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彩月

可是我沒有客氣,“所以她想把我除之而後快。

朱棣無奈的點點頭,“你還算有些自知之明。我一開始總是想着睜隻眼閉隻眼,給她些懲戒,也許她會收斂些,可是沒有想到那些懲戒,讓她更加的把憤怒和怨恨都轉嫁到你身上了,較之前更加痛恨你了。”

“你既然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清楚,爲什麼還是什麼都不做呢?”聽到朱棣這麼說,我忽然有些情緒失控,對着他厲聲質問道。

朱棣攤開手,“就是你這麼反反覆覆的問我,所以我纔會這麼費心的去查證啊。雲華這個人,你不現場捉贓,別指望她會認罪的。”

“你說了半天,還是沒有告訴我,推我的人究竟是誰?”

朱棣冷笑兩聲,“今日之事,是誰鬧起來的?”

我握住朱棣的手,就像抓住這世界上唯一還能信任的東西一般,“不……不可能……”說完這句話,我自己也沒有了底氣,又低低說道,“不可能吧……”

朱棣摸了摸我的頭,“傻丫頭,異則生變。一個原本對是非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突然變了,只有一個原因,這個是非和她自己有關係。”

我一直知道呂雲衣是徐雲華的人,但是觀察了這麼久,她一直保持本色,頂多也就是個唯唯諾諾沒有主見的小丫頭,也許會受徐雲華的擺佈,但是我從來沒有想到,她會是徐雲華的幫兇!如果她纔是那個在背後推我一把的人,那她還能在月牙兒出生之後,隔三差五的過來,表現得疼愛有加,又那麼單純可人,楚楚可憐,心機之重,簡直令人髮指!

“要是真如你所言,現在皇后娘娘和呂劫獄主僕攜手,把罪名神不知鬼不覺的推到呂妃身上,我還不是要吃着悶虧,繼續小心翼翼的做人?”

朱棣搖了搖頭,“不必。你一切如常就好。呂婕妤不過是雲華一顆棋子罷了。哎,雲華的行爲,越來越過分,我本想給她個小小的懲戒,她能悔過自新,還如當年方進燕王府一樣端莊大度,可是……看樣子她是真的執迷不悔了。”

朱棣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絲絲痛苦,我設身處地的爲他想一想,其實也能明白他的感受,同甘共苦多年的妻子,變成了一個面目全非的人,實在可怕。

呂妃雖被呂雲衣誣陷,在朱棣的授意之下,我並沒有什麼表態,既沒有爲她平反,也沒有怎麼懲辦,好在朱棣留了一手,在所有人面前說了讓我處置呂妃和呂雲衣的話。我便把她們兩個就這麼一直禁足着,呂雲衣在皇后坤寧宮中居住,想來替皇后擋了這麼大一個災,是不會受到什麼虧待的。最新章節全文閱讀呂妃呢,雖然暫時背了這個黑鍋,但是平時那個口舌嚴厲,拜高踩低,也不是什麼善茬,我想關一關她也沒有什麼壞處。不過也不願太冤屈了她,便一面囑咐了光祿寺呂妃的飲食用度一切如常,除了不能出門,其它一律不減,一面還特意去她居住的懷仁宮探望了她一次。

呂妃一見到我,幾乎撲了上來,雙手抓住我的兩臂,“貴妃娘娘,您可要明察秋毫,替我做主啊嫡後策,狂後三嫁!呂雲衣那個賤人,陷害與我,我不明白自己爲什麼做了替罪羊,但是既然我受到了冤枉,就一定有人還在逍遙法外,我就是不求平反,娘娘您也不能任由陷害您和公主的惡人繼續爲非作歹啊!”

