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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頤暗道一聲果然如此,心裡對楊彥歎服不己,從惟氏的前踞後恭來看,令拓跋部去代王號反而起了作用,畢竟只有在細節上下足工夫,一應規矩做的有模有樣,拓跋部纔不會起疑,若是這不計較,那不計較,有心人難免會有想法,於是抱着節杖拱了拱手:“明王僅即了大王位,若代主仍爲代王,豈是爲人臣子之道?惟夫人是個明白人,想來不須老夫過多解釋。”
“不妥!”
席中一人嚷嚷道:“去了王號,如何令我拓跋氏諸部臣服?”
諸葛頤微微笑道:“代王可曾令各部臣服?其實代王也好,代公也罷,只是個名號,何須過多計較?他日我家大王登基,你部重新進位爲王亦非不可能,風物長宜放眼量,何須計較一時短長?”
惟氏不置可否的問道:“明王如何助我一統拓跋全族?”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目光灼灼望向諸葛頤,在他們眼裡,無非是宣喻各部,但有不從者,再於明國的支持下發兵征討,包括惟氏也是這麼認爲。
諸葛頤向東南方向拱了拱手,便道:“惟夫人問的好,我大明若是派軍相助你部討逆,一來路途遙遠,二來恐會生出不必要的誤會,故大王有令,請貴部出兵幷州,並承諾,代公可爲幷州刺史!”
“什麼?”
殿內沸騰了!
這可是幷州啊,素有表裡山河之稱,太行、呂梁兩山一東一西構成天然屏障,其間土地肥沃,地勢平坦,而東木根山風沙漫天,乾旱荒蕪,與幷州恍若地獄與天堂之別。
如能佔取幷州,任何人都敢斷言,最多十來年,拓跋部將急劇壯大,有了強大的實力,一統各部還不是輕而易舉?甚至百來年後,明國衰敗,還能以此作爲跳板進取中原呢!
別說席中諸人,就連惟氏,都控制不住的現出了意動之色,一統拓跋諸部是她的夢想,能借力明國更是再好不過,但她畢竟是通過宮廷政變上位,比所有人都多留了個心眼,她清楚自家實力不足以取下幷州,更何況明國真那麼好心?於是雙手向下一壓,待殿內喧鬧止歇之後,便道:“石氏於幷州駐有重兵,僅憑我一部之力,恐非對手,同時,若明軍也入幷州,將來不願退出又該如何?”
諸葛頤捋須道:“惟夫人無須擔心,石氏重兵佈於上黨三關及蒲阪津,幷州內地反而空虛,據細作探得,各城池駐軍總數不會超過三五萬,而大王將於貴部出兵之際,兵逼蒲阪,令當地駐軍不得妄動!
至於上黨三關,受地形限制,雖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可進去難,出來也難,惟夫人以小股兵力扼其要道,可令三關守軍望之興嘆,更何況三關乃拱衛襄國而立,若非得已,豈會輕易出關作戰?莫非不擔心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料區區幷州一隅,還不值得讓石勒甘冒奇險。
故於貴軍來說,只須攻破雁門,將一片坦途,而雁門守軍不足萬數,倘若貴部連僅有萬人把守的關隘也束手無策,那我家大王將不得不重新評估貴部是否有扶持的必要。
另於貴軍攻佔幷州期間,大王將按兵不動,除非你部力有不逮,否則,絕不輕入幷州,我家大王素來守信,惟夫人當是清楚,老夫可代大王與貴部歃血爲盟!”
惟氏轉目四顧,殿中的大人們,滿臉激動,彷彿一座金礦擺在了眼前,他們從未想過,楊彥會有背信棄義的可能,畢竟自出道以來,楊彥的名聲還是挺不錯的,牙齒能當金使。
雖然攻入幷州,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但征戰不可能不死人,總之,就是一個字,值,這個誘餌,擾到了拓跋氏的心坎裡!
惟氏又打量向諸葛頤,此人手持節杖,單手負後,昂首挺胸,嘴角微微翹起,一幅以上視下,有如恩賜般的模樣,換了尋常人,肯定心裡不舒服,可如此作派,反讓惟氏放下心來,這說明明國已經把自已當藩屬看待了。
如諸葛頤卑躬屈膝,大獻殷勤,那才叫不正常。
暗暗點了點頭,惟氏卻問道:“孤並不諱言,明王此議實解了我部燃眉之急,但我部與你家大王素無淵源,明國爲何要助我?”
