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借兵2

錦衣繡春 30.借兵(2)

在這個重要的時刻,朱高熾得到了朱棣如此的重託,既是激動又是感動,眼中幾乎閃着淚花接受了重任,更有三保等人答應輔助幼主,朱棣也算了了一樁後顧之憂。

次日,朱棣與我前往大寧。一出城門,我卻驚訝至極,眼前黑壓壓的滿是兵將,便問朱棣道,“你不是去借兵嗎?怎麼還會帶着兵?”

朱棣神秘一笑,“你有沒有聽過寧王的傳言?”

我想了想,“倒是聽過。”

朱棣問道,“你聽到的傳言是什麼?”

我臉一紅,“傳言倒不是他一個人,說的是兩個人。”

“兩個人?”朱棣奇道,“你倒是說說。”

“我還在京城做錦衣衛的時候,便有人將當時在藩的二十多位藩王全部評價了一番,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個結論你也脫不開干係呢,叫做‘燕王善戰,寧王善謀’。這八個字我只承認前四個,後面四個卻不敢恭維,燕王爺你老人家英勇善戰是不負盛名的,可是這寧王,今年堪堪不過二十二歲,我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也是四五年前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能有什麼智謀?竟然還打敗了你們二十多個兄弟,被推崇至首?”

朱棣淡淡笑了,滿臉的狡黠,“四五年前你也還小呢,你懂什麼。”

我白了他一眼,本姑娘和寧王一樣嗎?

朱棣見我不服,道,“十七弟母家乃是楊太妃,楊太妃家世不是很顯赫,是以十七弟幼年時並不是多受父皇的待見,可是他聰明絕頂,甫一入學,便時常顯示出超乎常人的才能,父皇這時候纔開始關注於他,漸漸的發現了他的聰明之後,更是喜愛有加。他上十三歲便封了王,十五歲駐藩大寧,父皇更是把手下最悍勇得力的一支軍隊‘朵顏三衛’給了他。想他不過十多歲的年紀,時常我們北方兄弟一起,匯合出塞作戰,他每次都是最足智多謀的那個。”

我一直認爲朱棣少年成才,已是不可多得,沒想到他如數家珍的講述了寧王朱權的輝煌歷史,與他相比竟是不出左右。

朱棣又接着說道,“他十五歲接手朵顏三衛的時候,便已經有八萬甲兵,六千戰車。如今駐守大寧重鎮十年有餘,這支隊伍就不說兵力增加至何等模樣,但是作戰經驗,已經是餘下衆藩王不可比擬,我如果得到了這支隊伍,李景隆手下的五十萬大軍又何足爲懼?”

“你跟我說了半天,也不過是告訴我十七爺如何聰敏,他手下的兵將如何悍勇,跟咱們現在帶着這大隊人馬有什麼關係?”我依舊不解,皺眉問道。

朱棣伸手對我招了招,我湊過去,他低附在我耳邊,對我說了一番,我才恍然大悟,對朱棣豎起一根大拇指,“什麼‘燕王善戰,權王善謀’,我看你佔全了得了。”

本來想着要遠行,我就換做男子裝束,沒想到如今正好因爲隨軍派上用場了。我與朱棣一人一匹高頭大馬,並未在軍隊之前帶隊,只是夾在軍隊中間,也並不顯眼。北平一年到頭本就好起風沙,出了北平之後,更是時常狂沙四起,我拿着一張大披巾將頭面都包了,每天像個阿拉伯人似的。有次與朱棣抱怨,他還很是奇怪的問了句,“阿拉伯是什麼?”我捂着嘴笑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饒是軍隊中衆人皆是訓練有素的硬漢子,步行前往依舊還是速度耽擱了一些,朱棣每日也不多話,有時候與將士聊兩句,平時只與我說話。我問他是不是從前行軍也是這樣話多,他瞪了我一眼,“你這真是討了便宜又賣乖,本王爺爲了怕你旅途艱苦,每日想個法子跟你說話,到你嘴裡竟嫌本王多話了。”

我吐了吐舌頭,不敢多說,生怕他以後真的緘默起來,我還真沒有人說話了。

約過了半個月,我和朱棣並幾個將領率先到了大寧城門外,朱棣一早便已經派人送了信到了寧王府,此時寧王已經派了人來接我們。

奇的是這來接我們的人並沒有出城來,而是緊閉大門,站在城頭,對着我們喊道,“城門之下,可是燕王?”