呂妃這番話本意自然是爲了給自己開脫,但是卻不無道理,我聽在耳中,心裡倒有一番觸動,良久才道,“呂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後宮之中,做主的人不是我。好在咱們的皇上英明,若是姐姐無罪,一定會想法子替姐姐開脫的,您只消安安心心的在懷仁宮裡等着,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到時候惡人也會不打自招,姐姐您的罪名也會洗清的。”

呂妃愣了愣,鬆開我的手臂,“貴妃的意思是……皇上知道不是我所爲?”

我拍了拍她的手,“呂姐姐放心,這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沒有做過的事,是絕不可能冤枉你的。”

呂妃頓了頓,看着我道,“貴妃娘娘,你說得對,這俗話還說了,常在河邊走,難免不溼鞋。做過的事,也有大白於世的一天。這事我也怨不得旁人,只怪自己這兩年懈怠了,以爲到了皇宮之中,大家都位高權重,身份尊貴了,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勾心鬥角,爭寵奪勢,沒想到……這裡的爭奪竟會更加激烈。我不害人,自己卻有被人拉下水的一天。娘娘,此番您若是能讓我沉冤昭雪,我呂娉婷這輩子就是您的人了。”

呂妃說着,直接跪到我腳邊,我連忙拉起她,“呂姐姐這是哪裡話,正是你那個話,我不是爲了你,就是爲了我自己和小公主,也要把那個背後推了我一把的人揪出來。”

呂妃感動落淚,“有貴妃這句話,我也算是放心了。”

出得懷仁宮,回首一看,呂妃還遙遙的站在宮內天井之處揮手送着我,我略微點了點頭,便快步離開了。寶兒在身邊淡淡道,“娘娘,您真的相信她像您投誠的話,打算拉她一把嗎?”

“人在囹圄之中,爲了脫身,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那算什麼?”我面無表情的答道。

寶兒有些茫然的說道,“既然娘娘並不信任,爲何要對她施以好感?”

“皇上心知肚明,她不過是個棋子,以皇上的性格,將來放她出來,必要好好補償一番,風水輪流轉,也許有用得上她的一天,總比樹個敵人強。”我側目略看了看寶兒,“從今以後,只要是她還沒出來,你每日親自前來,送她的一日三餐,比蓮漪宮供得更好些,咱們宮內得了賞,也都一半一半送來,不過要做得隱秘些,不要被那裡知道了。”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坤寧宮的方向。

寶兒點點頭,“知道了。”

“等會兒回了蓮漪宮,你去把彩月喚來,我要單獨見見她。”

“彩月?這會子這麼忙亂,爲什麼要把她也摻和進來?”寶兒皺眉,不解問道。

“呂雲衣平日裡與我那樣‘好’,此時又打着爲了保護我而不惜指正呂妃的旗號把自己做的事推得一乾二淨,我若是不對她也有些表示,只怕說不過去,會落人詬病,也會讓她和皇后有所警惕。只是那坤寧宮我實在懶得踏足,彩月是本就是皇后的人,此時做個傳話筒,是在再好不過。”

寶兒恍然大悟,拍手叫好,“這個主意好。讓她們主僕好生聚聚,商量一下對策。”

我白了寶兒一眼,“別高興得太早,咱們現在的處境也很艱難,行差踏錯一步,後果也不堪設想。”

“奴婢覺得吧,只要皇上信重,根本沒有那麼多烏七八糟的事兒。”

“哪有那麼簡單……”我嘆了一口氣,擡頭望了望天空,這片天空和宮外的天空一樣純淨蔚藍,只是終究是被圈禁了,“後宮是一灘渾水,不管是什麼清澈的溪流引進來了,都會慢慢的被攪渾,若是不能儘快的融入進來,只怕在半途中就要被周邊的土壤壓榨的一滴不剩龍血神皇。”

