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借兵5

33.借兵(5)

朱棣站起身子,扶住桌子,“即使如此,咱們便……行動吧!”

三保笑道,“江山霸業,又進了一步。

朱棣並沒有答話,我卻笑道,“將來封你個一品大員嗎?你這樣着急?”三保紅了臉,也意識到自己話語有些欠周,找幾句話糊弄過去了。

接下來幾天,每天都只有我一個人與玉梨一起用餐,朱棣只把飯菜要了送到小院去用。玉梨便問我,“四哥這是怎麼了?可別是身上不爽,我們大寧雖沒有北平那麼多妙手神醫,大夫倒也有幾個,要不要叫兩個給四哥看看?”

我嘆了一口氣,“好妹妹,你還不知道王爺害的是什麼病嗎?那是心病啊。”

玉梨閉口不言,沉默半晌,才道,“按說我們婦道人家是不該討論朝事的,只是現在事情火燒到眉毛前,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少不得抱怨幾句。我和我們王爺心裡也明白,四哥日日在這裡,雖是衣食無憂,心裡卻急的什麼似的,畢竟一個家業丟在北平沒人管了,自己也是擔着天大的罪名。你說我們王爺吧,雖是年輕些,比四哥是雲泥之別,總也還不糊塗,看着那麼些哥哥弟弟犯了事兒遭了秧,怎麼能沒有兔死狐悲脣亡齒寒的傷感!少不得也替自己的前程擔着一份心,咱們之間,不說外話,就是這寧王府,又能還有幾日清靜?”

玉梨說着,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拭了拭眼睛,“當初先帝在時,嫁入帝王家的那份豪華和尊榮,如今哪裡還剩什麼呢?四哥終究是有魄力有膽量的,士兵堵在門口還敢拼一拼,鳴個不平,待到寧王府到了那一日,還不知是什麼情景呢!”

我拉住玉梨的手,安慰道,“你這閒操心啦,寧王府現在不是很好嗎?”

“誰知道滅我寧王府的聖旨是不是已經到了路上?”

我沉默下來,看玉梨實在悲愴,不由得想着試探她一下,便道,“皇上雖是天子,終究說不過一個理字。他新帝登基,不免有想集權的心思,只是藩王手上有些兵權不錯,總不能當個錯揪起來,兵是當年先帝給的,難道他還想反了先帝?”

玉梨連忙朝左右看了看,用帕子虛捂住我的嘴,“我的姐姐!快些省省吧,天子哪裡有犯錯的時候兒?我也見過皇上,很是知書達理的,比我還年幼幾歲,當年見了我一口一個十七嬸,想必不是那樣的人吧,該是朝中那些狡猾的老臣的挑唆的!自己沒幾個本事,便嫉妒王爺們,直哄得皇上骨肉相殘。s173言情小說吧”

“你也知道是奸臣挑唆的呀,那這就應了先帝的遺旨了呀。朝中有佞臣,藩王當靖難清君側啊!”

玉梨瞅了我一眼,“先帝說是這麼說,終究仙逝了,現在可是皇上說了算。四哥那樣的本事,想靖難,還沒踏出北平府便被整成這樣,我們連四哥都不敢望其項背的,哪裡敢跟朝廷反抗?”

她既推辭,可見朱權的意思也是如此,我也便不再往下說,連忙把話收了回來,“你說的有道理啊。我們王爺可不就是太想幫皇上了,反倒被安上個密謀造反的罪名。哎!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是奸臣佞相當道的日子了,咱們還是夾起尾巴做人爲好。”

“姐姐這樣想纔是正理。”玉梨說着,朝身邊的丫頭道,“喜鵲,把我那熬得稠稠的銀耳血絲燕窩並老鴨酸筍湯給四王爺送些去,好生伺候着,問問可有別的想吃的一併來回我,你們四爺近日胃口不佳,你們這羣奴才竟是一點不上心!”

那丫頭連忙的應了。我卻按住玉梨的手,笑道,“四爺是個頂頂不講究吃食的人,難爲你這樣惦記着。”

玉梨掩面道,“應該的。”

這廂我回到別院把玉梨的話轉述給朱棣,朱棣聽了不過笑笑,“十七,這可由不得他了。”

第二天一早,朱棣便梳洗清楚,穿戴整齊去見朱權,朱權見朱棣這樣莊重,心中也有些納罕,“四哥這是準備去哪裡?”