“實不相瞞!”
諸葛頤拱了拱手:“既然惟夫人爽快,老夫也無須遮遮掩掩,羯趙雖於長安城下十餘萬精銳盡喪,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此次滅石,要麼不動,動則傾盡全力,我大明雖蒸蒸日上,奈何立國時日尚短,根基不足,國內兵力、糧草、物資俱缺,還須防備江東掣肘,換言之,僅以我大明一家,吞不下羯趙,須廣結同盟,我軍的主攻方向爲襄國,幷州實是有心無力,還望夫人取下幷州之後,守住井陘諸關,匆讓羯人竄入太行山中。”
這話合情合理,也貼合大多數人想象中的明國實際情況,惟氏徹底放下了心。
“砰!”
惟氏重重一擊几案,大喝道:“自即日起,我拓跋氏嚮明國稱臣,永生永世爲明國藩屬,遲至夏未,起族中精銳八萬攻打併州,來人,取禮器來!”
在來的路上,諸葛頤通過與拓跋族人交談,再根據人口規模,推算出拓跋氏本族丁壯約爲十二三萬,而遊牧民族上馬即是戰士,惟氏派軍八萬作戰,幾乎是傾盡全力了,畢竟她還得留一部分看守東木干城,派出三分之二的兵力,也可看出她對幷州的必得之心。
這讓諸葛頤再次對楊彥充滿了欽佩,以惟氏實力,既便拓跋氏的其他部族袖手旁觀,明軍至少也要發十萬大軍纔敢言必勝,但也僅止於取勝,因着東木幹山有險可據,不敵可走的地形,誰也沒把握全殲拓跋。
諸葛頤此行,先往長安,再由長安北出蕭關,親眼見到,這一路荒涼乾旱,千里無人煙,根本沒法補給,糧草的消耗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漫長的運輸線又隱藏着巨大的風險,難怪以漢武帝挾文景之治的雄厚國力,與匈奴作戰僅十餘年就耗盡了家底,再以現今明國的人口基數與糧食產量,要想攻克東木幹山,至少需要五年以上的準備。
有這五年時間,拓跋部耐心經營,根基日厚,拖的越久,日後征討的難度也越大,相比起來,有機會把拓跋部主力誘入幷州聚而殲之,區區名聲算得了什麼?
諸葛頤是文臣,有百年家世爲後盾,並沒有武將那種迫切的建功立業願望,他更加在意的,是發兵遠征對江山社稷的負面影響,如漢武帝與匈奴作戰,後漢與西羌長達百年的漫長戰爭,無不耗盡了國力,導致國內危機四伏,矛盾重重,這是他竭力避免的,因此對楊彥的手段頗爲贊同,畢竟兵不厭詐嘛,拓跋氏自己愚蠢,怪得了誰?
同時諸葛頤也能看出,惟氏並非全無防備,發銳卒八萬,正是爲了保證安全,畢竟這八萬軍純是騎兵,以此警告明軍莫要毀諾,否則隨時可倒向石勒。
此時的惟氏,滿面自信,美豔的臉龐上散發出煜煜光輝,諸葛頤也暗暗歡喜,能引八萬拓跋部衆入幷州,顯然是奇功一件,且此趟出使的順利,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哈哈哈哈~~”
諸葛頤哈哈大笑道:“惟夫人果爲女中英傑,有你我兩家聯手,石氏何愁不破?不過在出兵之前,你部須出一子質往洛陽。”
剎那間,滿堂的歡聲笑語偃旗息鼓,很多人面現不善之色,其實一個質子不算什麼,死了就死了,古人對親子的命素來不在乎,講究只要自己活着,兒子死了還能生。
質子的意義主要是一個表示臣服的儀式。
惟氏倒是沒太在意,揮揮手道:“紇那次子,年方三歲,可入洛陽爲質。”
諸葛頤拱手道:“請夫人見諒,老夫來前,大王已有交待,貴部須以拓跋鬱律次子,拓跋什翼健爲質。”
“爲何?”
惟氏秀眉一蹙,現出了明顯的不快之色。