“正是燕王,煩請開城門。”我也對着他高聲喊道。

那人卻並沒有開門,踟躕了一會,我和朱棣面面相覷,朱棣也是皺眉,樓上那人卻說道,“我們王爺吩咐了,說城內沒有什麼地方安置王爺的屬下,若是進城,只能是王爺一人進來。”

朱棣一頓,微笑道,“十七弟說的沒錯,不顧我要帶個隨從進來,否則飲食起居,實在爲難。”城牆上的人踟躕了一下,朝我看了看,大約覺得我瘦弱不堪,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便道,“這點小事,小的便單個不是,替我們做主了,諒也無礙,下面的兄弟,將王爺和那位侍衛放進來吧。”

我和朱棣下得馬來,步走進了大寧城,上了寧王府的馬車,馬車一路奔馳,沒一會兒便到了寧王府大門口,下了馬車,只見寧王府高高的門楣,上面書着古樸的三個大字,“寧王府”。早就聽聞寧王朱權很是喜愛舞文弄墨,研究道學,他於烹茶彈樂方面的造詣要比他在戰場上的造詣高得多,此時一看這寧王府的外面的造型便能感受得到,古色古香,別致有趣,比其他王府很有些不同,在這大漠中,簡直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朱棣與我對望一眼,朝裡走去。剛跨進門檻,只見裡面迎出來一個年輕的玉面公子,身着一襲白衫,風度翩翩然,形容之俊秀不在徐輝祖之下。

朱棣也已經伸出兩隻手,與他抱住,在其背上拍了幾下,“十七弟,許久不見,如今竟是時過境遷了!”

這便是朱權了,我只知道他年輕,沒想到這樣年輕,光看着容貌已在心中暗道一聲好,更何況此人還善戰的很。他牽了朱棣的手,也很是感慨,道,“四哥!我雖在大寧邊陲之地,卻也聽說了你的事,怎麼落到這一步田地?”

朱棣面露難色,“你只聽說四哥的事,難道沒聽說別的兄弟的事?”

朱權一時語塞,面上也很悲愴,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只長嘆了一口氣。

朱棣又道,“老哥我落到今天這樣的境地,憑着老哥這麼多年的爲人,諒你也知道哥哥我並非心高氣大,胡作非爲,實在是無奈之舉啊!朝廷派來了人,將我燕王府裡三轉外三轉的圍了個水泄不通,各個持刀持槍,就等着捉拿於我,我既沒有枉法犯罪,又不曾對新帝心有覬覦,爲何這樣苛待於我?你我多年骨肉至親,我就跟你說句心裡話,我不服啊!”

寧王見朱棣說的真切,面上也是氣憤填膺,“哎!別說了!莫說你的燕王府在北平泥菩薩過江,就是我這麼鳥不拉屎的地方,都有人前來監視,年初你入京的時候,皇上的天子令也發到我這裡,宣我進京,好傢伙,我還沒行走幾步,便被連削三支護衛隊,我心想不對,才藉口推病退了回來。何止是你自身難保,就是我,只怕也……”

這兩兄弟剛一見面,便互相倒起了苦水,旁人皆是駭然,心裡都想,這兩人也算都是被朝廷迫害的慘了,否則平日裡都是那麼高貴冷傲的性子,怎麼能作出這樣的苦態,不由得在心中對朝廷也咒罵起來。

半晌朱權才道,“四哥,你一路奔波到了兄弟這裡,我知道,若不是你如今落難,也難得來的,快別在這裡站着了,咱們進去詳談。我替你接風。”

朱棣也伸出一隻手,道,“好!這裡你是東道,你先進,莫讓我失了主客之分。”

朱權推不過,便在前帶路,將我們帶進一個會客廳,只見一張黃梨花木精心雕刻的扁圓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朱權道,“四哥,咱們今兒好好喝一場!”

朱棣讓了讓便坐下了,兩人互相喝了兩杯,朱棣才道,“兄弟,老哥哥我今日前來,並非旁事,起兵已是犯下天下之大不韙,北平城我是呆不下去了,只留下我一門上下老弱婦孺守着屋子,想來皇上仁慈,也不會拿婦女們出氣,我自己便帶着兄弟們前來投靠於你了。”

朱權聽朱棣如此說,連忙推辭道,“四哥千萬別說這話,千萬別~”

朱棣笑了笑,“你我兄弟,何必遮遮掩掩,說句不該說的話,兄弟二十多個裡頭,不管他官位坐到如何,當年如何博父皇喜愛,如今如何博新帝器重,我最看得上的便是你了,有膽量,有魄力,還不是無腦英雄,如今我這個處境,除了投靠你,我還真的想不到誰敢擔這麼大的風險。”

朱權被朱棣這不軟不硬的話一堵,下面的話倒是說不出來了,只得悶着頭喝了一杯酒,酒壯人膽之後才道,“四哥別說這樣話,本是同根生啊!兄弟有難,諒哥哥也必定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