“老哥我這幾天想了很多,總在你這裡住着也不是辦法,一來我北平城中的家眷沒有着落,二來也深怕拖累了十七弟你,如若皇上慈悲,看了你的信,把叔侄間的摩擦一笑置之一筆勾銷,那倒也罷,若是他繼續被身邊佞臣蠱惑着,把我恨之入骨,你這樣收留於我,豈不是要遷怒於你?我再沒本事,也不能把兄弟害了。思前想後,決定不如還是回北平等着消息,橫也是一刀,豎也是一刀,我只繳械投降,想來應該不會真的殺了我這親叔叔吧。”朱棣苦着一張臉答道。

朱權其實早就覺得我們是個大麻煩,只是他精明,並未露骨罷了,此時我們說要走,他自然在心裡長舒一口氣,覺得送走了瘟神。不過聽朱棣說了這番話,卻又傷感起來,曾經最風光最惹人羨慕的哥哥落得這個下場,自己將來又能好到哪裡去?說不定此別竟是最後一面了,任他是鐵石心腸的人,也難免有些傷懷,便道,“四哥,你顧着北平的妻小,我自然不敢留你,不過你就是要走,也不急於在今天啊!何不再留一天,明日我與你辦個踐行宴,親自送你到城外!”

朱棣口中推辭着,目光卻掃向了我,我心中暗喜,好歹這朱權還不算全無良心。終是主人家挽留,恭敬不如從命。晚上,寧王在府中大擺酒席,爲朱棣踐行。因第二日一早便要趕路,大家都早早的歇下了。

次日,天還未明,朱棣便將我和三保都喚了起來,我們早,沒想到朱權更早,他已經命人做了些素食,喚我們去吃了早餐再走。臨別之時,難免繾綣。感情亦真摯許多。

與玉梨等哭訴辭別之後,朱權帶着一個得力副將朱鑑並一衆士兵和我們一起,直送到城門之外。

此時,朱權下得馬來,從下人手上接過一罈子陳年的好酒來,倒了滿滿兩大碗,遞了一碗到朱棣手上,自己先喝了一碗,道,“四哥!兄弟只能送到此處了,一路多多保重!”

朱棣笑了笑,卻並未喝下自己的酒,只是笑道,“十七弟,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既是送到了這裡,不如跟着四哥一起靖難吧。”

朱權臉色微變,料不到朱棣這些日子在寧王府一直小心謹慎,從未說出半句僭越的話,此時卻是這樣大膽,還以爲朱棣只是做最後的努力,便笑道,“這個……四哥有膽有識,兄弟卻沒有,只想守着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過本分日子。”

朱棣收了笑容,冷冷道,“你願意隨我一起靖難最好,你不願意……也由不得你了。”說着,將手中酒碗一砸,登時便有數千神機營將士從不遠處樹林草叢山石等處鑽了出來,不過片刻,便把朱權帶來的百十來號人團團圍住。朱權臉色大變,到現在才知道自己上了當,不由得顫着聲音怒道,“四哥靖難便罷了,也想拿這種手段對付兄弟嗎!”

“事出有因,情非得已。還請你多多見諒了!”

朱權惱怒,“如此強迫於我,但憑一死,我也不做反國的叛賊了!”說着,便用手勢命令手下人與朱棣的士兵對戰起來。朱權這氣節縱然可貴,終因受了朱棣的騙,毫無防備的被擺了一道,不過頃刻間便被活捉了,他手下的得力干將朱鑑更是血濺當場命喪黃泉,見此情景,他越發的氣餒,只氣得吹鬍子瞪眼,不發一言。

朱棣走到朱權面前,將朱權扶住,溫言道,“十七弟,我這是不得已之下下策,你一定能夠理解的!你到現在還不清醒嗎,允炆那小子先是除了我,下一個便是你,你手上的兵力越強,他越是忌憚,怎麼還有你的生路?”

朱權哪裡能夠不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總覺得自己或許會被豁免,只是偏了頭,不理會朱棣。

朱棣拍了拍手,卻有更多的人馬涌來,不一會便站成一個極大的陣仗,朱權擡眼一看,目瞪口呆,一時急火攻心,竟從口中吐出一口鮮血,朱棣連忙命人扶住他,關懷的問道,“十七弟,沒事吧?”

朱權如此受挫,不爲別的,只爲朱棣這次喚出來的兵馬不是別的,竟是自己最爲得意的朵顏三衛!

這一驚非同小可,又急又怒,纔會這樣失態。朱棣又道,“十七弟,大勢所趨,別再顧慮了!靖難倘若真的成功,將來這天下咱們平分秋色,爲兄自不會虧待與你。”

我走到一邊,將三保一早便擄來的玉梨牽了出來,玉梨其實也已經目睹這番變故,嚇得只管哭泣,見我們並未傷害朱權,反而禮待有加。女人在這種時候往往反而比男人擁有更強的應對能力,所謂能屈能伸便是由此而來。她擦乾眼淚,對朱權說道,“王爺,四哥說的話不無道理,咱們語氣坐以待斃,不如起兵靖難,將來還能博個好前程。再這樣下去,我也一直提心吊膽的擔心,咱們的寧王府也是朝不保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