應,豈不釀成大亂?縱然朝廷能將他擒獲,地方必也受害。”
朱允炆“啊”了一聲道:“先生提醒的是,那……朕該怎麼辦?”
黃子澄胸有成竹地道:“出其不意,打他個措手不及!”
齊泰皺了皺眉,心道:“堂堂朝廷,既然拿了他的罪證,不公示其罪,明令詔拿,還要搞什麼出其不意的偷襲,這不是示弱於人麼,這豈是堂皇天子所爲?”
可黃子澄是朱允炆的老師,關係比他近些,見皇上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齊泰張了張嘴,卻沒有說甚麼出來。
朱允炆聽了黃子澄的話道:“先生所言有理,那就這樣吧,朕令魏國公徐輝祖率兵北巡,佯過開封,將周王一舉擒獲。”
黃子澄因爲上次楊旭一案,雖因楊旭只是一個引子,對他這小小人物並不放在眼裡,卻因此惱了中山王府,一聽皇上要把這件大功許與徐家,心中甚是不願,他想了想,說道:“臣以爲,派魏國公去,不如派曹國公。”
朱允炆驚訝道:“先生是說九江麼?怎麼他便合適了?”
黃子澄道:“皇上,先帝在時,曹國公便多次赴各地練兵,巡閱,派曹國公去,更不惹人生疑。再者,曹國公之父岐陽王李文忠,有許多舊部,都在河南都司爲將,若曹國公出馬,這些將領見是昔日元帥之子,定當更爲恭敬,肯附從周逆的,也就更少了。”
朱允炆連連點頭:“好好好,還是先生考慮周詳。來吧,速速宣曹國公李景隆見駕!”
李文忠是朱元璋麾下第一猛將,若說爲帥者,徐達、胡大海、常遇春等人,那都是朱元璋手下久經戰爭訓練出來的帥才,李文忠則是朱元璋手下第一猛將,到後期老帥們死的死、退的退,李文忠更是成了軍中第一號人物。李文忠同時又是朱元璋堂姐曹國長公主的兒子,所以和皇上是關戚,太子朱標在的時候,經常帶着兒子朱允炆去李家作客,所以朱允炆和這個表兄關係也非常好。
李景隆聽說皇上召見,立即立宮見駕,一定要他帶兵削藩,擒拿周王,立即答應下來。
朱允炆欣然道:“有九江出馬去辦這件大事,朕就可以放心了。”
他看了陪立最末的夏潯一眼,又道:“此番查尋罪證,楊旭出力最大。你二人
又曾一起往東海緝匪,算是熟識,這一遭,仍讓楊旭做你的先鋒,一定要兵不血刃,順利解決此事,不要讓朕失望。”
李景隆似笑非笑地看了夏潯一眼,躬身道:“臣,遵旨!”
夏潯暗暗嘆了口氣:“這貼狗皮膏藥,又要貼上來了麼?”
以李景隆掛帥,雖是黃子澄的一點私心,不過持公而論,幹這種事,李景隆的確比徐輝祖更合適做這種事,因爲近幾年來,朝廷派李景隆出京公幹的機會的確比魏國公徐輝祖多的多,去年剛去了陝西,年初又去了蘇杭,現在讓他北巡,不致招人疑心。
至於周王藩地內將領多爲李文忠統領過的,那就純屬黃子澄扯淡了。李文忠帶過的將領哪兒都有,可沒集中在河南,同樣的,中山王徐達帶過的將領,在河南一樣有許多,這條理由實在不成其爲理由。不過就個性上來說,徐輝祖性格方正,李景隆爲人圓滑,鼓搗點陰謀詭計,他的確比徐輝祖合適,這也算是黃子澄慧眼識英才吧。
李景隆奉聖旨,點兵三萬,打着北巡邊地的幌子,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南京,過黃河一路向北,直奔開封。
到了開封,李景隆駐兵城外,進城覲見周王,周王對他的來意毫不知情,還設宴款待於他。此時夏潯才見識到這個所謂的大草包口蜜腹劍的功夫,他的目標就是周王,但是在周王面前坦然自若,一口一個周王爺,喝到酣處便改了自家親戚的稱呼,滿口都是五伯父,把個非主流植物學家的周王忽悠得暈頭轉向。
席間,只有二王子朱有爋對李景隆的到來有所察覺,等他見到陪在李景隆身側的夏潯,更是臉色發白,心神不寧,很快就找了個身體不適的藉口退席迴避了。
李景隆拜訪了周王,盡了禮數,同時也成功地打消了周王的警惕,藉口還要見見幾位父親生前的老部下,婉拒了周王留他宿在王府的好意,便轉到了都指揮使司衙門。
李景隆取出皇帝密旨,宣讀了聖上旨意,河南都指揮使司的諸位將領連忙接旨答應,李景隆猶不放心,親自坐鎮都指揮使司,監督河南都指揮使將自己父親當年的幾個親信部下安排爲四門的守城將領,當晚,李景隆便攜河南都指揮使趕回軍營,率朝廷大軍包圍了周王的三護衛親軍的駐地,宣讀了聖旨。
既有皇帝旨意,又有大軍包圍,連開封都指揮使都站在曹國公帳前聽令,周王的三衛兵馬知道勢不可違,只得乖乖棄械投降,李景隆兵不血刃地解決了周王的三衛兵馬,隨即率軍趕回開封,自南城門入,徑直包圍了周王府,此時,東方第一縷晨曦剛剛灑向大地。
兵貴神速,李景隆來得急,開封都指揮使司配合得也默契,當朝廷大軍刀出鞘、弓上弦,把周王府圍得水泄不通的時候,周王府裡對此還一無所知呢。
周王府周圍本來就肅靜,少有人行,此刻見這麼多兵馬,老百姓更是早早的就躲開了,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又不嘈雜,在高高的宮牆裡邊,壓根兒就沒得到半點消息。
李景隆騎在馬上,喝道:“砸開宮門!”
兩個士兵衝上去,抓住碩大的門環嗵嗵嗵地砸了起來,只砸了幾下,裡邊剛剛起來的兩個門子衣衫不整地就跑來開門了,一打開門,兩個門子也不看是誰,就罵道:“誰他孃的一大早兒就來砸門,這是甚麼地方容得……”
話未說完,就見宮門外黑壓壓一片全是兵,那槍桿兒豎起來跟密林一般,不由得嚇呆了,吃吃地道:“這……這這……有人造反麼?”
李景隆擺手道:“把他們拿下!”
立即搶過去幾個兵丁,把兩個呆若木雞的門子提到了一邊,李景隆正要提馬進門,心中忽地一動,乜着眼睨了睨坐在一旁黑馬上面默然不語的夏潯,微笑道:“周王畢竟是當今皇叔,還是先禮後兵的好。楊百戶,勞駕你,進去一趟,向周王宣讀聖旨,令周王攜金印御冊,率一家老小,於承運殿內跪迎天使,束手就縛,否則,只有兵戎相見,到那時玉石俱焚,莫怪本國公言之不預!”
“這貼狗皮膏藥還不死心?”
出乎李景隆的預料,夏潯既沒有畏怯,也沒有着惱,他只是淡淡地一笑,翻身下馬道:“卑職遵命!”
緊了緊腰帶,擺一擺佩刀,夏潯便向那半開的大門走去,穩穩的,消失在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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