不得不說徐雲華挑選人才的眼力是一等一的,呂雲衣溫柔嫺靜,氣質出衆,而彩月活潑大方,口齒伶俐,縱使在蓮漪宮漸漸地被大家孤立了,她也絲毫沒有怨懟之言,每日勤勤懇懇做完自己的分內之事,也不多走也不多言,只和身邊的宮女嬤嬤們閒聊幾句,每每拿了例銀或是受了賞賜,也非常大方的分給衆人,只說自己沒有親人無牽無掛,要了銀子也不知做什麼,不如給用得上的嬤嬤姐姐們寄回家貼補家人,就好比給自己的家人用了一般。

就像她剛來的時候,連寶兒珠兒都很喜歡她一樣,蓮漪宮上下的人,對她的評價都非常好。

此時她站在我的面前,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長衫,看起來十分清新,乍一眼,居然有幾分呂雲衣的模樣,讓我一時有點晃神,這性格迥異毫無關聯的兩個人,怎麼會有如此的神似之處,以前倒是真的沒有發現。她諾諾的低着頭,大約是被我明裡暗裡的警告了幾次,不得在無人時到處走動,她現在對我有些忌憚和恐懼。

我笑着說道,“彩月,你最近都在哪裡淘氣?我這裡間,你倒不似初來時常常進來了。”

彩月紅了臉,“回娘娘,剛來的時候是奴婢不懂事,小孩心**到處多瞅兩眼,寶兒姐姐說了奴婢兩次,奴婢便不敢再淘氣了。現在主要都是在外間和胡嬤嬤李嬤嬤管着宮中的灑掃和茶水。並沒有偷懶。”

我微微笑了笑,對她招了招手,“你這孩子,我不過是和你親近幾句,哪裡怪你偷懶了?再說了,蓮漪宮這麼多人,你年紀又小,就是貪玩些又有誰會說你?別拘束了自己就好。”

彩月略往我身邊靠近了些,也帶着滿臉笑容,“娘娘只要不嫌彩月做事不周就好。”

“你是皇后娘娘親自指給我的,到了我這裡,我才知道皇后娘娘算是忍痛割愛了,你這麼個;伶俐的姑娘,做個宮女兒實在可惜了。”我牽起她的手,白白嫩嫩,纖若無骨,這不是從小便做奴婢的人能有的手。

彩月的臉色有些僵硬,“娘娘別這麼說,彩月甘心伺候娘娘的,不敢有任何妄想的。”

我笑道,“別害怕,我不過是白說幾句罷了。我這番還有事要託你呢。”

彩月愣了愣,“什麼事,娘娘儘管吩咐奴婢,千萬別說託付這種話,折殺奴婢。”

“你也知道,這番呂婕妤在皇上面前告發呂妃背後推我一事,現在隔了這麼久,要查,也是無從查起,好在我和公主也並沒有什麼事,這事兒,也不想多做追究了。呂妃也好,呂婕妤也罷,不管孰是孰非,現在都被禁足了,我是誰也不願意冤枉,可憐呂婕妤平日裡待我和公主一番真心,我很想去探望她一番,只是她借住在坤寧宮,要去看她,必要拜見皇后娘娘,那就會驚動很多人,我怕惹麻煩,你本就是坤寧宮出身,人也熟,路也熟,不知可願意幫我跑一趟,去安慰安慰呂婕妤?”

彩月臉上閃過一絲驚慌,稍縱即逝,旋即便穩重答道,“不過一趟跑腿兒,娘娘直接喊寶兒姐姐吩咐就是,還大張旗鼓的親自囑託,叫奴婢好生有愧。娘娘您說什麼時候合適,奴婢馬上就可以去。”

我笑道,“你既然方便,不如即刻便去。從寶兒那裡支一百兩銀子,再帶些吃食過去。說句不好聽的,呂婕妤並不是很受寵愛,只怕平時也沒有攢下什麼梯己,現在她被禁足了,用銀子的地方多。”

彩月低聲道,“娘娘太貼心了,不過呂婕妤只怕不敢接受。”

“你又不是呂婕妤,怎麼知道她不敢接受?”

我這一句話不過是無心之言,隨口一問,彩月卻滿臉通紅。讓我着實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